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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死我亡


  提起陶夫人,苏氏脸上便显露出矜持清傲的浅笑来:“嫂子问个别的,我可能不知道,这个,我却是从我大伯娘那里听到些影子的。”

  薛氏就笑了。

  庞老太太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此刻厅堂里,除了服侍的丫头们,也就再加上小庞氏和袁春芳,总共五个,都是自己人。

  听到是个袁滢雪说媒的,她急忙问道:“说的是什么人家?是当官的不曾?有钱没有?”

  袁春芳也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苏氏,自己的婚姻她觉得不幸福,迫切想知道袁滢雪的,好比较下,要是不如她,她心里便能舒服很多了。

  苏氏一直影子一样的人,很少被这样关注,此时忽然觉得被重视了,心里十分熨帖,笑着:“按着我说,也是我大伯娘替咱们家废了好些心思才找出来的人选,这家人是祖上是个当官的,就是他们家老太爷。当年还做到了户部主事的位置上,只是身子骨不大好,官做了三年就病逝了,一家人就回了老家去了。”

  屋里人都没有插话,等着苏氏说完。

  她笑着:“一家人在老家待了十年,在两年前,因为这家的何少爷要科举,才阖家又搬了回来,如今家里的人住在平安巷的宅子里,这位何少爷和咱们家的几位少爷一样,都住在白鹿书院里苦读学问。听我伯父说了,这位何少爷生的相貌堂堂,举止温文有礼,且十分的有才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还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年轻人,庞老太太哼了一声:“凭她也配!”

  袁春芳已经嫁了人了,这一个月婚后的日子,跟婆婆,跟妯娌,跟大小姑子,日日都能磕牙,这种场面话,已经能懂了。

  她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氏,又看了看薛氏。

  苏氏没注意袁春芳,只对庞老太太说:“四侄女儿虽然是丧母长女,缺少教养,但是幸而生的相貌还算不错。还有呢,就是她脾气有些不太好,所以,将来那家的人,看着我们袁家的份上,即便生气,也不敢太过刻薄她的。”

  薛氏仍在沉思。

  庞老太太冷笑道:“哼,她这种丫头,竟然还能嫁的出去,将来能当一个官太太?说起来,也真是丢人,家里有她这样子猖狂的丫头,我出门都怕被人笑话,还嫁出去,要是一个不好,还都说我们袁家的姑娘没家教呢。”

  这话说的,薛氏和苏氏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撇嘴。

  家教?

  老太太您和您的女儿袁春芳,母女两个就从来没家教过。

  “老太太是不愿意吗?那我明日就回娘家去,跟大伯娘说一下,回了这门亲事就是了。”看老太太这样,苏氏可不想让她得罪了自己的大伯和大伯娘,从而害了她自己回去以后也跟着没脸。

  庞老太太撇了撇嘴,瞧来一眼:“……可有提到聘礼?”

  原来这是重点,苏氏便好声好气地道:“老太太,这何家这两年才回京,家里也不过两个铺子,一座三进的老宅子,还要供何少爷读书,聘礼……便单薄了些。”

  庞老太太一愣,苏氏拐来拐去的说法,她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立刻道:“别跟我说这些虚的,到底多少?”

  苏氏顿时脸红了,哪有问的这么直白的,袁家难不成是卖女儿吗?

  她沉了沉心思,好声好气地说:“咱们家还没应呢,因此还没说到这些。”

  庞老太太不耐烦起来:“重要的没说,净是说些废话。”

  袁春芳在一边笑起来:“娘啊,四嫂这话没说,其实也跟说了是一样的。”

  薛氏也忍不住拿帕子掩着嘴在笑。

  庞老太太皱了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袁春芳白了苏氏一眼:“娘,一个意思,这何家就是个穷光蛋!家里就两个铺子,还不知道铺面大小和干什么的,卖包子还能算个小铺子呢,能跟大银楼和大酒楼比?还有一个年久不知道修整了几间屋子的老宅子,还要供何少爷在白鹿书院读书,对了,不知道这何家几口人?”

