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留在身边，不见不散

　　每个人的出生都给一个家庭带来了期盼，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艾远和文逍雅老来得女，心里自是欢喜得不行，非要去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导致很多亲人不解，却也拗不过他那臭脾气。

　　来到这个世界，艾语然一直受着家里亲戚们各种各样的赏赐。不管恩惠是什么，总有些时候想起来就觉得无以报答。

　　（一）

　　从大姨一家人说起，大概是和艾语然年龄差距最大的一家子了，那时候艾语然出生，也是老远跑过来等待着文逍雅分娩。他们一家性格都比较直率，表哥表姐都不是拐弯抹角的那种人。艾语然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小女孩的存在，抛开辈分不说的话，也确实和大表姐的儿子差不多大小。

　　关于大姨家，每个人她都有一些印象，大姨父身体不是很好，很早以前就落下了疾病，整个人行动起来也没那么方便。好在儿女孝顺，以前没钱供孩子上大学，但两口子想方设法地让每个孩子都有了一定的文凭，且大部分选择从医这个行业。记得大姨家的二表姐说，只有从医，才会减轻家人们的痛苦，让自己良心上得到一定的安慰。人生老病死很正常，但是能竭尽所能，就是无怨无悔。

　　好像在艾语然的记忆里，由于年纪相差太大，关于他们的故事都是一些片段，短但是很美好。大姨一家拆迁，顺理成章地搬到满听来了，国家政策好，批了块地给那批拆迁户，让他们在满听郊区有地方重建自己的家园。来到这里的人们将房子修成差不多格局的样子，每家五六层，抓住商机，卖出一两套，也算是过上了小康生活。而大姨家因为子女众多，除了老三在满听有房子，且明说不需要之后，剩下的四个儿女每人一套，多余的几套分给了两个儿子继承，一点都没偏心谁。

　　每次去大姨家总会有很多好吃的，她都会很热情地端出来让艾语然尝尝。说难听一点，要是脚步加快一点，大姨甚至可以当艾语然奶奶了。看着她瘦小的身躯，头发像上了霜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每次看到大姨，都不知道该期待时间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快一点的话，大姨就可以早点摆脱痛苦了；慢一点的话，希望时间可以对她温柔一些。现在这种焦虑开始减少，艾语然知道，是因为大姨的日子也越来越过得好。

　　说起大姨家的几个儿女，个个都非常孝顺。大姨父常年病痛，他们总是轮流着来照顾。虽然大表哥脾气不怎么样，但是绝无害人之心，平日里工作繁忙，回家后依然会会围着父亲，替他打理一下个人卫生，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而小表哥和亲大哥性格完全不一样，他看上去就特别温柔，虽是学医出生，但最后从了政，对工作十分上心，经常会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后来娶了个漂亮媳妇，一直把对方视如己出，日子过得也十分甜美。

　　大表姐和文逍雅是一个年代的人，每次看到她，艾语然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说不上哪里亲切，但是表姐身上就有一种长辈的感觉，十分令人尊重。家里有个独子，也是被她教得十分绅士，望子成龙心切，来到满听之后她辞去了工作，专心带孩子。还好儿子成绩不错，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片心意。而二表姐是个非常要强的女人，这些年一直在自己的事业上奋斗，亲自前往基层，为老百姓们看病。在那个地方的人们好像都知道她的名字，家里有人生病就会点名找她，一看一个准，名声特别不错。三表姐令艾语然很钦佩，从小到大，她的目标和追求，都被她一一实现了。

　　在大姨家，有艾语然最羡慕的亲情，像是只有书里才能看到，一家人都住在一栋楼，虽然偶尔也有吵吵闹闹，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事的时候还是会互相照应。他们逢年过节不用买车票，一家人就可以团结起来过过节，端午节在大表姐家过，那中秋节就在大表哥家过，彼此轮流着来，促进了一家人的和谐。孩子们把彼此当作亲生弟弟妹妹，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大的一起保护小的。明明是不同枝丫上的鸟儿，却因为枝丫扭在一块而共同住进了一个家。

　　（二）

　　在二舅家，待上一两天就会让人知道他们很在乎勤俭节约这件事情。二舅和小舅不一样，在追求生活质量上，二舅从来都想着一定要走出老家。他没赶上熟人南下的时代。，南下的潮流涌入村里的时候，二舅因为上了点年纪不愿意去外面打拼，所以安安心心在家里种地，抚养两个儿女成人。

