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盛瑾集团。
顾瑾汐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高楼宇幢，路上的人形形色色。
“……盛瑾集团的诸些事务都已经交接完毕，运作正常……瑾瑟工作室也已经步入正轨，帝都发展了有三个分店，运作很顺利，上次的那几样设计按您的要求限定只有二十套，普通成衣已经联系旭阳制衣厂投入大量生产……”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一丝不苟的汇报着。
青年结束汇报后，却没有离开。顾瑾汐没有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完了?”
“……嗯。”傅修彦迟疑的点头。
“完了就回去休息啊，杵在这儿干嘛。”顾瑾汐拆了一包即食柠檬片，开吃。
“其实……还有一件事……”
他一直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难，可这已然成了顾瑾汐的执念。
碰不得，触不得。
“我说过不找了?加大力度继续找，全国范围得找，找到为止。懂?”
傅修彦顿了顿，还是应了下来，退了出去。
顾瑾汐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以及手上拿着的零食，没了兴致，往桌上一甩。
她两手撑着桌子，眼底有隐隐戾气。转身便往洗手间走去。
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大脑有片刻清醒。
对不起啊……我真的努力了……
对不起……
对不起……我会找到你的。
她闭上了眼，睫翼轻颤，几秒钟后再次睁眼，瞳孔似乎又清明了许多。
嗯，我会找到你的。
会的。
*
魅色。
顾瑾汐坐在吧台前，手中拿着一杯Vodka，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灌。她换了一身纯黑长裙，优雅而性感，眉宇间的慵懒，清冷的眸光，再加上绝美的容貌，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撩人的气息。这些，足以令酒吧里的人疯狂。
魅色是一家酒吧，平日里人就不少，到了晚上，更是人满为患。因为帝都是华国的政治经济中心，所以来魅色寻欢作乐的一般都是官家子弟。
手机铃声已经响起很多次了，顾瑾汐愣是没接。
一旁的女酒保出声提醒，“小姐姐，你的手机响了哦。”
“谢谢。”顾瑾汐其实听到了，盯了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半晌，才点了接听。
“顾瑾汐!”耳边传来顾安城压抑怒气的声音。
顾瑾汐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心道还好自己刚刚把手机移远了，就他那嗓门，她耳朵还要不要了。
“你今天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是吗？我好好的给你安排相亲，人家不嫌你就不错了，你哪儿来的脸对人家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
顾瑾汐挑眉，那胖子这么说的?
“停，我打断一下啊。首先，我没有对他动过手。第二，是他想要对我动手。第三，你脑子呢?”玩笑似得语气对顾安城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顾瑾汐你……”
“得了啊，卖女儿也没有这么卖的吧。诶，你说你是不是特讨厌我啊?安排相亲也就算了，不落你面子我也就去了。你给我安排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要告诉我你觉得他是个好的。四年前的那个大学是这样，现在的相亲对象也是这样。你这得跟我多大仇多大怨呢。”语气很漫不经心，可她眼中嘴角，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我……”
“不说了，我挂了。”
旁边的女酒保怔住了，大概猜到她和某些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顾瑾汐挂了电话，但却好半天没说话，神色淡淡，可是莫名的让她觉得很孤独。
是的，孤独。
“那个，你要不尝尝这个?这个是甜的，说不定心情会好很多哦。”她递过来一杯酒，或者是饮料吧。
顾瑾汐看了她几秒，接过，“谢谢。”
一饮而尽。
稍带酒味，很甜。
真的很甜，甜到舌根都会记住这个味道。
她从包里抽出几张百元纸币，“谢谢，走了。”
女酒保清点纸币，多了一张。
“诶……”
“多的当做小费啦”顾瑾汐没回头，招了招手。
谢谢你给予陌生人的甜。
谢谢。
帝都的九月很热，但到了晚上终归是有些凉意。酒吧门口的停车场停着各种豪车，倒是没人敢直接往门前怼，再怎么想显摆，也都规规矩矩的停在车位上。
毕竟是唐门的地盘。
唐门，华国唯一一个由政府承认其合法存在的半黑社会性质集团。
唐门建立已有几十年了。虽说是黑白通吃，但致力于打击有关人口拐卖，走私等问题。一些政府不方便出面的事都由唐门来解决，而同时，唐门在华国也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
顾瑾汐没有开车来，周边有她的一处房产，徒步大概十多分钟就行。
夜很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的声音。居民楼也零零散散的亮着灯。
顾瑾汐走的很慢，路灯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突然顿住脚步，不远处是一女子踩上了桥的护栏，双臂张开，正要……
顾瑾汐脑中有一根弦崩断了，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她尖叫着挣扎哭喊。
“别动!”顾瑾汐盛极的容貌带了些许厉色。
她被吓到，小声的抽泣。
顾瑾汐将她放下来，平常就冷着的脸更添凌厉。
“你怎么想的?嗯?”顾瑾汐恨不得掀开她的天灵盖看看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才多大?