  苏氏此时脸上都有些难堪了,转开脸去:“……也不多,人口极简单的,有个老太太很是和气的,还有一位太太,何少爷自己,两个七八岁,极懂事听话的双胞胎弟弟。”

  话说完,屋里就安静了。

  薛氏也不由地看向苏氏,眼里面是惊讶。

  好一会儿,袁春芳突然笑了起来,可能觉得十分好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进……进门,就要伺候两个婆……婆婆,还有两个小叔子,笑死人了……袁滢雪嫁人,原来是去做善事的。”

  苏氏又气又羞:“这话怎么说的,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家里人就是这些,难不成还能把谁赶出去不成?”

  苏氏这个绵软的性子,竟然拿起脾气来了,袁春芳自己不说话了,却给庞老太太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氏:“娘,不知道四丫头将来嫁妆能准备多少?”

  庞老太太也很气恼,敢情那何家的家里,没一个能赚钱的人,零零总总全家子都是吃白饭的,瞪了袁春芳一眼,却是说给苏氏听:“哼,将来聘礼多少,我就给她带多少!”

  苏氏白了脸:“人穷志不短,莫欺少年穷……那何少爷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那何家的婚事也挑剔的很,她说了袁滢雪嫁妆不菲,何家的太太才愿意的。要是这么着带着聘礼嫁过去,苏家的脸往哪里放?她大伯娘定是要狠狠的怪罪与她。

  她掉书袋子的话没说完,袁春芳就呸了一声:“行了四嫂,往日还真当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香女子,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人。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是不是觉得都是不花钱的?再说了,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说一定何少爷随了他短命爹,袁滢雪白捡了四个叫她伺候的主子。袁家也跟着丢人现眼!”

  苏氏彻底下来台了,气恼地坐在椅子揪扯着帕子。

  薛氏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听到这里,心里也对苏氏瞧不起了。

  她相信苏氏没有想过故意算计袁滢雪的钱,人家清高的很,说这么一个人家,也代表苏氏也打心眼里觉得袁滢雪也就配这样的破落户,但是,我们袁家养这么大的姑娘,白便宜何家人不成?

  “老太太,弟妹也是好心,您别生气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往后好生替雪丫头瞧着就是了。”

  庞老太太冷冷看了苏氏一眼:“出去,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苏氏眼眶含泪,愤愤地出去了。

  屋里头,庞老太太跟袁春芳唠叨起来,也是薛氏的心思,白养了这么大的闺女,白送给别人?好歹袁滢雪名义上也算是袁府的嫡女?这种人家,我就是把她嫁给一个商户,也被嫁给这何家划算多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想起曾经泰昌的时候,大儿子和祖老说的话,养大了配一个有钱的人家,就行了,还能白得许多的聘礼。

  待价而沽,袁滢雪被庞老太太等人放到了台面上,估量起价钱来。

  小庞氏刚才一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始终没有说话,在等到苏氏说完何家的情况后,眼睛里那些精光才散了。

  泰德堂的消息,很快府里的众人都知道了,毕竟这泰德堂的主子们,没一个叮嘱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不要乱说话,所以,很快就传到了暖香坞里去。

  袁滢雪想着何家的家世,又在想苏家的为人,即便苏氏是个小心眼,但是苏山长极为重名声,爱惜羽毛,绝对不会故意找一个不堪的人家,将来闹起来了,他们苏家也难看。

  那么就一定是这个人穷又有家人累赘的何少祥,真的有几分才学,叫陶夫人也格外看重。

  男才女貌,这世道讲究的就是这个。

  女人再有钱,家里没个当家的男人,也会被所有的人看不起。时间久了,略有些捕风捉影的事,就会将人传的十分不堪。

  她敢于想,如果后半辈子能够的话,平安和顺一辈子,其实是仗着萧瞻往后的势,毕竟她与他算有一分情义在,人身安全能够保证。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气,微笑起来,她身份已经暴露了,危机已经来临,将来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姑娘?”看袁滢雪听了消息只管出神,采菱急直叫。

  她回了神,瞧了采菱一眼:“什么怎么办?我自己的婚事,我同意了吗?”

