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
“灵雨！灵雨！快起来！三小姐出事了！”
在重重的敲门声中，九灵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猛然从睡梦中被喊醒，她脑袋还有点懵，缓了一下披了件衣服就下床去给翠微开门。
一开门就被翠微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她还没开口询问，翠微就压低了音量颤着声对她说了一句：“那东西，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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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灵雨今年十六岁，在五桐镇一户富商家里当丫鬟。富商姓鲁，育有三个子女。
大儿子早已成亲另开宅院，听说二女儿三岁时因病夭折了。
翠微口中的三小姐便是这位鲁老爷最小的女儿鲁水依，年芳十五。
因灵雨当年卖身葬母感动了鲁夫人，又与鲁家小女儿年龄相仿，便一直在这位三小姐的房里当贴身丫鬟。
三月前的一天，因鲁老爷去桐山城谈生意，鲁夫人带着小女儿去五桐山上的云鹤观为鲁老爷这一趟上香祈福求个平安。
原本返回时天气晴朗，走到五桐山脚下时却突然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无奈之下鲁夫人就吩咐着家仆在附近一座荒弃的小庙里躲雨。
九灵雨那天小日子来了，鲁夫人怕冲撞了就没让她跟着。
听跟着去的翠微说，那小庙特别阴森，以前供着的也不知是什么神佛的石像，头也没了手臂也丢了，就剩下个残破的身子在。
庙里破旧不堪四面都是窟窿，钻进来的风直吹的头皮发凉。
结果回来的当天晚上，鲁水依就开始发热，烫的似要把她浑身都烧着了一般。神志不清的一直哭喊着娘。
大半夜找来镇上最好的大夫，诊了脉，煎了药，一碗碗给鲁水依灌下去却一直不见退热。
烧到第二天鲁水依连哼唧声都没了。鲁老爷远在山桐城，就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也要一日一夜的时间，等他回来了鲁水依哪还有气在。
在一边伺候的九灵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有些话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看着吓得六神无主泪水连连的鲁夫人，她咬咬牙便低声对鲁夫人说：“夫人，要不去云鹤观请了眉道长来给小姐看看吧。”
鲁夫人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九灵雨。
缓了好大一口气才高声对着自己最得用的徐妈妈说：“是！是！快去，叫人拿了老爷的帖子去请眉道长来！”
无怪这鲁夫人听了九灵雨的话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桐镇虽然离着繁华的桐山城远些，可是这镇子上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
更别说五桐山上还有个云鹤观呢！日日受着十里八乡的香火供奉，怎么会不护着自己的信徒平安？
鲁夫人虽然让人去请了眉道长但心里还是打着鼓，不敢去想九灵雨话里的意思。
灵雨站在角落里却也是思绪飘远了。
要问她是怎么想到去请眉道长的，其实也不是她想到的。是经常来鲁家宅子溜达的老猫告诉她的。
是的，九灵雨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能听懂旁人听不懂的声音。
九灵雨是个弃儿。养她长大的是一对哑巴夫妻。夫妻俩都四十来岁，无儿无女。
哑巴男人姓秦，女的也不知道姓什么，大家都叫她秦娘。
捡到她的那年大旱，三年来老天爷没落一滴雨。大地裂口，河水干枯，村子里死的不剩几户人家。哑巴夫妻就准备到秀水镇寻活计，给人做工好歹还能有口吃的。
八月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恨不得把世间万物都烤化了。就在快到秀水镇的山路上，九灵雨的养父听到了弱弱的婴孩哭声。
寻着声音，便看到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穿的干干净净的放在一个大竹篮子里。
说来也奇怪，妻子秦娘一抱起婴儿，这粉团子就收声不哭了，撇着嘴吊着眼泪盯着她瞧。
霎时间，云层翻滚，雷声大作，倾盆大雨兜头而下。
秦氏夫妻本也没有多余的口粮养活她，可秦娘想起前两年因大旱病死的女儿就无声的哭起来，男的也沉默下来不再用手胡乱比划了。
同路的老瞎子说：“老天旱了三年了，遇到这孩子就下起了大雨。这孩子伴雨而来！及时雨啊！以后就叫灵雨吧。”
灵雨就这样被秦氏夫妻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养到了三岁。
秦母平日里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秦父跟着镇子上的捕猎队去深山里捕猎。卖了皮毛还能留些肉给灵雨解解馋。
但是灵雨长到三岁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夫妻俩心里就打起了鼓。
卖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给灵雨找大夫。大夫看过之后对夫妻两说，孩子是好的，只是没人教她说话也没人同她说话，所以到了三岁还不曾开口。
秦娘便每天都带着灵雨到街上溜达。灵雨生来就是个好模样，虽然吃的不是大鱼大肉，可也长得白白嫩嫩的。街坊邻居见了也会逗两句。
可一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肯张嘴说话。，慢慢的大家发现，灵雨是个痴傻的。
任你怎么逗她，哄她，吓唬她，甚至有次秦娘故意把她丢下，她都只是呆呆地盯着秦娘的背影，不哭不闹，眼里无神。
大夫也请了，病也看了，药也吃了，灵雨都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夫妻俩只能作罢，心里想着痴傻便痴傻吧。两把老骨头，能养她到何时就养到何时，也当是全了老天爷给的缘分。
变故就发生在灵雨十岁的时候，秦父为了给灵雨多攒点药钱就单独上山去捕猎，过了七天都没回来。
平日里上山捕猎也就三五天，这次都七天了还不见人。秦母去找了平时跟秦父一起打猎的人帮忙寻找。
结果三天后，秦母迎回来的是丈夫的死讯。
帮忙找人的老猎户姓罗。罗大叔说找到秦父尸身了，可是没办法带回来，因为已经被野兽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怕秦娘看了受不了，就地埋了。带回来的还有件破衣服，衣服上都是大块大块的血迹，被撕咬的已经看不出是件衣服了。
秦娘一听就直接晕过去了。
再睁眼看到的便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身边灵雨，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秦母心中大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却发不出一声。
旁边站着的罗家婶子看了也都小声呜咽起来。
就在这时，灵雨突然开口用嘶哑的声音对秦娘说：“娘，爹爹让我们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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