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抹红唇
翌日清晨。
宣武阁。
月儿与兰竹坐于桌前，二人正盯着地上跪着的婢女，而此婢女不是旁人，正是九王妃的贴身侍女珠珠。
屋内摆着一道雅致的屏风，屏风上面画的是一位深山隐者，他正坐在山顶的亭子里喝茶，亭子的上方是一片祥云，祥云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正在沉睡的龙，它盘踞而卧，仿佛正在等待着隐者的随时召唤。
而屏风后面，皇后正神情自若地喝着甘泉泡的早茶，闻着清晨才开放的兰花香，心情瞬间大好，仿佛昨日的烦恼皆已是过眼烟云。
珠珠是唯伊阁年纪最大的奴婢，但也只有十五六岁，平日里就在府上伺候，见的只是九王爷这样没有任何架子的皇室，从来没见过什么达官显贵，今日见到国母皇后，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加上昨日里在正厅上见到皇后与王妃的正面交锋，便早已心知肚明：今日被叫来问话，定然是九死一生了。
她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间，竟开始发抖。
月儿见她如此胆小怕事，想着心中的计谋肯定能成了，于是走到珠珠身边，问道：“珠珠，你可知今日皇后娘娘叫你来，所为何事？”
珠珠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奴婢不知。”
“珠珠，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皇后娘娘可是九王爷的嫡亲母亲，你觉得你的主子九王妃，还能护得了你吗？”
月儿趾高气扬，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
珠珠年纪虽小，但她多少还是看得明白，月儿之所以有这副功高盖主的模样，全是因为皇后的暗许，否则她怎能如此猖狂？
所以月儿的靠山就是皇后。
“月儿姐姐，我只是个下人，王妃娘娘做的那些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还请月儿姐姐在皇后娘娘面前帮我说说情，求娘娘饶了我吧。”
珠珠将见风使舵的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珠珠，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很干净呀，你以为你这么说，事情就跟你没关系了吗？告诉你，你是九王妃的贴身侍女，她犯了错你是要受连带责任的。今日皇后娘娘在此，若要追究，就是立马将你杖毙，也是合情合理，况且，可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你！”
月儿威胁恐吓道。
珠珠果然上钩，被月儿的话吓得不轻：“月儿姐姐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求求姐姐了！”
月儿嘴角上扬，轻蔑似得问道：“能救你命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珠珠似乎不太明白，便问：“姐姐这是何意？”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能够在皇后娘娘面前早些认清自己的错误，将王妃娘娘出府所做的一干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也许皇后娘娘会念在你认真改过的份上，饶了你这条小命，兴许还能早点放你出去，为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月儿的话对于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
或者说，是每个丫鬟心底里最期盼的选择。
珠珠抬头，偷看了一眼屏风后面那高贵人影，说道：“姐姐，我说，我全部都说。”
月儿和兰竹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便开始听珠珠叙述九王妃离开王府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尽管只是当街救小竹，上茶馆喝茶，然而珠珠却描述得十分详细，乃至每个细节，每个人所说的每句话，都被她完完整整地学了出来，可见她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
“就这些了？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落下的？”
月儿在听完珠珠的陈述之后，问道。
珠珠想了想，道：“没有了。王妃娘娘当时心情不佳，一路上走得极慢，除了救那个小竹之外，并没有做其他事情。不过……当时王妃娘娘很关心小竹她爹的病情，以奴婢对王妃娘娘的了解，她是懂医术的，当时也应该是想去替小竹爹看病，不过碍于九王妃这个身份，不好贸然前去，所以就给了小竹一些银子，让她回去给她爹买些名贵的药材用以续命。”
足够了。
有了这些信息，足够月儿设计出一套完整的计划。
“来人……”
收到召唤，两个小厮从门外进来，月儿朝他们使了一个眼神，小厮心领神会，带着珠珠就出了门去。
珠珠临走时，感激地看了一眼月儿，她天真地以为，月儿真的可以许她一个美好前程，只可惜，她想得太完美。
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一个豆蔻年华的生命，就这样随风消逝……
……
清晨的阳光开始洒满大地，温暖的空气渐渐弥漫开来，沉睡中的九王爷突然闻到一阵香气，那是一种浓烈的味道，对！是九王妃身上的体香。
他循着香气睁开双眼，看到九王妃坐在榻上，正盯着他看。
这时，王妃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王妃的手很软、也很香。
他便坐起来抓住王妃的手，王妃看着他笑，然后将脸凑过来。
他看到王妃那精致的脸庞上挂着一颗樱桃红，那是烈焰般的红唇，他被这一抹红唇吸引，吸引得想靠近，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哎呀！”
突然一声惨叫惊醒了他！
刚刚想要靠近的红唇，居然是南柯一梦！
九王爷被吵醒，很不情愿地睁开双眼。他不甘心，又再次将双眼紧闭，却发现美梦早已不见，待他再一睁眼，便看见从侧榻上跌落下来的九王妃，她坐在地上，表情不太自然。
侧榻是位于九王爷正榻的西北角，专门供伺候主子的奴婢所用，榻很窄，想必是九王妃睡相不好，才一个翻身滚落在地。
九王爷走过去将她扶起，轻声问道：“卿儿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就是摔得有些疼。”
江梦卿揉着被摔疼的胳膊肘说。
“卿儿昨夜何时回来的，为何不与本王睡在同一榻上？”
九王爷一脸的淡定。
“我是怕吵着王爷，所以才独自睡在侧榻之上。”
江梦卿庆幸自己很能圆谎。
“真话？”
九王爷笑着问。
“假话……”她不愿在九王爷面前说谎，“其实，我……”
“本王倒觉得卿儿说的是真话！”
九王爷心如明镜，他不希望王妃如此难堪地说真话，与其让她为难，不如去同意她的谎言。
她笑了，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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