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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子里那道火红身影朝着她走来,而后在距离她身后一米的位置停下。

  许曼站在她身后并不着急开口,她似乎喝多了,看着镜子里的莫念在笑。

  莫念冲干净手,抽了纸巾擦干净手回身看向她弯唇道:“好巧,许小姐。”

  “我刚刚看见你被人群簇拥,我、本想和你去打招呼的,但是……”她微微叹息一声说:“但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没办法靠近你。”

  莫念微微笑了笑,无意和她继续聊下去。

  “你知道我看见你被众人簇拥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吗?”许曼忽然开口。

  莫念不得不停住脚步看向她笑问:“想什么?”

  她这一问和好奇无关,纯粹只是客套。

  许曼朝着她走近一步,摇摇晃晃的站着,艳红的唇微微勾起,“我觉得你和他真像啊,你们好像天生就是被众人簇拥仰望的人。我看现在的你是这样,可我记忆中的他也是如此。他在我眼中,永远那么高不可攀…”

  那个他,莫念不用去问也猜到是谁。

  莫念不想和她在这里讨论陆景萧,没必要,也是没心情。

  “许小姐。”

  许曼不等她说完,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听说景萧的舅舅和表妹一起来了临海?”

  莫念皱眉,不悦被她藏在眼眸深处,她只笑着并不开口。

  “我知道,景萧那个表妹身体不好……”许曼似是叹息一声说:“好好一个大美人却搞成那副病娇模样,她这一辈子可算是彻底毁在了练家了…”

  这话听得莫念忍不住皱眉,练梦怡的身体难道和练家有关?

  许曼似是喝醉了,她凑近莫念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她是怎么病的吗?”

  莫念眉心微蹙,只听她说道:“是流产,她啊……”

  不知是不是意识道自己说错了话,许曼轻笑一声后退着离开,转身往外走。

  莫念凝眉。

  许曼刚走出卫生间便被人扶住了,许牧尘,男人今日穿一身深蓝色正装,凝眉看她时表情颇严肃,只会让人想到拒人千里。

  他的冷和陆景萧不同,他是真的冷到骨子里的。

  男人看着她皱眉:“怎么喝那么多?”

  “不要你管我。”许曼一把推开他,踉跄着站在墙边问:“又是受爸的指令,来捉我回去?还是你觉得,我喝成这样子,还有精力再陪你去相亲?!”

  “曼曼!”许牧尘凝眉叫她:“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许曼哼笑道:“我不想联姻!我对许家那些钱没有兴趣,你要的话都留给你好了!我一点不在乎!”

  她一边说一边笑,伸手抓住了许牧尘的领带叫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那些东西你明明那么想要,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你纵容父亲给我安排一场又一场的相亲宴,你敢说自己一点私心也没有?你敢说,从未想过将我当做你的嫁衣?!”

  “我没有!”男人沉声说:“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我,不会!”

  许曼喝醉了,他现在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就是个笑话!

  她看着他笑的眼泛泪光:“那你还给我推荐那些相亲人选!”

  “那是因为……”男人深呼吸道:“我想你从过去走出来,这临海并非只有一个陆景萧,还有很多男人愿意当你是掌心宝!你何必……”

  “那你自己呢?!”许曼冷声打断他冷笑道:“你明知和我不可能,这么多年为何不结婚?许家如果要有一个人必须结婚,也应是长幼有序!”

  应是醉了,往日里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话此刻被她口无遮拦的抖出来。

  这么多年,许牧尘没有掩饰自己喜爱她,甚至是……爱她。

  可他是许家养子,他是众人眼中艳羡的许公子。他和她管同一对夫妻叫爸、妈,让他一时没办法对她说出那些话。

  可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而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了。

  许牧尘看着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沉,许曼却看看他缓缓一笑。

  她一字一句道:“哥,我们这辈子永远不可能。从你走近许家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得不到我。”

  她站直身体,挺直脊背往外走。

  许牧尘楞了几秒,然后快步追上她,拉住她胳膊沉声问:“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没什么不好,浑身上下,他哪里都好!”许曼挥开他的手起步往外走。

  夜色里,许牧尘听见了她的笑声,轻到飘忽。

  他看着她的目光更沉了。

  莫念找到张谦的时候他似是已经喝多了,摇摇晃晃的走来,看着她说:“大小姐,我们回去吧。”

  莫念伸手扶住他,和众人道别,然后搀着他往外走。

  张谦先前已安排好代驾,莫念上车之后先叫司机送张谦回去,才叫失去开去浣花小筑。

  宴会开始之处,她曾接到那个男人的短信,告知她今晚回浣花小筑。

  快要抵达浣花小筑事,莫念接到那人的电话,“回来了吗?”

