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良苦用心
在她的言语之间，楚曦能够看见，眼前女子眼底深处那抹格外明晰的苍凉之色。
那是像是死物一般地呆滞黯然。
这一念头缓缓地浮现在楚曦脑海之中时，她骤然间便理解了黄芩决断的迅速。
失去挚爱，这世间便像是自此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无悲无喜，不痛不伤，便像是一具勉强还能保持着行尸走肉的死物一般。
楚曦看着眼前这神情苍凉的女子，朱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半晌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那掩于宽大衣袖之下，攥起成拳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张早已被攥成一团的信纸，楚曦看着眼前失去挚爱的女子。
心中多了几分切切的同时，也不由地多了几分害怕惧意。
会否有一天她会失去她大师兄？
会否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如同眼前这女子一般，变成一副虽未身死，却已然是心死成灰的模样？
不，她不要！
楚曦蹙起眉宇，死死地压抑着心中不住泛开的惶恐害怕，手下力道一重。
她用那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楚，来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楚曦闭眼，深深地舒出一口气，当其再次睁眼之时，眼底依然是恢复了往日的一片清明之色。
她望着前方沉静的女子歪了歪小脑袋，轻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的，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听着前方传来的小姑娘的话语，黄芩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清醒过来，朝着楚曦望去，一副安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的模样。
“方才那个孩子……”
楚曦缓缓地开了个头，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下，微顿，随后对其说道：“我要你将那孩子收在自己的名下。”
黄芩身子微顿，面露疑惑之色，显然是不明白楚曦为何要这样做。
然而既便她是心中疑惑非常，不明所以，她还是对着楚曦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收他为义子，我……”
对此时的她来说，没有什么事由比为她夫君查清真相更为重要。
只要能查清楚真相，哪怕是这位当真是要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然而黄芩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楚曦出言打断，“不，要的不是你认他为什么干亲义子，我要他成为你与段将军之子！”
黄芩闻言双眼微睁，只盯着前方面色淡然的楚曦，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那是满脸的惊讶震然。
“这，这，这怎么……”
黄芩身后的小桃，显然也是被楚曦的这番胡言乱语给惊得震了一震。
楚曦并未理会那被她言语给惊在原地的小桃，她只是看着黄芩眉宇间那不断变换着的神色。
见她眉宇之间似乎是萦绕着几抹犹疑之色，便开始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孩子，说来也是个可怜的，自小便失了双亲，被一寺庙中的主持大师收养。”
楚曦手中把玩着小金锁的动作不断，便动着手指，便状似不经意间地朝黄芩那处暗暗瞥上一眼。
当她见到那面若复杂的女子神情之间似是微动，心中一喜，继续再接再厉。
“数十日前，那主持大师圆寂了，便唯剩下那个对世间之事懵懵懂懂的小家伙……”
楚曦关注着黄芩眉宇间那神色的变化，言语微顿，而后复又开口，“那主持大师在圆寂之前将小家伙托付于我，说是希望我能够将他一直带在身边教养……”
说着说着，楚曦又暗暗朝眼前的女子偷偷瞥去一眼。
骤然见对方抬眸，似是要朝她看将过来，赶忙眼神飘忽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将其落在手中的小金锁上。
唔，这小金锁可真是好看！
欣赏完自己手中把玩着的小金锁，楚曦这才镇定非常地朝黄芩看去。
待她看见对方容色上那明晰的质疑与不信任之色时，心下便像是受了惊的小猫的毛发一般猛然炸开。
这是什么眼神！干什么，她知道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可是这将那小家伙待在她身边教养，这是她想的么？
不是，不是！她也是不想那啥误人那啥子弟的，好不，她才是最无辜的好不？
说实话，如何教养那小家伙，她现下还没有个头绪呢！
还有她直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当时那位，怎的就如此放心地就将小家伙托付给她了，这心……该是真真的大啊——
要知道现在她还要她大师兄照顾，怎的就能去教养一个小家伙？
只要想到将来要教养小家伙为人处事之道，教他识字背书，楚曦就觉着她的脑瓜子甚是疼得慌。
“咳咳”楚曦轻咳了几声，在黄芩那直白地眼神之下，微微掩饰了自己心中的那几抹心虚之感。
“咳咳，那时候那位主持大师眼看着就，咳咳——我总不好拒绝，对吧？”
“但是既便是我同意将那小家伙带在身边教养，他也必须要又一个能待在我身边的身份才行啊，要知道皇宫可不是谁人都能够住进去的。”
楚曦不知是想起什么，容色微沉，又缓缓地轻声说道：“而且，皇宫之中的魑魅魍魉太多，既便是在我的身边也不一定安全，所以……”
之后的言语，楚曦并未言尽，但是即便是她未有说完，这屋中的三人也是能够明白那言语之中的未尽之意。
她是被今上捧在手心之中，南楚最为尊贵的公主，故而，她的身边是那些潜伏在暗中之人的着眼之处，那不是不安全，那是非常危险。
既便是她，也不知她阿翁是废了多大的心力，暗中折陨了多少人，才能够叫她无忧安然地成长至今。
所以，要待在她的身边若是仅仅有个干净的身世，那是不够的。
那小家伙的身世不仅是要安静，更重要的是那身世要足够大，能够震慑住那潜藏于暗处的妖魔。
否则，就算是她将小家伙带入宫中，不需几日，小家伙也会极快地在那到处充斥着阴谋诡计的皇宫之中殒命。
而这并不是楚曦想要看见的，也是为了避免这此间事由，她这才为小家伙选了为国捐躯的段将军为父，娘家是朝中大官的黄芩为母。
在楚曦的自言自语之下，沉默了半晌的黄芩，终是对着前方端坐在木凳之上的小姑娘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黄芩的这声答应，她身后的小桃身子一震，充斥着震惊讶然的眼眸深深地望了她身前的主子一眼，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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