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主仆争宠
当然，这夜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似被褥上的小姑娘一般安然入睡。
除某个小姑娘外，这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比如说一直伫立在紧闭的殿门之前，沉默无言地守着殿中之人的黑衣侍卫。
比如朝阳阁中被连夜唤起，商议处理那个在晚间挣扎而逝的女子后事的几位妈妈。
再比如，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凝望着案几之上，成堆的奏章，蹙着眉宇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的南楚帝王。
那奏章之上还有一封被摊开的折子，上头所书的字迹既有女子簪花小楷的影子，同时却也透着凌厉沉稳。
当然这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还有站在明帝身旁端着参茶，看着明帝那庄肃神色，眉宇之中尽显忧愁的陈德。
陈德看着那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几次张唇欲言又止，他微微拢起的眉宇之中透着犹疑。
然而最后，在陈德犹疑着是否要开口出言时，倒是上首的明帝先一步开了口。
“怎么？有事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万别跟朝堂上的那些个只知结巴的大臣一般。”
明帝的言语带着些许的调侃与埋怨，这叫陈德的面上不由地勾起笑容，朝着明帝背脊微弓，“老奴哪敢？”
他跟在明帝身边侍奉多年，哪里不知道他们陛下最是厌恶朝堂上那些废话连篇，如何也无法讲到实处的朝臣。
当然，还有那些见得天颜，便吓得直哆嗦，连话都没办法说清楚的。
遇上这些人，堂堂南楚帝王只能强忍心头愤懑，还不能表露出丝毫的不悦，这不能不说不憋屈。
明帝半晌也没有听得陈德的下文，便不由地掀起眼皮，朝边上瞥去一眼。
当他瞥到陈德那笑得眼角折子尽显的模样，容色不由得便是一黑，多年主仆，不用他说什么，明帝便知晓此时他在想什么。
经年相伴，有些默契早已实在不言中。
而对于帝王沉如锅底的面色，陈德也未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甚至连面上的笑容也未曾有哪怕是丝毫的收敛。
可是，明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叫陈德面上的笑容成功地僵在了脸上。
“陈德啊——”
明帝的言语带叹。
陈德听着明帝的言语微微警惕，只那面上笑容不变，“是，陛下。”
明帝用眼角瞥了眼身边恭敬非常地捧着托盘的陈德，言语闲适仿佛实在与人谈天。
“朕记得朕的小阿貊啊，可是个极喜容貌的小姑娘”说着明帝又看了看满脸褶子的陈德，“她小时候便跟个鬼灵精似的，喜欢六皇弟抱着，而对大皇兄那叫一个嫌弃……”
明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身旁的陈德，直至他面上的笑容逐渐地僵在脸上之后，这才满意非常地收回目光。
他的小阿貊啊，可最是喜欢俊俏貌美的人，当初满脸都是褶子的大皇兄在他的小阿貊面前可是丝毫也占不得好。
陈德没想到自家主子竟会用小殿下来将他一局，但是不得不说，这还极为有用。
因为便在明帝收回目光之后，陈德便不由地抽出一只手，朝自己的脸上摸去。
当陈德摸到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时，面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且还多了些无措。
他的脸上似乎是多了好些褶子！
这可如何是好？小殿下莫不会也嫌弃上他罢……应该，不会？
看来从今日开始他要少笑一些，再寻些膏子来好好保养保养他的脸了。
陈德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不由自主地朝一旁容色舒展的明帝看去目光。
说实话陛下看上去，其实……也和他差差不多么……
“陈德！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你看朕的是什么目光？”
感觉到身边之人视线的明帝，本想是回过头来看看那“战败之人”想着出言对他安慰一二的。
可是当他触及对方看他的眼神时一愣，而后瞬时便明白过来，对方那心中是怀着何种心思。
他堂堂小阿貊最是喜爱的阿翁，在他家小阿貊心中的地位怎会与他一样呢！
再说，他平日里可是很注重保养的，日日晨起练剑，即便是这么些年过去他合该还是与昔日一般英俊无俦才是！
明帝心中如此自信非常地想着，那唇边的弧度便是不断地勾起，如何也压不下去。
陈德只容色淡定非常地看着面前自得不已的帝王，便如此静静地看着他不断变换着的容色。
呵呵——
他家主子还是与往昔一般无二的自恋，他们二人面上的褶子，那分明是半斤八两。
“你这是什么容色？你是觉得朕有何处说错了，还是心中不符？”
“老奴不敢。”
看着陈德面上一副“我便静静看你说看你闹”的容色，明帝便不由地心中火起。
他有说错么？
没有！
还说不敢？
他看他还挺敢的！
看着陈德低垂下面容，恭敬非常地模样，明帝这才怀着不与他计较的念头，转过头，继续对着那案几上摊开的折子出神。
陈德瞥了眼那摊开的折子，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陛下，此番小殿下回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
见陈德说道一般便止了音，明帝便不由地出言追问。
看来这陈德当真是老了，都变得与朝堂那些个讨人厌的朝臣一般，开始吞吞吐吐说不清话了。
“此番小殿下归来，可是还要离去的？”
陈德这话一出口，空荡殿宇中的主仆二人便双双地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诚然，无论是陈德还是明帝，看着自家小姑娘归来，那都是不希望她再次离去的。
可是他们都不想将他们放在心中疼宠的小姑娘，被禁锢在这皇宫里头。
故而即便他们再是不愿让小姑娘离去，但只要小姑娘开口，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看着这殿宇之中的气氛开始沉闷起来，陈德便立时开口转移话题。
“陛下，小殿下今夜归来，看着可是长大了不少，那时候小殿下刚被陛下抱来的时候，还呆在襁褓之中，如今都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提及过往岁月，无论是明帝还是陈德，都不由地软了容色，面露怀念。
明帝想起今日看到的小姑娘，心中的激动欢欣仍旧是无法平息，“是啊，你我的小阿貊长大了，而你我也变成老头子了。”
陈德闻言，不由会心一笑，这可不？
但是紧接着明帝带着忧虑与叹息的言语却是叫陈德的容色骤然大变。
“就是不知道，我守着这方安宁还能守护多久，能否撑她无忧安平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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