  那时莫念在宴会现场喝的两杯酒已经有些发酵,她靠着车窗迷迷糊糊说:“快到了。”

  陆景萧一听她这语气便知是喝了酒,男人皱眉说:“我在门口等你。”

  莫念想说外面冷,但她此刻语言不受大脑控制,浑浑噩噩说了句:“好。”

  待挂了电话不消片刻,已到了别墅门口。

  车子拐弯进去之后,不多时停稳。

  莫念给司机结账,推门下车的时候,便见夜色里有人朝她步步走来。

  夜风太冷,她经不住打了个喷嚏。

  男人欺近,下一秒莫念身上一暖,那人将带来的外套披在了她肩头。

  陆景萧伸手揽着她肩膀,一步步将人往屋子里带。

  这一路少不得埋怨她:“不是跟你说了,夜晚出门要带外套?”

  “张谦没跟你去?喝成这样子?”

  莫念没喝多少,但她酒量不好,她抓紧了身上的衣服没吱声。

  整个人昏昏欲睡,哪有精力答他的话?

  身侧那人似乎没说够,又问:“到底喝了多少酒?我看你身边这助理该换了!”

  他嫌张谦挡酒不到位,以至于让她喝成这样。

  陆先生此刻哪里还记得自家太太酒量本就浅的事,他将错全给推张谦。算是迁怒了,但他不承认。

  “不怪他。”莫念低声说了句。

  男人挑眉:“怎么不怪?我看就是他太懈怠。”

  莫念虽醉了,但基本的判断意识还是有的。

  这人的最后这话,哪里是在说张谦,分明就是变着法子的在说她。

  他这是在嫌弃她不听话,让她不喝酒,她偏要喝?

  可那些场合,她哪躲得掉?

  一路往客厅走,那人便一路说。

  莫念停住脚步。

  陆景萧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不由回身看向她问:“怎么不走?”

  “走不动。”她揪着身上的衣服一动不动的站着。

  陆景萧挑眉?

  刚刚还走的好好地,怎么就走不动了?

  再看自家太太的脸色,嗯…她在瞪他。

  是的,就是在瞪着他。

  “生气?我等了你一晚上不也没生气?”男人笑问。

  莫念别过脑袋不去看他,微仰着下巴。喝醉了嘛,她这动作看在陆景萧眼里莫名有些可爱。

  再加上她说:“你怎么和我爸一样,话那么多!”

  她妈每次只要一出去会友,她爸就在家急的坐立难安。若那天她妈不喝酒还好,只要她妈沾酒,哪怕一点,整个家都是她爸的唠叨声。

  陆先生挑眉,嫌他唠叨?

  不过她拿他和岳父比?这个好,他那岳父是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父亲,理应成为他的榜样。

  男人憋着笑起步走过去,身后揉了揉她头顶说:“乖,很晚了,咱们该回家睡觉了。”

  “我不回去!”

  谁愿意跟话痨住?

  她要清净!

  真是喝醉了,她转身就要往大门口走近。

  陆先生又气又笑,气她喝酒,笑她难得使性子。

  若是白天他倒也乐得陪她折腾一番,可眼下太晚了,她白天又忙了一天。若是再折腾一番,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睡觉?

  他叫她:“你站住。”

  莫念脚步不停,不过没走多远她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闹什么闹,回头将家里的保姆吵醒,看你好意思!”

  莫念任他抱着,窝在他怀里乖的像只猫咪。

  太困了,想睡。

  卧室。

  喝醉的她总是显得特别听话

  陆先生心满意足。

  他想真是该生个孩子了。

  如果生了孩子,这世上就会多一个爱她的人,说不定她会爱屋及乌,到时候他也会是她的挚爱…

  翌日七点,莫念起床时外面已大亮。

  ……

  不等他细想,那人拿着一根黑色领带朝着她走来,在她床伴坐下说:“昨晚回来不及时,还不听话乱喝酒,今天罚太太帮我系领带。”

  她笑笑伸手接过,倾身环过他脖子,很是认真的帮他系起来。

  相较于她的认真,面前的男人反倒显得心不在焉。

  她距离他那么近,近到她的气息不住的往他鼻翼钻,他很难专注。

  “好了。”莫念帮他正好之后说:“你去看看吧。”

  太太系的,哪里还需要看?

