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表姑娘
冬姨娘母子方走，徐氏便细细安慰幼仪。
“我儿受苦了，是娘亲的不是，娘一定把那个紫衣的丫鬟揪出来。”
幼仪含笑安慰着徐氏，心中却暗暗思量，恐怕娘亲如此大动肝火的上下清查也没用。
这紫衣丫鬟既能在当日过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能有办法不为娘亲所查。
思及此，幼仪说道：“娘亲须知水至清则无鱼，若是阵仗过大，府中仆人未免觉得娘亲矫枉过正。”
徐氏一笑，点头应下，女儿一场大病果真是懂事了不少，虽叫她心疼，但总也是大姑娘了，如此行事确是妥帖些。
又叫了周幼仪身边的红袖红绫问话，吩咐了妥帖照顾着小姐。
红袖红绫自然低头称是，如此徐氏方才离去。
周幼仪也起身洗漱更衣，她前世虽见母亲处理过那不听话的妾侍和仆人，但自己真正上手是头一回。
虽说事情尚未完全水落石出，但幼仪没了原主记忆，想要再查下去已十分困难，因而此事先按下不表。
洗漱完的幼仪才有空打量身边贴身的四个丫鬟，心中回忆起红袖的话。
穿杏色比甲的是徐氏给的大丫鬟红绫。
在周幼仪的一众丫鬟中最长，已有十七，家里在庄子上当差的，娘老子是母亲院里管浆洗的。
红袖不必多说，是徐氏自芜地买的清白女童，不过却没有自己想象的十二三岁，今年刚满了十五岁，只是脸圆看着小些。
剩下两个丫头一个叫清扇，一个叫清弦，虽才十五，但相貌身段已出落的十分大方。
幼仪取了多宝架上的盒子打开打量，捡了四朵珠花出来，说道：
“这珠花虽不贵重，但胜在取巧，取了梅兰竹菊四物四色的寓意，自我落水以来你们四人照顾也是辛苦，且收下着珠花吧。”
四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拿，红绫毕竟是徐氏所赐，又是大丫鬟，就带头领了谢赏。
幼仪继续开口。
“今儿母亲整顿内院，我也把你们众人的差事且分上一分，日后咱们这蘅芜院行事也依着母亲定的章程。”
周幼仪看向四人。
“红绫年长稳重，又是母亲所赐，日后就掌着我库房的钥匙和房中的摆件。
红袖行事灵活些，就负责衣物妆发，清扇管着茶水茶水，清弦便负责我房里的针线吧。
红绫、红袖今后就是我房中的一等丫鬟，清扇清弦是二等。”
幼仪这般安排便是给红袖提了份例，眼见四女都点头称是，幼仪便留了红袖梳发更衣，让众人各司其职去。
幼仪打量这房内这颜色怪异的摆件，心下已十分好奇，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此时红袖已拿过一幅石榴红蝶穿花遍地金八幅罗裙。
周幼仪顿觉不妙，联想到房中处处奢靡又艳丽的摆件和布局，艰难开口询问。
“红袖，我平日里最喜欢的是哪件裙子？”
红袖眼见周幼仪面色不妥，有些迷茫。
“小姐，就是奴婢手里这件呀...小姐不是最喜红裙，说林表姑娘赞您着红裙最称肤色。”
幼仪一愣，林表姑娘？是谁？莫非是原主的好友？
那自己还得好好了解下，免得露馅了。
只是周幼仪年岁尚小，形态可怜。
面容上又兼具江南女子的清丽古典，看外貌看年龄怎么都不适合红色。
这位林表姑娘是如何看出她适合红色这等热烈奔放的重色的呢？
“对了，林表姑娘晚些时候就要过来探望小姐了，小姐需准备梳洗吗？”
幼仪已是留了个心眼，问道红袖：“我以前也喜欢红裙吗？”
红袖回忆道：“我伺候小姐快两年时间，仿佛是半年前林表姑娘同林太太过来投奔老爷，表姑娘同小姐来往多了，小姐慢慢的就穿红裙多了”。
红袖停顿了一下鼓囊道：“您落水那日，要不是林表姑娘差人喊了奴婢走，奴婢定能看到谁是哪个紫衣服的丫鬟...”
周幼仪抬头看向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这幅身躯，心中已有了决断，原来是这样...
以往识人不清失足落水的仇，我会替你报，不枉你把这身躯借我重活一回，你安心投胎去吧...
心中发完誓言，幼仪只觉心中轻松了一大半，仿佛真的有什么从心间卸去，又好像是一阵清风徐来。
她是个信因缘造化的人，既然发了愿，就一定要做到。
说干就来干，首先先找一身能穿的衣服...幼仪吩咐红袖开了箱笼。
这林表姑娘“祸害”幼仪不浅啊，箱笼里的衣裳一眼望去便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红色。
幼仪不禁扶额，好容易在周幼仪从前的旧箱笼中找到一件蜜合色穿蝶刺绣留仙裙。
幼仪又吩咐红袖去寻了一件淡玫瑰紫直襟短衣上襦内搭蜜合同色暗花缎诃子。
红袖比划着幼仪搭好的衣裳称赞：“小姐这样穿比红裙好看多了！”
幼仪微笑，徐家女子基本功就是德、言、容、工。
其中容这一项又包括内容外容两种。辨色、识料、搭配...等皆是外容的基础功。
这厢红袖和小丫鬟们已服侍幼仪更衣洗漱完毕，红袖却突然面露难色：“这条裙子小姐仿佛是见过客的”。
本朝贵女们衣食住行皆有讲究，出门见过客的衣物头面，再见人是为不雅。
虽说林表姑娘不是外客，但终究不是好看。
幼仪细细回忆，想起刚刚在箱笼里见到的一物，心想此物可解燃眉之急了，便吩咐红袖样貌制式，再去开了箱笼取来。
主仆几人几番忙活间听见外门进来一个婆子传话，说是林表姑娘的马车就到平安巷了，离知府府不远了。
幼仪心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今天需得好好会会这林表姑娘。
这厢幼仪换装完毕，前头外门的小厮就知会了内院传话的周婆子，说是林表姑娘到了。
幼仪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听外头一阵温言细语，似是主仆二人在对话。
迎面望去踏进来一个容长脸细柳眉的的姑娘。
上身穿着雪青色素绸绣白玉兰琵琶袖对襟小衫，下身是一幅月白色织锦裥裙，只是颜色略有些泛旧。
头上只一只水晶质地逐月簪子，看起来分外别致华美，倒是同林表姑娘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除了腰间白玉兰绣花的一只荷包，身上再无别物。
林婉如也暗暗打量着周幼仪，只见周幼仪身穿着淡玫瑰紫直襟短衣上襦，内搭蜜合同色暗花缎诃子，腰下系了蜜合色穿蝶刺绣留仙裙。
最奇特的是那纱裙外的花鸟罩裙，罩裙上的花儿鸟儿，同留仙裙上的穿蝶相得益彰。
头发松松的绾了髻，只插一把兰草鎏金攒珠簪子。
手上笼了一双金镶猫眼石儿钏子，腰间系了一个秋香宫绦羊脂白玉的环形玉佩压裙。
林婉如几不可查的咬唇，这丫头今日怎么如此装扮，明明在自己影响下日日穿着红裙的。
今日这身打扮真是别出心裁又叫人挪不开眼。
特别是那花鸟穿蝶的两裙叠穿之法，一眼看去便生机盎然，趣味横生。
－－－－－－题外话－－－－－－
花鸟裙又称罩裙，一般是穿在裙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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