　　表姐是艾语然在这个世上见过最有毅力的人，不顾别人的眼光，硬生生地读了五个高三！皇天不负有心人，如愿以偿地在零几年接受了大学教育，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工作不累，有稳定收入，成了很多家长期待自家孩子的样子，走到哪都有人羡慕。好像在表姐身上就写着她自己希望的样子，平平淡淡，有事情做，有固定收入来源。

　　表姐的结婚对象是高中同学，这么多年来两人对彼此都念念不忘，后来有了回响。姐夫是个不错的男人，长相清秀，读了研究生，结婚后对表姐也视如己出，他们的感情让很多亲戚都羡慕。

　　表哥算是文家这一代人的长子，出生后受一家人疼爱。有一次在外婆屋里翻出一些老照片，艾语然一下子就对上了表哥是谁，感觉从小到大除了长了个，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在一帮姐姐的照顾之下，表哥显得特别温柔体贴，听说上学的时候特别肯帮同学的忙，因此让很多人都有印象。他有个特殊的喜好，那就是喜欢看小说，艾语然长大后也对书痴迷，所以每次去二舅家遇到表哥之后总会和他谈一些书里的人物。艾语然喜欢三毛，他便聊三毛，从撒哈拉说到滚滚红尘，无一不熟。说她的故事太感人，书里描写的情节太难忘记，所以才会记这么久。记得表哥给她说，书是喂养人最好的“零食”，是业余生活最好的消遣。但是要看些有营养的东西，且学会总结，才算真正读懂其中的真理。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艾语然就开始看一些有名的作家的作品，等思想成熟稳定之后，再看一些具有挑战性的。

　　在艾语然上小学的时候表哥就结婚了。对方不是本地人，来满听谋生，以此和他结下良缘。第一次看见这个嫂子的时候，艾语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会打扮，很惊艳，同时也特别有礼貌。能选择相貌平平的表哥，应该是奔着结婚来的。她是文家上上下下到目前为止来得最远的媳妇，说话和大家不太一样，但是心却没有距离。

　　这么多年来，总感觉表哥是最黏人的，平日里大家有什么聚会，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在下班的时候赶过来。尤其和文逍雅特别亲切，因为文逍雅年长不了几岁，在他心里，除了那声称呼，可能真的就把姑姑当成了姐姐。每逢艾语然的爸爸妈妈过年回家，家里总会有那么几天会聚集很多人，男人们在一起喝点小酒，在酒桌上聊聊过去一年的变化；女人们在一起打打麻将，讲一讲生活给她们生活带来的感叹。

　　除了外公外婆的生日，可能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这么热闹吧。艾语然从来都喜欢这种氛围，一家人坐在一起无事可做也是生活馈赠了人们美好。

　　后来哥哥姐姐都来城里工作后，二舅和二舅妈也来到满听，从开始的不习惯到每天傍晚都去跳广场舞，是生活带给他们两个迟来的幸福。抛开乡下的老房子，本以为会在这里除了儿女之后没什么依靠，没想到还是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在小区结交了不少年纪相仿，境遇（为了儿女来到城里）相似的同龄人，在其中找到了生活的乐子。

　　每天给孩子们做好饭，两口子就下楼活动了。二舅妈在跳舞，二舅就站在旁边看老人们下棋，等结束了就一起回家。以前刚来的时候，二老每天都是买菜做饭，然后坐着等大家都到齐了才开吃，时间看上去特别充足，但也十分乏味。后来在小辈们的鼓励之下下楼活动，就开始打电话给儿女，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跳舞快开始了，先下去了，回来后饭菜都在桌上，自己吃，等会他们回来后再洗碗。

　　他们找到了乐趣，表哥表姐也高兴了不少，算是在心里松了口气。想着每天去活动一下也挺好的，城里的房子就一百多平米，没有老家活动得开，担心憋坏了。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二舅也一直很爱二舅妈，可能是因为这种对感情负责的行为，表哥耳濡目染，所以在妻子女儿面前脾气特别好，说话声音都比和别人说的时候小。有时候嫂子不允许表哥在外面待太久，回到家后就会用一些行为来排解她的不悦。毕竟是在一起了很多年的夫妻，表哥知道怎样能把妻子哄好。他知道她一个人来到满听不容易，而且嫂子从小就生活在重组家庭，很缺乏安全感。当初能为了表哥只身来到满听，就已经是给自己的人生下完了赌注，千万不能输。这些，都被表哥切切实实地看在眼里，疼老婆本来就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委实谈不上本事。每次出远门出差，他还会问嫂子会不会去，如果允许带亲属的话，也真诚希望妻子跟着自己到外面多看看。