  男人扣住她肩膀……

  她没时间和他折腾,还得准时去莫氏。

  男人笑笑,起身去拿了外套对她说:“晚上若不能及时回来,记得提前告诉我。”

  “嗯。”莫念应了声掀开被子往卫生间去。

  ……

  夫妻二人吃了早餐一同出门,陆景萧让司机先送她去了莫氏,才离开。

  莫氏大楼那些姑娘,看见那人座驾的时候难免兴奋的眼睛发亮。

  只觉得陆景萧这人是体贴备至。

  旁人猜不透自家先生的心思,付安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叫太太自己开车过来,是怕她晚上又要喝酒。

  他送她过来,回头来接她也顺理成章,也算是半监督了。

  这就是他们先生手段高明的地方,目的达到的同时,还能落个好名声。

  就在昨天半夜,他还接到这人的电话,让他在圈子里放话,说自家太太酒量不好,请诸位商友多家关照。

  说什么关照?其实,还不是要堵住那些人让莫念喝酒的念头?

  但付安只猜到了一半,陆景萧之所以这么忌讳莫念饮酒,是因为要备孕。

  陆景萧知道她忙,但万一要是赶在这时候怀孕呢?饮酒终是不好的。

  不光是她,就连他自己最近都已经刻意减少应酬。

  这孩子,他是一定要生的。

  莫氏大楼。

  莫念往办公室走的时候,隐约听见微弱哭声。

  她脚步一顿,回身看过去的时候,便见秘书室的几个女人围成一团安慰人。

  被安慰的那个莫念认识,张谦说那是前不久刚招进来的毕业生。

  不等莫念起步离开,里面说话声传来:“怀孕是喜事,哭什么?”

  女孩微哑的声音传开:“可我老公说我们事业都在上升期。我是经过层层选拔,才顺利进了莫氏,公司录取我之前说过,三年内不能生小孩。”

  莫念听得眉心微蹙,她是真不知道莫氏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的规定?

  依稀记得她父亲在时,这规定便被废止了的。

  有人说:“那你怎么办?这孩子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要吧?回去和老公商量一下,不行你辞职养胎?”

  “那怎么行。”女孩哭哭啼啼道:“那对我来说,很可惜。”

  她想了想说:“况且我也不能为了生孩子,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莫氏是不如从前了,可毕竟在临海颇具声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

  况且最近刚换了领导人,外面的人一片好评,让她这时候离开,她怎么甘心……

  众人长吁短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也不是不记得,之前企划部一个意外怀孕要生二胎的,被……”

  那人欲言又止,叹息道:“这是公司规定,谁能违反啊?”

  她这么一说,那姑娘哭的更凶了。

  莫念拧了拧没,敲响门。

  一屋子的人转头看过来,瞧见人吓得眼睛都瞪圆了!

  “莫、莫总……”

  莫念微微点头,看向那个哭的抽噎的,但还拼命想要遏制自己哭声的实习生说:“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那姑娘嘴角撇了撇,脸上的表情更不能看了。

  “好。”她咬了咬唇,抽了纸巾擦干眼泪跟出去。

  众人看着她无奈地摇头,目光里都是‘自求多福’。

  莫念办公室。

  “坐。”她指了指沙发,转身给那个哭的双目通红的姑娘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看你哭了半天,先喝杯水缓一缓。”

  “谢、谢。”那人拘谨的端起杯子,咬着唇想完蛋,刚刚那些话定是都被听见了。

  莫念走去一旁坐下,看着她说:“不用紧张,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您问!”

  莫念看着她笑道:“文雯是吧?你说你进公司前,牵过协议,公司规定三年内不能生孩子?”

  “是这样。”

  莫念点了点头笑道:“你觉得这规定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但这话谁敢说?

  文雯不傻,她只看着莫念,并不开口。

  莫念笑:“不用紧张,按照你的想法说,我不怪你。”

  通常老板这样的话,都不能当真。

  但文雯想已经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深呼吸她说:“当然不合理,违反人权。可是莫氏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所以……”

  “所以明知是违反人权的条约,也要委屈自己签下来?”

  文雯抿唇说:“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快生孩子的,可是……”

  意外来的太快了。

  “但他现在已经来了,你想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生下他!”莫念看着她,直到这一刻,她确定自己在文雯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目光。

  “莫总,我知道我违法规定不好,可是我相信能做好这份工作!不会因为我怀孕受到影响!”

