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该如何诉说她的故事呢？乔子雪躺在这舒软的床上暗暗想到。面对这样坦诚相待的姐妹俩，她不想说只诉说着自己幻想的悲剧来博得她们的同情，反而埋藏在自己内心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找个地方说出来，让心里沉积的失落与委屈全都释放出来。

　　她想把自己的故事从几年前的冬天开始说起。

　　那天，她回到家里，推开门，特别的安静，空荡。仿佛时间已经静止，她轻轻的走进来，四处张望着，家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欢喜着今天妈妈终于不用受爸爸的打了，于是放下书包赶紧去找妈妈。

　　屋里到处找遍了，也没见到妈妈的身影，她有些慌张了，急着跑出去敲隔壁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邻居阿姨，知道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很心疼的告诉她没有见到她的妈妈，让她先回去再等等。

　　她只好流着眼泪回去了。

　　拿着书包去了书房里写作业，想着只要她作业做完了，妈妈也就回来了。只是桌子上一张信纸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放下书包跑过去，拿起书信看了看。

　　我亲爱的女儿，对不起，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这些年，也不知你爸爸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我的家暴每日剧增，妈妈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待下去的话，妈妈一定会被打死的。

　　爸爸是爱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或许只有我离开了，他会看在与你相依为命的份儿上作出一些改变。家里的一切，我已经收拾好了，晚上睡觉一个人多盖一床被子，不要冻着了。

　　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好，不要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妈妈。

　　看着这封信，她感觉她的世界瞬间崩塌了，瘫坐在地上，放声的大哭起来，一直喊着妈妈。

　　以为妈妈还没有跑远，于是拿着书信跑出去，一路喊着找着，在茫茫人海里，在川流不息的车站里，寻找着她的妈妈，就算背影有一点像妈妈的，她都要冲上前去，抱着极大的希望想一把拉住，在回头的一瞬，看到的确实是妈妈，结果每一次都失望得她想放声哭泣。

　　找寻了汽车站和火车站，都不见妈妈的身影，大街上也看到妈妈的踪迹，她只好跑回家里，说不定妈妈不忍心丢下她呢？已经回来了呢。

　　最后只有失落和悲伤。屋子里依然是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害怕。

　　她躲在房间的角落，不知时间已经是晚上，屋子里慢慢的变得漆黑，手里攥紧的书信已经皱得弄破了。

　　妈妈是不是不要她了，是不是以后再也看不到妈妈了？想到她的爸爸，更是伤心不已，她不知一次两次的劝说爸爸不要再赌了，家里值钱的不值钱都被搬走了，而今妈妈已经离开了，家里更是空荡得让人害怕。

　　她也知道爸爸很是爱她，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先去她的房间看看她，冲她笑一笑，然后再去睡觉，有些时候，她宁愿爸爸不爱她，把所以的爱都给妈妈，让这个家温暖起来。

　　眼泪已经风干，多少呼唤妈妈已经听不见了。累得坐在角落里慢慢的眯着了。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是妈妈回来了，于是迅速起身朝着大门冲去，打开门，一伙人就推开了她，把伤痕累累的爸爸给抬了进来，并告诉她，爸爸欠了他们很多钱，再不还的话就要上门要了。

　　她哭着冲上去，一把将爸爸抱着，一声声的呼唤着爸爸，可是爸爸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从未见过这样场面，把她吓得直哆嗦，爸爸好像感觉出她的害怕，努力的使自己能有点力气，紧紧的抓住她，给她安慰。

　　那些人个个面目狰狞，见着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搜个遍，也没找到一样值钱的东西，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大概是他们的头，怒指着她的爸爸狠狠的说道。

　　“今天就算了，明天要是再不还钱，别怪我不客气！看你女儿长得这样漂亮，应该值些钱！”

　　说完，那人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她已经顾不上那些人说什么了，抱着爸爸使劲的呼唤，爸爸听到那人说要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气得直吐了一口鲜血，吓得她不知所措，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去敲邻居家的门，请他们帮忙。

　　还好邻居叔叔阿姨是个好人，见到她哭成泪人求助，连忙将她的爸爸送到了医院里。

　　在医院急诊室外，叔叔阿姨都安慰着她不要哭，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好一会儿，医生终于出来了，她冲过去拉住医生急切问着爸爸的情况。

　　医生脸色很沉重的告诉她爸爸身上多处软组织受损，脏器也受到严重的内伤，已经坚持不住了，让她去叫来家人，与爸爸做最后的告别。

　　说完这句话，医生也是很难过的离开了。

　　她吓懵了，推开急诊室的门扑到爸爸的身上哭喊着，爸爸很想与女儿说说话，可是就连睁开眼看看女儿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能用尽全力的挪动着手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彻底的离开了。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爸爸，还不回一声回应，邻居阿姨见她这样可怜，把她抱在怀里劝慰她不要哭了，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定要学会坚强。

　　了解了她妈妈也离家出走了，无法联系，也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还是个孩子，所以帮忙操持了她爸爸的丧事。

　　最后，家里真的变成了空荡荡的了，一个人在家里，就连走路都有回声，响彻她的心灵，震得她的心一阵阵的发慌，只好静静的坐在一处不敢动弹。

　　学校里已经许久没去了，老师得知她的爸爸去世了，妈妈也离家出走了，来家里看望她，看到她眼神呆滞，神情木讷，整个人好像一夜间变成了一只木偶，想将她带到自己家里住几天，多多开导她。

　　她拒绝了，只想坐在家里，静静的等着妈妈回来，她相信母女连心，妈妈一定会感应到她的悲伤，一定会回来带她一起走。

　　终于有一天，突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她满是欢喜的以为是妈妈回来，起身赶紧去开门，没想到又是上次那一行人，领头的还是之前看到那个人。

　　他们一把将她推倒在角落里，满屋子的寻找着她的爸爸，见找不到她爸爸，于是再一次将屋子里打砸得一片狼藉，她缩着身子抱着双腿栗栗危惧的看着他们打砸，不敢上前阻拦。

　　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这一点，她是十分的清楚的。那领头的人的样子，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刻在脑海里，等有一天，她一定也不会放过他。

　　那人身材高大，很壮实，皮肤黝黑，面目如同凶神恶煞，左眼的眼角旁边有一颗黑痣，说话声音很洪亮。

　　她已经将这个人看得非常仔细，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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