　　以后的人生，对谁来说都是未知的，每次艾语然听到他们夫妻拌嘴，都听着跟情话一样，毕竟有些默契只有他们两个之间才能懂，要不然表哥怎么会对在外面这件事“屡教不改”呢？

　　（三）

　　接下来说的就是艾语然的四姨了，她是整个文家女儿中性格最好的一位。

　　以前那个年代，在范平这样的省份，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不知道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很多人也为了眼前那点利益放弃了学习的机会。生活虽苦，但是文家的每个儿女都接受过不同程度的教育，书这个东西，一直是读到他们自己不想读，再劝也听不进去之后才放弃。

　　艾语然的四姨算是儿女中最听话的那位，没有其他姐妹那样大大咧咧，做起事来也十分周到。知道父母养这么大一家人不容易，但是有远见的她，也深知不努力读书就永远走不出这里。家里除了大舅之外，算她读的书最多，可惜因为一些自身原因，最后没有得到稳定的工作，嫁给了外公的一个朋友的儿子，过起了看似平凡的一生。

　　在所有的表哥表姐中，四姨的小儿子给艾语然的印象最深，但是故事还是得从大儿子开始讲起。

　　可能每个家庭里面，都有一个特别叛逆的少年，在四姨家，大表哥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学校在家门口不敢惹事，上了初中后，加上正值青春，很多行为比较冲动。那时候都流行寄宿读书，总觉得孩子整天关在学校里，多多少少都会学点东西出来。大表哥卡在那样的尖口上，自然没逃脱这样的安排。

　　好像不喜欢学习是不分年龄阶段的，没有人恰到好处的指点一下，确实找不到学习的乐趣。那个年代电子产品没有普及，没有现在这些花样，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个年代的人会因此闲下来，这不还有看上去很酷的打架斗殴刺激着少年们的生活。

　　大表哥只比亲弟弟大两岁，但是弟弟听话，所以上学时间也只比他晚一年。大哥哥再怎么不听话，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没有忘掉。弟弟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父母经常说照顾他，所以在学校，保护他成了他的使命。

　　有点像电影上演的情节一样，一个负责保护他，一个就拼命的学习，分工合作。从小到大，弟弟就有着优异的成绩，哥哥心里也特别开心，虽然自己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家里至少有个代表，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慰籍。

　　在寄宿中学上初中的时候，弟弟不爱说话，老是被别人欺负，刚开始不敢讲出来，后来被哥哥自己发现了。找到那些欺负他的同学，大声地给人家放了狠话，表面很凶猛，其实自己内心也有点忐忑。谁知道人家也不是怕事的人，打就打呗，是大表哥先动的手，所以被处罚得很严重。

　　表哥一向是那种性格，虽然给家里惹了麻烦，还被学校记了过，但是却因为保护了弟弟而开心，从那以后，确实再也没人找过弟弟的麻烦。

　　初中毕业后的他便出门闯荡，从基层做起，把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表哥讲义气呀，还肯帮忙，谁遇到难事他一定第一时间跑过去，所以结交了很多朋友。因为人不错，经人介绍，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嫂子看上去很霸气，很有当代女性该有的姿态。表哥去哪经常会带着她，她就会很顺其自然地挽着他的手，特别有范。在艾语然的眼里，这个嫂子气质不凡，见的东西也很广，每次和家里人聊天，她就会说一些自己的看法，虽然话不怎么圆润，但道理全摆在那，让人不得不佩服。

　　关于四姨家的小儿子，从小在艾语然心里都是比较乖巧的人。上学的时候就好好读书，放假了也经常宅在家里，给大人们做做饭，看看课外书和电视。他很沉默，但是那种沉默里面又带着一种只有他一个人懂的执着，就算他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以前艾语然去四姨家玩的时候，表哥都会带着她，走到哪跟到哪，从来不嫌麻烦。知道艾语然喜欢看书，于是在自己房间搬出了很多陈年旧货，四大名著的版本一上去就特别有年代感，让艾语然好生羡慕。每次去的时候，艾语然都会软磨硬泡地要求表哥送，可是她除了使用权以外，根本没有拥有权。有好几次她都不服气了，表哥太抠门，要本书都不给。后来长大点才明白那些书对表哥的重要性，你说，谁会把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拱手让人啊？

