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温暖
菲林将欧塞尔安顿好，看着他入睡之后转身坐在洞窟入口，望着黑黝黝的被参天的树木盖住的天空。
他是在阳光灿烂底下生活过的，同样也被有温度的怀抱拥抱过，被宽厚而有力的手牵过，他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父母亲望向他时被温柔的目光包裹起来的感觉，仿佛是厚厚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的棉花，无论再怎么冰冷尖利的箭矢都不可能伤害到他。
而他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浑身冰冷，就算点燃篝火无比靠近热源他也不可能再感受到一丝温暖。
如果非得说什么是支撑他一直活着的，那么就是他这个什么都不曾拥有的可怜的弟弟了——菲林想让他好好地活着，就像父母希望的那样。
“菲林，你有什么祝福想要送给小弟弟吗？”那个小小的木屋温暖干燥，昏黄的火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母亲坐在椅子上，手温柔地搭在隆起的腹部上，她是个平凡的女人，但是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菲林？”
“您已经把最好的祝福给他了！我还能送他什么呢？”菲林苦恼地蹲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的腹部，“我会好好保护他的，所以他不需要太强壮！我会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的，所以他不需要有很多朋友！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呢？”
“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个男孩儿？我就希望是个小丫头，开开心心地跟我们一起生活到成年，然后就嫁给一个疼她的爱她的人，再生一个她喜欢的小宝宝。就像托瑞沙你一样就行。”他父亲是个憨厚的老实人，手里握着刨子，正在昏暗的飘飘摇摇的火光底下仔细地做着一个崭新的婴儿床。他笑起来的模样根本不像一只狐狸，反而那样慈祥又和蔼。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会好好爱他的。”母亲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就用你们之前想的名字吧，男孩子就叫欧塞尔，女孩子叫伊丽丝。”
寒冷的风忽地一声从外面吹了进来，夹杂着雨丝打在了菲林脸上，瞬间将他从美丽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清醒过来的菲林往山洞里面挪了挪，看着漆黑的外面，算了算自己的年岁——他死的那年正好四岁，算到今天来他也不过才十五岁。他已经离开他们活了这么久了啊，当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怀里被血液的颜色紧紧包着的小东西的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能活这么久。
这一路磕磕绊绊，几乎被森林里所有的怪物都撵了一遍，有毒的没毒的植物都吃过，为了能和欧塞尔一起活下去，他算是快要突破了人类的极限，疯狂而执拗。
所以啊。无论那个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允许他的欧塞尔被抢走！绝对、绝对不允许被抢走！
欧塞尔再睁开眼睛时菲林的一张大脸便凑了上来，吓得他直接往后滚了一圈。
“菲林？”欧塞尔从惊吓中回过身来，从地上发起来，微微皱着眉头看菲林，“你吓到我了。”
“我留在这儿陪你，你想去哪儿都行。”
欧塞尔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期期艾艾地念了两句：“那么……我想去你说的那个湖畔看一看可以吗？我从来没有见过，昨天莫娜她也告诉我是一大片水，可是我很难想象出来。”欧塞尔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手指交缠在一起，“如果不行，那我们就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菲林当然会带他去。他握着他没有温度的手，一起走在黑漆漆的森林中，风吹过就会带起一片巨大的树叶相互摩挲的簌簌的声音，欧塞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也不看路，只是歪着头看他。
过了很久，菲林听见欧塞尔轻声说：“真温暖啊……菲林。”
在那一瞬间，菲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摇曳着昏黄的火光的小木屋中。母亲轻轻哼唱着古老的调子，父亲的刨子发出嗤嗤的声音，伴随着还咕噜咕噜地叫着放在灶台上的锅子里的上午捉来的野兔做成的肉汤的香气，一切都那么温馨。
他看见自己靠在母亲腹部上，轻声跟隔着一层肚皮的小宝宝说着话：“你快出来吧，不要再躲在里面啦。外面也一样温暖哦，我送给你祝福，祝愿你永远都被温暖包围着，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有我帮你挡着呢。欧塞尔，你快出来呀。”
我祝愿你永远都被温暖包围着，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有我帮你挡着呢。
菲林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更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
菲林离开之后，欧塞尔僵硬的身体突然摔倒在地。
穆鲁列上前去查看，他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上空，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红的血迹，他是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是个废物。
“值得吗。”穆鲁列轻声问道，“你也不会想到会被他抽干自己的能力吧。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走吧。哪怕会因为远离这个能量源而衰竭而死，那也好过被亲生兄弟杀死吧？”
“没有呢。”欧塞尔费劲地扭过头看向穆鲁列，嘴角的笑容越绽越刺眼，“他还给我留下了温度呢，我只需要这些就够了。有了温度，莫娜就能找得到我了。只要她能找到我，我就不会死！”
那我也不会救他的。
莉莉娅刚听完欧塞尔说完话，莫娜就蹦了出来，莉莉娅赶快一把扶住了墙壁以免自己摔倒。
这孩子的嘴脸我真的要看清楚了，小丫头，果然还是你更招人喜欢些。
莉莉娅没有搭理莫娜，反而忍着脑仁的疼痛翻了个白眼：“你还是省省吧，毕竟我早就习惯了被人嫌弃。”说完她蹲下身，捡起了被踢回来滚在地上的断成三段的灯台中的一截，向前走了两步。
“你会用魔法吧。”莉莉娅的表情冷漠，将那一截灯台递过去，“之前我用过木棍，这东西应该不会太难用。还是先好好保护一下你的命吧。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是我在战场上拼出来的经验。你要是不信大可等着那个你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死了的魔女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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