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月下

半晌，封子青才缓过一口气来，之前他在外院，大管家出去请夜星岚时他才得知消息，赶进内院，孩子已经没了脉象，他本想拼尽一身修为拖到夜星岚来，没想到却得知了天大的秘密。

        “睿儿是我的孩子。”封子青开口，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笃定，救人时孩子的脉门封锁，无法察觉，但玄关气海一破，睿儿体内的白虎灵源与自己渡的灵气融汇在一处，谁的血脉无需再说。

        封子青心慌得有些坐不住，他真后怕，晚来一步，睿儿的性命就没了。

        “这孩子应该是自三岁起，每年都会闹一次。”封子青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夜星岚不相信武侯府的家丁会告诉他始末。

        “白虎一脉，灵源太过刚烈霸道，自三岁灵气暴涨到十岁可自由操控，所有嫡系血脉不得远离善见城，

        因为只有此处有与白虎相合的圣地可调和滋养体内霸道的灵源，在此修炼方能逐渐缓和，直至可控，这是白虎一脉绝不外传之秘。”

        封子青将白虎一脉的秘密讲了出来，这是踞西皇族的死穴，但凡知晓的人心存歹念，面临的都是灭族的危险。

        “睿儿的症状现在想来，应是体内真气霸道，长期得不到缓和，反冲灵源自锁，只要冲开禁锢短期内应该就没事了。”

        封子青说的极慢且声音低微，其实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他们身上的灵源传承自圣兽，以人力破开，哪怕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也将近耗干他的灵力。

        夜星岚想劝他先回去调息，但知晓此时此刻封子青绝不可能离开他们母子，只好将榻上的棉垫递给他一只，就地打坐。

        自己也守在床前，替母子二人施针，辅助平稳内息。

        大恸之后，必伤五脏，夜星岚将云儿催眠，是怕她大悲大喜，承受不住，逐渐将体内乱窜的真气稳住，掌灯之后楚昭云方醒转过来。

        “睿儿呢？”禾琳公主一睁眼，就四下找儿子，摸到一具温热的躯体，见那一个小人面色如常，呼吸均匀的躺在身旁，这才松下这口气。

        “睿儿没事了。”听过封子青口述白虎一族的秘密，夜星岚这次的诊断才更有底气。昭云公主伏在被上，握着睿儿的小手，凑到唇边亲吻，久久，久久的凝望。

        “他——”夜星岚拉了拉昭云的袖管，提醒这房间里还有“旁人”在，“已经知道睿儿的身世了。”

        “谁？”楚昭云顺着夜星岚的所指一望，封子青正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她。

        “不是我说的……冲开玄关气海，自然知道……”夜星岚双手抱头，躲了好远，这个看似纤柔的长公主发起火来她可领教过。

        夜星岚悄悄地从房中退出，将空间留给一家三口，想必二人会有些私密的话要谈。

        武侯府的大管家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武侯府内一切恢复如常，夜星岚叫了两个小丫鬟将饭菜给二人送进去，自己也叫了一份在院中吃。刚吃两口，一道人影急匆匆的从外院闯了进来。

        “楚擎！”夜星岚手疾眼快，一把拉住来人，压低声音将人拖到一旁与自己对坐。

        蟠东国主一看就是拼了命赶回来，从来都一丝不苟的装束略显凌乱，鬓上还有来不及扶下的枯叶风尘。

        夜星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楚擎，并未提及踞西皇族的秘密。

        当楚擎知道，封子青就是睿儿的生身之父时，哪里还压得住心头的怒火，一向冷静的蟠东国主就要冲进去要他好看，夜星岚连忙将方才救人的始末讲出，楚擎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

        “嗯，那个，大婚准备的怎么样了？”见楚擎逐渐平复，对坐着实在有些尴尬，夜星岚想找些话题，没想到话一出口才，楚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更显尴尬。

        “哈哈，一路赶回来还没吃饭吧？喏，要不要吃？”夜星岚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烧饼递过去，本就是客气两句，依照楚擎的脾性，断然不会理她。

        谁成想楚擎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要她好看，一把攥着她向前递的手腕，贴近唇边，就这她咬过的位置也咬了一口。

        全程目光看她不看饼，夜星岚背后一凉，仿佛那一口是咬在自己身上，再配上之后那极其斯文的咀嚼，看在夜星岚眼中，像极了威胁。

        两人从掌灯坐到更鼓敲响，楚擎竟然不见外的和她混吃完了所有的饭菜。

        一副碗筷，一把调羹，楚擎极其自然的和她分拿，极其自然的吃掉她挑出来的姜丝，极其自然的吃下她剩的半碗燕窝粥……理所当然的让夜星岚都没办法别扭，仿佛两人这些年来就是如此。