　　上高中的时候，表哥学起来有些吃力，以前走的都是踏踏实实的道路，现在需要点思考后，显得没那么容易了。他复读了一个高三，第一年也上线，但是没有去到自己想要的学校，还是第二年如愿以偿。从他走的路就可以看出，是个特别踏实的人。大学离家比较远，为了给家里减少负担，就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几天几夜才能到。每次回来都会听他说坐火车太辛苦了，泡面吃到想吐。参加工作后工作很忙，但是饭菜会是热的，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想念坐火车去读书的时候，他告诉艾语然在上面一定要吃泡面，很多文艺青年的眼里，这本身就是一种情怀。

　　零八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因此骄傲。那是表哥第一次放暑假不回家，因为接到学校通知，他得去北京守岗，算是人生第一次体验自己的职业。读警校的孩子，站岗本来就是基本功。从北京回来的时候，他给艾语然带了“晶晶”的玩偶，还别说，五个人物里面，晶晶是艾语然最喜欢的一个了。没给父母买什么，却随手给艾语然挑了个稀奇玩意。艾语然珍惜得不得了，一直放在家里，对她来说，奥运会的成功举办是全国人民的福气，刚好她还有礼物纪念那难忘的一年，再者，东西是表哥送的。原来这个人只是看上去像个粗汉，内心却如此细致。在平常人眼里，那个玩偶可比那几本“破”书值钱多了，可见那些书对表哥的重要性，以及最小的表妹在他心里的份量。

　　他从小受人保护，最后他也保护了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不管玩笑开得有多过分，总觉得表哥不会生气。长大后艾语然才明白，其实每个人人都有脾气，之所以艾语然看不到，只是因为在她这里没有。

　　表哥还有个爱好，喜欢去外婆家的山上玩，每次有时间回去，艾语然都会被他拽走，和他一起看看最近有没有长野生菌。一路上嘻嘻哈哈，再加上其他表哥表姐，热闹得不得了。外婆老家的那些山在以前还有兰花、野生茉莉等稀有植物，随着社会的进步，院前成了景点，很多外来人听村民们说山上有这有那，这些年都被采得差不多了。野生菌一般生长在人们不常去的地方，山上走的人多了，也打扰了它的生长，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蘑菇，以前的一些稀有品种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在得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来平衡。

　　说起来，表哥应该是家里个子最高，长得最魁梧的了。外公每次见到他特别高兴，直夸有男子汉的样子，还读了警校。有些人生下来总是很讨人喜欢，表哥乖巧，所以顺理成章地有了好孩子的标签。

　　后来他有了工作，平日里特别忙，很不容易。家里的聚会也很少参加，每次感觉大家都来了，就他缺席，都会问四姨，表哥大周末的都没有休息时间吗？大人对这个事情也很无奈，久而久之，好像也习惯了他没来这件事情。

　　表哥娶了个自己的理想型当老婆，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时候，就笃定这个人要和他携手一生。他告诉艾语然，不管从外貌还是整个人的气质来讲，对方都和他对另一半的要求完全符合。温柔，贤惠…好多可以形容女性的优雅词汇放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违和感，长辈们长感叹：这个姑娘被母教的很好。

　　由于太合适，他们相识不到一年就结婚了，也成了别人眼中最羡慕的样子。他们结婚的时候，艾语然在上初三，时间太紧，没有机会亲自来到婚礼现场。后来表哥亲自把两个红包递给外婆，让外婆给艾语然带回去，那时候艾语然更加明白，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发了个信息给他：哥哥有心了，新婚快乐，和嫂子百年好合。

　　那封短信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再见到表哥的时候，从他的表情看出，他一定看到了那条短信，而且还知道是艾语然发的，没有为什么。

　　四姨很温柔，典型的贤妻良母。从表哥们都成了家之后，孙子没人带，她就主动担起了这个责任。因为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两个儿媳省了不少心，所以平日里对四姨也很不错。能有这样的婆媳关系，确实难得。

　　（四）

　　七姨是文家八个孩子中和文逍雅年龄差最小的一位，也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姐姐，彼此有着很多的秘密。说起艾语然的七姨，也有一段很难忘的故事。八十年代初的女生，也期待遇到爱情。