  莫念笑笑起身说:“既然知道是不平等条约,就应该学着反抗。”

  “啊?”沙发上的人显然有些吃惊。

  莫念回身看着她笑道:“公司之前的规定我还没看,就麻烦文秘书帮我看一遍,然后挑出不合理的大家一起商定。公司要与员工一同前进,既然是不合理的就应该淘汰。”

  文雯有些呆住,原以为是一句死路,没想到……

  她楞了好一会儿兴奋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莫念深深一鞠躬说:“谢谢莫总!”

  “孕妇,要小心动作。”莫念提醒了句说:“你去工作吧。”

  文雯笑笑兴奋的往外走。

  秘书室里的几个同事,甚至已经在想为她举办一场小型分别宴了……

  等她重复莫念说的那些话之后,那几个人都惊愕的反应不过来!

  女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有人好奇的揣测:“莫总会不会是也怀孕了?!”

  “看着不像。”

  “兴许是备孕呢?”

  “这个有可能!”众人哄笑一团,等文雯将征询意见贴出去的时候,又一次引起不小的沸腾。

  莫念两个字,从昨日的高高在上,一下子忽然又变得亲切起来。

  有人欢喜,便也会有人愁。

  莫念昨日在会议上提及的公司账务问题,让那些背地里耍过小手段的人心慌慌。

  但也有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的,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就算她找得到那些账目问题又能将他们如何?

  那些人对莫念,多数是不屑一顾的。

  但网上关于莫念要将莫氏彻底重整的流言一直没断过,那些不是流言。

  莫念在初期规划里,的确就是这样打算的。

  也不算空穴来风,那些是她故意让张谦发出去的消息。

  公司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自从她爷爷在世时,就存在的。算元老级别,不能丝毫面子不顾,该说的话,该提醒到位的,她都需要提醒到位。

  但直到2月17日傍晚,真正主动偿还款项的人少之又少。

  犯了小错的人反而更积极认错,那些错误太多的,好像已经不打算纠正。

  这天傍晚,张谦在查完账户之后表情凝重:“如果到时候他们仍然坚持的话,您是不是要打算重新想其他办法?”

  莫念的计划张谦当然都知道,可他不能不提醒,毕竟那些人算在莫氏的中流砥柱。

  若是彻底大换血,只怕很麻烦。

  莫念站在窗边俯瞰外面车水马龙的接头说:“公司要往前走,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如果这中间有一两个逆向方向的人,或许不足为惧。但如果逆向的人太多,只会拖累大家前进的步伐!”

  刨除这部分人,队伍会缩小,但不代表步伐会变慢。

  张谦楞了下,郑重语气说:“知道了。”

  他怎么能忘了,一旦她决定的事,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他看莫氏,就如同在看四年前的莫念,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

  她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韧。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莫念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应是陆景萧发来的信息。

  这几天他总是很准时的来接她,也不知他最近怎么就那么闲。

  莫念哪里知道那人不是闲,他是要督促她的一日作息,陆景萧自己就是从没日没夜的加班中走来的,但他不希望妻子和他一样。

  莫氏再重要,也不能比她更重要。

  她一边往桌边走去,一边问道:“最近许佩文没有动作吗?”

  “没有,她倒是很淡定,反倒是莫名东最近好像不平静。”

  不平静是正常的,毕竟莫念在会议室放出了那份ppt,虽然从账目上来说莫名东牵涉不深。

  但那些股东私底下小动作这么多,未尝不是因为他的放纵。

  无论是有意的放纵,还是无意的放纵,他都注定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会儿,他怎么可能平静。

  外人说莫念六亲不认,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任何人犯错,都要付出代价,纵使这人是莫家人。

  但是张谦知道,莫念这次之所以这么狠心,不仅是因为莫振海的忽然去世,更多是因为,莫氏如今这般局面,莫名东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她不是狠心之人,世人总是逼着她不得不狠心。

  莫念拿上手机和外套说:“回去吧。”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公司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莫念一路往陆景萧车边走去,夕阳下男人倚在车边,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握着手机。

  他在讲电话:“叫医生回去看了吗?严重吗?”

  莫念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那人看了他一眼说:“等我回去再说吧。”

  挂了电话,他凝眉说:“先去碧海盛天。”

  莫念刚刚隐约听见他在电话里说起医生,不由蹙眉问道:“是练小姐又病了吗?”