  屋里的丫头们齐齐一愣,包括门口站着听差遣的小丫头巧儿,也惊讶地看着袁滢雪。

  随即,几个丫头都松了口气。

  连雾认真地点头:“是啊,我们姑娘可不是一般般的凡夫俗子,将来要嫁的,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有钱有势的美男子。”

  袁滢雪无语,连雾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替萧瞻刷存在感。

  采芹几个都放了心,实在是何家太穷了,将来她们都是要随着姑娘嫁过去的,哪有进门的新媳妇十多个丫头婆子伺候,太婆婆,婆婆,两个小叔子自己打水洗衣服做饭的,想着叫她们伺候这些人,打心眼里不舒服。

  将丫头们都散走了,不多时,就到了晚饭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袁滢雪忍不住看了连雾一眼,就见连雾立刻心虚的转开头。

  她无奈了……

  夜深,当萧瞻进屋的时候,袁滢雪便睁开了眼睛:“你哪里是给我找帮手,你是给自己安插了一个眼线。”

  萧瞻脸色不好看,几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形若一座大山一样倾轧过来。

  袁滢雪下意识往后缩,萧瞻长臂身前,大手就按在她的耳边,俯下身来。

  眼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飞快地朝她的脸压过来,她腾的红了脸,躺在床上退无可退:“你,你干什么?”

  她急忙用一手捂着脸,侧过头去。

  萧瞻温热的气息,呼吸在她的耳根,她的脸犹如火烧一般。

  “那个何家,简直不知所谓,你不用烦心,我……”他说道。

  袁滢雪立刻打断他的话:“你的事情多的很,且件件都是事关你们身家性命与将来的大事,你不需要为了我一再分神,否则,我就把连雾送回去。”

  她从未曾这样疾言厉色过。

  些许小事,她自己能够解决,不需要他烦心。

  萧瞻愣了一下,冰冷的心袭来一阵甜软的热意:“你担心我?”

  袁滢雪微微喘息,目光却在萧瞻看不见的角度,变得清冷:“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好,我就好,你要不好,恐怕我也活的艰难。”

  “你就没有别的话说?”萧瞻心里空落落了起来,每每她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就会觉得眼前的人,随时能化为雾气,消失不见,再都找不到了。

  “我说了,你好,我才能好。”袁滢雪转回身来,目光毫不闪避的对准他的眼睛。

  萧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垂下柔长绵密的眼睫毛,半遮着犀利深沉的眼眸,他直起身来,坐在她的床沿上。

  她慢慢地起身,靠在床头:“最近,情况怎么样?”

  比起她一直在闺中被动等消息,萧瞻却始终在外头迎接各种明刀暗箭。

  萧瞻看向她:“你的身世,太后已经知道了,颜贵妃在慈宁宫安插有眼线,她也已经知道了,你如今就像是行走的靶子,定要千万小心。”

  前世,她遭受的磨难,只在薛氏等人手里,就受尽了苦。

  这一世,她即将有一个金贵的身份,可是同时要面对的是这些数不清的阴谋和暗算。

  “为什么呢?”袁滢雪觉得茫然起来:“我,如果真的是的话,我也只是太后娘娘的重孙女儿,一个小女子,我能影响他们什么?”

  萧瞻看着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年晋阳长公主怀着身孕逃跑的时候,追杀的人里有颜家的死士,那死士尸首被我祖父寻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人少了证明身份的令牌,我祖父推测,一定是护着晋阳长公主的人匆忙中带走了。滢雪,颜家这次对你的事情非常的重视,颜贵妃甚至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袁滢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恍然地张了张嘴唇:“我,我与颜贵妃……只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们的关系,……竟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前世,她还想着为什么偏偏是她,被颜新飚与忠王等人纠缠上了。

  明明她不够漂亮,懦弱可欺,没有丝毫引人注意的地方,他们欺辱她的时候,却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得偿所愿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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