　　忘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艾语然觉得那个时候七姨有勇气决定自己的人生，也是非常厉害的女子。

　　那时候姨父家庭条件不好，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爸，家里儿女多，他比较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大哥结了婚之后，才有了一个像样的家。

　　听大人们说起，姨父也是个可怜人，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只有九岁，平时都是和他爸爸一起睡觉，可去世之后就剩他一个人了。人埋了之后到处都找不到他，眼看天快黑了，一家人都非常着急，不知是谁说了句，可能在他爸爸的坟那边，才恍然大悟的赶过去，果不其然。

　　亲戚们来喊他回家，可死活也带不走。就躺在坟前，嘴里念叨着我平时都是和爸爸一起睡的，今天我就睡这里。听到这些话，当场的所有人都泪流满面。可人死不能复生，除了把他带走，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安慰他。艾语然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在当时的年代，姨父是怎么走过来的。

　　因为家境原因，外公一直不同意七姨嫁给他，以各种理由反对。外公说姨父家地理条件不好，太过于偏远，走几里路都看不到几户人家，到时候去那边看七姨，一家人走得累死累活的，哪还有心情玩耍啊。

　　姨父长相很帅气，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实诚。那时候为了追七姨，每天都在院前离外公家不远的地方等七姨，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由于七姨和文逍雅关系很密切，有什么秘密都互相说，得知了姨父的痴情，七姨整天以泪洗面，哭着给文逍雅说她太感动了，太心疼了。可是父亲反对，所以才有点左右为难。

　　姨父在院前没什么亲戚，饭都没地方吃，他能来这里，无非是为了七姨。七姨把所有都看在眼里，自己又不能去找他，只好委托家里最受宠的文逍雅去给姨父送饭。一向不打人的父亲，知道后对文逍雅下手了，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你姐！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接过那个活，最后是因为姨父饿得脸色苍白，外公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之后，亲自端着吃的，坐在那个地方谈了很久。

　　那天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能肯定的是，外公也被姨父的真情所打动，既然是两情相悦，七姨愿意陪他吃那份苦是他的福气，别人再阻止的话，就是棒打鸳鸯了。

　　回来后外公没有这么反对他们在一起了。但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实在没办法笑嘻嘻地把女儿交给目前还没有经济基础的男人。在很多人的开导下，外公开始渐渐松口，只是时刻都提醒七姨，自己选的路，千万别后悔啊！那时候七姨一心嫁给姨父，哪记得这些嘱咐，嘴里沉着冷静的说着嗯，心里却因为能和姨父在一起而兴奋得很。

　　艾语然的母亲因为姐姐能追寻到爱情而替她高兴，文家每个人都很勇敢，文逍雅那时候就发誓，自己也要做一个这样的人。可能姐姐最影响她的地方就是这些吧，不然她怎么会把这个艾语然已经听了很多遍的故事再重新讲给她听呢。

　　七姨“得逞“之后，如愿以偿地嫁入了姨父家，夫妻感情很好，很快就有了小宝宝。后来到底过得怎么样艾语然没听别人再说起过，可能是有点辛苦，但是因为路是自己选的，所以七姨也没有给谁抱怨过。从艾语然来到满听之后，七姨一家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很多年，小时候苦怕了，日子再难过，姨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夫妻二人一直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煤生意在满听盛行，姨父会开车，所以经常前往各大煤场，把煤运到满听。因为开车辛苦，七姨也经常跟着去，有些时候也能帮上点忙。

　　七姨家也有两个儿子，大哥长得特别帅气，是那种看上去就很帅的“斯文败类“，读书的时候有很多女孩子追。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六七岁的时候他就会做饭了，还经常在家里照顾着弟弟。这种日子，他们过了很多年。

　　在七姨家大儿子的脸上，艾语然总找不到岁月的痕迹，明明他比艾伊然都大很多岁，但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总觉得他们年纪相仿，应该差不了多少。在整个文家，艾伊然和他关系最好，算是知心朋友，因为在一个学校读书，两个人还经常在一起，让很多女生都特别羡慕艾伊然。他们还有很多合照，把彼此都留在了青春里，像后来的艾语然和李奉添一样。