  “是老太太。”陆景萧解释了句,替她拉开副驾驶。

  男人上车解释道:“是感冒。”

  莫念没做多问。

  赶往碧海盛天的途中,莫念接到了一条短信。

  有空我们见一面——许佩文。

  就这一句,没有说见面原因,也没有说何时见面,似乎是将选择权充分留给了莫念。

  她平静看完那条短信,不急回复。

  陆景萧和莫念赶到碧海盛天的时候,家里的人有些乱糟糟的。

  最怕练束梅病,她一生病整个家都跟着乱。

  沉稳如付之宜也是不能避免的。

  莫念和陆景萧快步走去老太太卧室,陈墨刚给老太太看完,在收拾东西。

  瞧见人来解释道:“今晚要注意观察,发烧一旦反复及时通知我。”

  付之宜坐在老太太床畔,握着她的手急红了一双眼睛:“她已经烧了四个小时,不上药水没关系吗?”

  “暂时不上,温度已经比之前低些,您再多关注下。”

  付之宜浑噩的点头,起身送陈墨出去。

  这会儿练束梅已经睡了,她眉心紧蹙着,看着谁的不太安稳。

  陆景萧走过去摸了摸她手心,温度有些高。

  莫念问:“量体温的记录都做了吗?”

  “做了。”答话的是站在角落的练梦怡,她的身影一贯轻柔,混在空气里像是要跟着一起飘走。

  她朝着莫念和陆景萧的方向走来,红着眼睛说:“都怪我不好,是我将感冒传染了姑妈。”

  莫念抬眸看了她一眼,陆景萧也忍不住朝练梦怡看过去。

  他们还未开口,那边练梦怡脸上的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似的,不住的往下掉。

  莫念眉心微拧了下,有些怔住。

  陆景萧眉心皱的更深了,可那么一来女人的眼泪只会落的更凶。

  付之宜送完人过来一看,练梦怡满脸泪痕的站着好不狼狈。

  就像是被雨滴打坏的花朵,整个人哭的肩膀耸动,任谁看了都难免心生怜惜。

  她皱眉叹息道:“表小姐你这怎么哭上了,回头老太太要是醒了见你这个样子,只怕更是心难安。”

  被她这么一说,练梦怡顿时止住了抽噎,胡乱了抹了把脸转身低声说:“我去洗一洗。”

  “去吧。”付之宜这一下午折腾的太疲惫了,哪还有空管她?

  她不敢说老太太这回病倒和练梦怡有关,但这表小姐住在里不过十日,前后都病了三次了,老太太怎能不劳心伤神?

  别说景萧不想瞧见这位表小姐,付之宜也是不太乐意瞧见的,可谁叫老太太喜欢呢?

  没法子。

  直到晚餐十分练束梅还未睡醒,高烧是退下了,但是陈墨走时说了今晚得时刻关注着。

  所以这晚,陆景萧和莫念是要留在碧海盛天的。

  晚餐时候,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还有练梦怡坐在餐桌上用餐,加之家里的保姆都被练束梅生病的事弄的提心吊胆,气氛难免显得寂静了些。

  陆景萧今晚不急着吃完,莫念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结束用餐的意思,起身说:“我去看看妈。”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莫念和练梦怡打了招呼往练束梅卧室走去。

  等她走后本就安静的客厅显得更静了,练梦怡眼底慌张难掩。

  她低着头怯生生的开口:“表哥,我住在这里是不是给你和姑姑添麻烦了。”

  “麻烦倒还算不上,不过你是知道的,母亲身体也一直算不得太好。但她喜欢你,你切勿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心情。”

  陆景萧的话听着十分客气,像是在宽慰练梦怡。

  但练梦怡不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不希望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不愿她的情绪影响了姑妈……同样的,她身体不好,也不能影响了姑妈。

  练梦怡搅着手里的手帕,红着一双眼睛委屈的不行。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练梦怡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她慌乱不已的说:“我知道你怪我,若不是在这里拖累姑姑,她也不至于生病。我知道,都是因为我……”

  眼泪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不过这武器也要看对谁用。

  陆景萧微微靠在椅背上,沉静略显冰冷的眸看着练梦怡,他不开口是因为,她没有说出他最想听的话!而不是心软!

  练梦怡攥着那只手帕,去擦眼底的泪,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

  她不想让他不高兴。

  “等姑妈身体好一些,我就同她说离开的事,这样还不行吗?”声音带着颤音,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委屈很重。

  练梦怡的确委屈,可陆景萧不理会她的委屈。

  他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啊……

  屋子里有保姆经过餐厅,见气氛不对赶紧快速避开。

  大家都是聪明人,是不会管主人家的那些事,也没人敢在老太太醒后,同她提起这些细节。

  良久,陆景萧深沉的视线扫过那只帕子沉声说:“你的手帕该换了!”