        夜很长，房内两人不知说些什么，摇曳的烛影将两个人影投在窗棂上，楚擎时不时瞥一眼，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对坐的夜星岚身上。

        夜星岚如坐针毡，只好前肘支在桌面上装睡，躲避楚擎的如炬的目光。

        这次回来，楚擎经常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盯自己，犹豫忍耐还带着某些疑惑，像是要从自己身上盯出一个答案来。

        夜星岚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天光泛白楚擎将她摇醒，不等她醒神，直接拉了闯进房去。

        原来是睿儿醒了，房内两人围在床前，昭云将睿儿抱在怀中，正在安慰，封子青站在母子身旁，整个人都柔和温暖了起来。

        “哥，岚姐姐，睿儿醒了……他醒了……”昭云怀抱幼子又见到至亲，满眼的欣喜，不断地重复着睿儿醒来的消息，睿儿发病的这一天一夜，她两世为人。

        “你们姐妹想必有很多话讲，我宣了御医候在院外，再替睿儿检查一下。”楚擎抱起睿儿，向封子青使个眼色。

        封子青立刻会意，随着楚擎出了房门，他这个妻兄必是有话交代。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夜星岚将目光转向楚昭云。

        “这次这么凶险，还好有他在侯府。”夜星岚长舒一口气。

        楚昭云垂下眸子默认。

        “睿儿这个不是病……十岁之前……”夜星岚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昭云的神色，她相信两人就睿儿的身世已经谈过了。

        “十岁之前最好长居踞西国都善见城。”楚昭云接口，夜星岚心中暗想，封子青果然是老油条，明明跟她说以睿儿六岁的年纪和现有的修为至少每年要在踞西住三个月，怎的到云儿这里就变成了长居？

        “你原谅他没？”夜星岚用肩膀碰碰昭云。

        “没。”楚昭云看夜星岚一眼，当年的遭遇夜星岚只是知道皮毛，皇兄更是凭借猜测。她还瞒了他们很多，多的足以让她对封子青彻底死心。

        “那，你……”

        “我会让他知难而退”楚昭云冷冷一笑，明知道结果如何，任封子青巧舌如簧，她已经不是七年前任他欺骗的小姑娘了。

        夜星岚吞了吞口水。

        ……

        两人又聊了许多，直到封子青抱着睿儿归来，也许是血缘天性，在侯府中这些时日，睿儿很喜欢这个高大帅气的洒扫家丁，只是母亲并不喜欢，所以一大一小总是偷偷的在府中相约。

        “舅父打了他。”睿儿童言无忌，将方才自己躲在厢房门后的所见喊了出来。封子青一拉他的小手，睿儿无辜的嘟起嘴来。

        方才两人将睿儿交给御医，站在跨院的极远处私聊，楚擎动手，虽然离得远，睿儿还是全偷看到了。

        夜星岚见封子青脸上无伤，却面色苍白，应该是掩饰过的，但他灵力虚耗太多，楚擎想必也只用了拳脚。

        “乖，睿儿以后叫叔叔，方才是这个叔叔救你的。”夜星岚摸着睿儿的额头，给封子青递眼色，想找个机缘提醒他，云儿半点没有缓和的迹象，封子青这条路应该很难。

        “岚姐姐，我让皇兄送你回府。”楚昭云皮笑肉不笑的提议，夜星岚立刻僵住了，“不送不送！我这就走，你们兄妹还要多说说话才是。”

        整个人退至门口，差点撞到往里走的楚擎，夜星岚不断地摆手干笑，转身一溜烟跑的没了影踪，楚家的事自己管的太多了。

        回到相府，封子青的四名婢女又问了过来，夜星岚如实相告，四女又狠狠地忐忑了一番，恨不得隐了身形，奔赴武侯府替自家主子解释。

        隔天封子青也回到了相府，说是救小侯爷有功，祛了奴籍。自回来那日，封子青依旧早出晚归的回武侯府报到。

        一连十日，夜星岚继续四处游荡，可惜再找不到玩伴，昭云被封子青缠得紧，谢夕辰去采买贺礼，一并迎他父母归来，秦钰、顾萧作为楚擎的左膀右臂更是忙的团团转。

        偌大的京都沉溺在一片繁华喜庆的繁忙中：一月前已出皇榜，蟠东百姓翘首以盼着新后的到来，迎亲楼搭架过半，各府夫人小姐忙着四处裁剪新衣，采购贺礼，所到之处具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一日，大管家进来说昭云公主带了数十名乐师舞姬候在前厅。夜星岚百无聊赖，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跑到前院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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