　　这个表哥成绩没有艾伊然优秀，混了个本科文凭之后就有了工作，企业很有名，一步步走到现在，也混成了高管的职位。那时候艾伊然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家。除了和外公外婆，父母，艾语然联系紧密一点，就是和这个表哥交流最多了。很多在外面吃的苦家里人都不知道，但是艾伊然会告诉他，有时候没地方倾诉，就会主动找表哥。

　　在表哥的心里，这个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甘愿为她分忧解难，还会很骄傲的告诉别人，他有个表妹特别厉害，在国外留学。

　　艾伊然一去就是好多年，但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这几年一直有联系。等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表哥事业一切安顿妥当，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以前艾伊然在国外的时候他有提到过自己的女朋友，两个人一开始特别恩爱，心里只有对方，但是后面一些原因而分了手。这件事是艾伊然回来后才知道的，等他再带她去见女朋友的时候，出现在艾伊然面前的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人了。虽然有些意外，但她没有明说，既然表哥不愿意讲，说明对这件事他还没完全走出来。反正大家现在都各自安乐，有些东西释怀了也好。

　　最帅的表哥和现任女朋友结婚了，艾语然其实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对艾伊然来说却是大事。一向成熟稳重的她，那天起得特别早，化了很美的妆之后一直在镜子前反复看，还问艾语然哪有什么地方不妥。姐姐生得好看，又会打扮，艾语然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为了让姐姐静下心来，她假装绕来绕去的看，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没什么问题，这才让艾伊然稳定了一点。

　　去参加婚礼的时候，艾伊然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紧张。在车上的时候，艾语然不小心碰到她放在腿上的手，发现掌心里全是汗，而且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很明显有心事。以前姐姐说过，大表哥就是他理想型的男朋友，眉目清秀，文凭有多高不重要，但人一定要有追求、抱负。表哥就是这样的人啊，从来没有甘于平凡过，年纪轻轻就走到很高的位置，有不少人崇拜。

　　他娶了个好妻子，艾伊然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给彼此的誓言，眼里泛了泪花。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她转过身去擦眼泪的那一瞬间，艾语然也只是在人们的笑颜中偷偷拍了姐姐的肩膀。应该祝福才对，艾伊然比谁都清楚。

　　艾语然就在想啊，要是有一天李奉添也和心爱的女子结婚了，她会不会和现在的姐姐一样难过。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一天总要来的，到时候，只希望自己也可以落落大方一点，好好地给他说一定要幸福。

　　关于七姨家的小儿子，艾语然总觉得像某个童星。他也和艾伊然关系不错，艾语然就像是被迫接受照顾的那位。以前姐姐在外留学，和七姨家大表哥通电话的时候或者聊天的时候，都会嘱咐他们兄弟二人多照顾艾语然。大表哥年纪大没有这么多时间，这个担子就交给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可能不习惯带人，每次周末的时候，他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陪玩机器”，如果艾语然没时间他才可以去做其他事，如果艾语然有空他就得陪表妹逛街。

　　表哥身材有点微胖，经常怪艾语然，说是陪她在街上吃吃喝喝才会变成这样的。可每次买吃的东西的时候，除了给艾语然，也要给自己买一份，还吃得津津有味。

　　表哥越不喜欢和艾语然逛街，她就越想折磨一下他，害得表哥没有时间和自己朋友玩。在街上看着他满脸不舒服，又不得不像个跟班一样跟着艾语然的样子，让艾语然快活得很，甚至指使他做这做那。

　　长期下来，艾语然发现表哥也有很温柔的一面，虽然每次逛街他都心不在焉，但是却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艾语然的安全。要过马路的时候，自觉站在前面一点给艾语然挡着，走在人行道上，也让艾语然走里边。嘴上说着不开心艾语然吃这么多，但是每次看到好吃的就会问她想不想吃，如果要的话就主动去买，就算排队也要买到。和艾语然玩的时候，他从来不催她，看到好玩的就多玩一会，女孩子喜欢拍照，他就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按下快门，记录艾语然的成长。导致家里有很多不错的照片都是表哥拍的。

　　有时候艾语然会问他，你自己没有朋友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陪我。

　　他都会假装无奈地回答艾语然，这不是你非要缠着我陪你逛街。

　　艾语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打算给表哥放一段时间的假，周末就不约他了，自己一个人出去。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拍下来，晒在QQ空间里，被表哥看到，气冲冲地打电话过来质问艾语然为什么不叫他，他还早上洗了个头后一直在等！