  练梦怡垂目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但见他起身离开留给她的背影决绝无比。

  她被他的冷漠生生逼红了一双眼,紧咬着唇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的,他心中对她父亲有怨恨怎么能给她好脸色看?

  她这个表哥生来就是冷漠的人,她还能期待他对她多热情?

  练梦怡只知陆景萧冷漠,但她不知道他的冷漠也是分人的。

  陆景萧去到练束梅房间的时候,练束梅已经醒了,莫念正在给老太太喂稀饭。

  练束梅显然还很虚弱,但她不忍驳了莫念的面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陆景萧的目光从老太太身上挪开,落在了自家小妻子的身上。

  刚刚在餐厅结冰的目光,此刻早已消散,柔情万分。

  “不吃了。”练束梅推开莫念递来的勺子,有些虚弱的声音说:“等我饿了,再吃。”

  莫念点头放下碗勺。

  只听陆景萧说:“我和莫念今晚不走,留下照看您。”

  “不用麻烦,我好多了!”练束梅撑着一张苍白的脸逞强。

  她是希望他们留下,可也不希望他们是因为她生病留下,这时候留下多半是休息不好的,练束梅不愿麻烦他们。

  都是有工作要忙的人,怎么能围着她这个孤家老人转悠?

  “不麻烦。”莫念笑说:“我和景萧照顾您是应该的,您若身体好,我和景萧自然无需挂念,可您现在不是病了吗?我们理应照看。”

  这话说的练束梅心底像是开了花,付之宜以前常和她说,念念什么都好就是太寡言。

  练束梅嘴里说着,那也是优点,但心里有时候也会担心。她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分散萧儿在工作上的烦闷呢?

  后来渐渐发现是她多虑了,莫念是少言了些,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总能哄的人心花怒放。

  她抓着莫念的手,笑的眼睛开花。

  陆景萧伸手拍了拍莫念肩膀温声说:“你先上去洗澡,我和妈说几句话就上去找你。”

  “去吧。”练束梅松开莫念的手。

  等她走后,练束梅靠在床头叹气:“有话跟我说?”

  她不等陆景萧开口,又道:“她身体不好,我让她在这里多住一阵又怎么了?你就算再不喜欢练兴安,也没必要和她病人较真。她不是练兴安,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

  陆景萧还未开口,她已说了这么一长串,他眼下更不能开口。

  “不是这意思,您先养好身体吧。”

  见他要走,练束梅叫住他道:“你等等。”

  她叹息一声道:“你和念念到底何时要孩子,就不能趁我还健在,满足以下我这心愿?”

  有些话练束梅不便催莫念,但催陆景萧还是可以的。

  总归是自家儿子,说起话来方便。

  陆景萧回身看着她说:“要生,所以您最好早点养好身体,否则谁替我们带孩子?”

  这是玩笑话。

  练束梅知道他是在哄她,别说现在没孩子,就算有了,他和莫念又怎么会要她这个腿脚不便的帮忙照顾?

  不过这话从她儿子嘴里说出来,她听着高兴。

  练束梅急迫的追问:“上半年还有希望让念念怀上吗?”

  然到了一定岁数,这乐趣就剩下这么点事了。催婚,催生。

  陆景萧笑笑,点头:“有希望。”

  练束梅也不管他是不是宽慰她,总之笑的合不拢嘴,觉得这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直到陆景萧从她房间离开,练梦怡才敢进去。

  练束梅见她眼睛红红的,心里不住的叹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柔弱了些。

  她和莫念完全是不一样的性子,莫念是看着清冷,该柔软的时候柔软,该果决的时候也很果决。那孩子从小在莫振海严苛教育长大,学的都是些骑马,箭术,再不然是棋艺,造就了她身上自带一股韧性。

  可梦怡呢?

  练束梅只想叹气了,梦怡太娇弱了,她比起莫念更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偏偏他们的练家,又是这般的几多风雨。她这样的兴致,注定是要吃苦的。

  “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别哭,不吉利啊。”练束梅哄她。

  也只能哄着了。

  练梦怡惶惶点了点头,坐在她床畔强颜欢笑。

  这一夜在碧海盛天……

  莫念头疼,今晚来碧海盛天是临时决定,她包里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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