面前的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我不想活了……”她开始只是轻轻的低泣，继而转为崩溃大哭。
“我帮你联系家人还是帮你找酒店?”顾瑾汐道，语气依旧很生冷。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往下掉，向前抱住了顾瑾汐。
顾瑾汐身子一僵，双手维持着要打电话的姿势。
半晌后，她才终于安静下来。“我能跟你回家吗?”她怯懦着道。
顾瑾汐原想拒绝，但她有一件事，想要搞清楚。
“走吧。”她叹了口气。
*
“现在，能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顾瑾汐穿着吊带睡裙，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她开始说起她的故事。
宋妍妍，她的名字。十七岁，就读于帝都的惠华高中。成绩保持年级前五，但是，人缘不好。
长期遭受校园欺凌，而始作俑者，是她妹妹。再加上她是父母领养的。原本她妈因为自身原因很难有孩子，结果在领养了她之后的第二个月，她妈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孩，叫宋霏霏。
从小，宋霏霏就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是爸妈亲生的。再加上一直都被家里人宠着，要什么给什么，性格恶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宋妍妍面前，可以趾高气昂的要求她把自己的东西给她。在父母面前，则可以梨花带雨的控诉宋妍妍抢她的东西。
不管她说的谎言有多离谱，有多漏洞百出。只要她提了，她就必须把东西给她。
在学校更是不用说了。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她这样说道。
“报过警吗?”顾瑾汐轻抿了一口咖啡，眼中布满寒霜。
“试过，被我父母发现后就不了了之了。”看她神情黯然，想必因为这件事也加深了她的心理阴影吧。
两人都很久没有说话。
顾瑾汐斜支着脑袋，发丝垂下，心下有了思量。
“我会帮你。”她轻轻说道。
宋妍妍瞪大了眼睛，“真……真的?你能帮我?”
“嗯。”顾瑾汐有些漫不经心。
社会垃圾，不早点矫正，日后全是祸害。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在这里睡一晚吧。如果你不像回家也不想去学校就在这儿休息几天，反正我这套房子平时也没人住，之后的事情我会安排。”顾瑾汐说着走出房间。
“那个，你为什么要帮我?”身后人不确定的问。
顾瑾汐脚步一顿，低声道，“因为……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宋妍妍怔住了，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
“小汐……”
“小汐……”
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
“那我们四个从此就统一战线啦……”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很可爱，很单纯，很青春。
四个?哪四个?
啊，对啊。
是她，许清秋，吴桐，还有……还有谁来着?
顾瑾汐的眼前是一个笑语嫣然的女孩子。她的脸有些模糊，像是加了一层无形的水墙。
笑声，如清脆风铃声。
顾瑾汐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短信。
——对不起，再见。
有一个人站在大楼之顶，穿着白裙。
阳光刚好模糊了她的脸，看不真切。
但顾瑾汐就是知道，她在笑。
她很美。
她慢慢的张开双臂，似是在怀抱希望。
纵身跃下的画面似乎是慢镜头。
似有风摔在脸上，愈来愈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鼻腔灌入大脑。
一个白色的混着血迹的娃娃摔在地上，脸上带着笑容，但眼角似乎挂着泪珠。
安详，美丽，绝望。
三个人的哭声，纠缠在一起。
她们的声音重复着，喊着——
“伍静姝!”
“伍静姝。”
“伍静姝……”
顾瑾汐醒了。
白光自镂空窗帘撒下，她可以看清光线的轨迹。房间不算大，甚至有些狭小，但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恐惧。
可现在，即使是小空间也让她觉得不安，心像是一叶孤舟漂在偌大海洋上，即使知道暴风雨将要来临，但只能独自面对。
她怎么能……忘了?
她怎么可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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