　　那时候艾语然才明白，表哥和自己玩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虽然他们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但是他却非常有耐心地迁就着艾语然。就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李奉添后来也成了表哥要照顾的一份子。应了那句话，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在学校的表哥是个高冷的人，虽然现实生活中也没有热情到哪去，但他的心却比大部分男生都温暖。别人可以感受不到，艾语然不能没有感觉。有一些光生来就不那么明亮，可这不能代表它照不进别人的内心。

　　表哥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学的东西也是新兴专业。毕业后就投入到工作中，在公司遇到了知他，懂他的女人。他是家里除了艾语然和艾伊然以外，最后一位结婚的平辈。他以前把大部分周末都用来陪艾语然了，所以在新婚那天，艾语然在某平台订购了一个特别大，特别夸张的沙漏，希望时间能待他们如初。艾语然没有亲哥哥，但是文家大大小小的表哥都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宠着，也算是圆了有个哥哥的梦想。

　　七姨和文逍雅的感情，也直接影响了下一代儿女的关系。大的照顾小的，是这个家一直以来的惯例，愿我尝尽百日苦，喂你一口甜，我走在前面，你不要跟丢哦。

　　（五）

　　生活在大千世界，每个人的成长都被形形色色的人推动着，人带着感情路过人间，才会碰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火花。生命中有太多值得被记录的亲情，能用笔写下一些便多了一点纪念。

　　一个人的记性再好，能记得的东西都是有限的。艾语然在生活中也知道，她的一帆风顺不过是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路能不能走，经过了才知道，留下好的，坏的自然被淘汰掉。

　　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去医院是家常便饭的事。打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有受人恩惠。家里亲戚多，仔细想了想，在满听就有不少。平日里去办事，遇到亲戚，就会省心很多；遇到困难解决不了，就找相关的亲戚，将事情最小化……

　　人生来就是群居动物，你说你想靠一个人的力量一手遮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人们需要互相扶持，才能将志同道合的路越走越远。很多人都羡慕文家有一大家子人，随便有个困难，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站在一边，互相鼓励着。

　　世间有很多种情，唯独亲情是上天分配的。你可以对老天的这个决定不满，但是你绝对没有能力来改变这个事实。记得外婆常说，一天是兄弟姐妹，一生都是兄弟姐妹。这一世能这么有缘，下辈子就不一定了，大家相互包容一下，这日子就算是过去了。有些东西既然无法改变，那还不如顺其自然。

　　在文家八个儿女中，可能不太合群的算二舅一家，平日里勤俭节约惯了，看到其他姊妹有什么活动，就觉得没意思，也不乐意参加。很多年来了解到他们家的情况很少，后来搬到满听之后感情才有回升的趋势。

　　大舅过世了之后，二舅就算是家中的长子，答应大哥要照顾好二老，这些年也算是没有食言。二老在满听带艾语然上学，他就经常提着东西去屋里坐坐，有时间就和父母谈谈心，看他们还缺不缺什么。明知道大人的回答都一样，但能听到子女的关心，心里还是很开心。

　　后来外公去世，二舅对母亲也特别上心。她在满听的话，傍晚就接母亲散步，时间晚了就送她回去，住艾语然家习惯了，外婆也不愿意去二舅的房子；听说老人家想回老家看看，本来就没什么事的二舅会亲自护送，甚至有几次还在老家陪了母亲一段时间。有人调侃二舅，这人岁数大了，反而还越来越黏妈了啊？他笑而不语，可能他知道，陪伴这个东西，是有一天算一天。

　　外公过世的时候，是艾语然第一次看到家里的一些长辈哭，从来不流泪的他们，在那一刻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彼此安慰自己能走出来的。

　　艾语然上大学后，外婆经常孤身一人，但最常在她嘴里听到的名字是二舅的。老人家一个人无聊，二舅也无事可做，干脆时不时地开始陪伴着她。以前没觉得二舅有这么体贴的一面，这个二儿子看上去不解风情，没想到骨子里这么看中亲情。以前大家觉得他抠门，现在都是他主动组织家里人聚餐，偶尔还亲自下厨，将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增加大家的感情。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突发奇想，艾语然想到一句话：你是归人，不是过客，你是永恒，不是昙花一现。你是命中注定，你是路上，最影响我的风景。

　　诠释亲情的语句，大概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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