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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辛酸


  顾无言径直朝着练武场走去,脚步飞快。

  还没走到前院,却见十两冒冒失失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世子爷,世子爷!”

  “说。”顾无言皱着眉,心情不爽地很。她上下打量了十两几眼,寻思着十两的小身板能不能陪自己去练武场上打上两把。

  十两被自家世子气势汹汹的眼神吓到了,夹紧尾巴小心翼翼地把一张竹纹的素简拜帖递了出来:“那个四……四皇子那边送来的帖子,邀世子爷一起去趟周府。”

  如果要形容顾无言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她来月信的时候还要在冰天雪地里练兵,突然告诉她有敌袭可以砍人了一样的酸爽又痛快。

  她那股难以宣泄的躁火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轻易地就给熄灭了。

  顾无言接过那张还带着墨香的手写帖子,上头字迹蚕头燕尾,颜精柳骨,与本人那云淡风轻鸾跂鸿惊的模样如出一辙。

  帖子是京城最普通的那种款式,那有力的字迹却是让它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十两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世子看到这帖子很明显的心情放松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怀疑着,难道周府有什么世子爷感兴趣的东西?

  但他没这个机会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无言准时出现在了永宁坊那座没有挂匾额的府邸门口,并且没有带十两。

  必安刚套好了马车,一见风尘仆仆的顾无言出现在府门口,惊讶之余温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即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车辙上,将顾无言请进了马车中。

  周府在城东,与城西的永宁坊相隔了整整一个京城,马车缓行约莫需要大半个时辰。

  宁西楼已经在马车中坐着小憩了。他着一身墨绿色的绣银竹的长袍,青丝以素淡的玉簪束了一下,本就略显苍白的肤色在墨绿色的映衬下更为白皙,恍若透明。

  见顾无言不声不响地钻进了马车,宁西楼先是一愣,方才缓笑道:“我还以为世子会去周府等我。”他心思玲珑,自然感觉得到从昨日白天之后顾无言就有躲着自己的架势,不过他乐见其成。不枉费他暗戳戳贱兮兮地把手伸过去给顾无言摸了,活像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小浪蹄。若是顾无言全无反应坦然处之,那才是不怎么美丽的趋势。

  他弯唇笑着,友好地往旁边挪了挪,给顾无言让了个位置。

  “我的马车小,世子莫要见怪。”

  只要一看到他的脸,顾无言就想起昨日清晨酿酒时那一触及分的有如丝缎一样的触感。她缩了缩指尖,冷静地在宁西楼身边坐下,温言道:“是我打扰四殿下了。”

  顾无言驰骋疆场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军中粗人遍地都是,夏日里头光着身子遛鸟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断然不应该小小的、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宁西楼的手就臊成这个样子。

  可正是因为她身边的都是些粗人,精细些的如玄东璧之流,也是会叉着腿蹲在地上摆弄药草的那种,几时候摸过宁西楼这样比女子还要柔嫩的手。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刚要问宁西楼为何要邀自己同去周府,却听宁西楼道:“你用过午膳了吗?”

  顾无言一愣,她下朝回来之后便去了苏氏那边,言语又很不愉快,接到宁西楼的帖子就来了,确实还没来得及用膳。不过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习惯的很,倒也不会觉得难受。

  还没等她开口说无碍,却见宁西楼推了一只小盅来。

  开了盖,里头躺着几只晶莹剔透的虾饺,还有沾着亮晶晶黄橙橙的红油的抄手。

  “刚让必安替我去十步倒买的,尝尝?”宁西楼递上一双玉骨青箸,其下的手却是比青箸本身更加好看。

  “你也没用午膳?”顾无言拧眉道,“我没关系,我习惯了,你还是……唔。”

  她发现宁西楼好像没有刚认识的时候像个软绵绵的汤包一样无害了,没等她说完话,宁西楼竟是眼疾手快地夹了一粒虾饺塞进了她的嘴里。

  “味道如何?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甜食。”宁西楼笑眯眯地说。且他手下不停,又去夹了第二个。

  在经历了一次惊险的“喂饭”之后,顾无言反应过来瞬时挡住了宁西楼伸过来的青箸,接过来汗颜道:“多谢你,我自己吃……”

  她的耳尖抖了一抖,隐隐有泛红的趋势。

  宁西楼单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将筷子递给顾无言,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

  自己还真是拿他没办法……顾无言默默地想。

  “对了,殿下怎会想到约我一同去周府?”顾无言肚里填了些东西,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几分,好像刚刚害臊的不是她一样。

  那虾饺皮薄陷嫩,里头还藏了鲜香的汁水,味道着实不错。

  顾无言咂了下嘴,顺手接过宁西楼递过来的麦茶。

  她吃东西很快,却不粗鲁,宁西楼盯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道:“世子倒是和旁人不一样,不先恭喜我,反倒是问我为何要约你一同去周府?”

  他笑容浅淡,没有多少喜意,顾无言将之看在眼里失笑道:“殿下自己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好差事,我若是再多嘴恭喜,岂不是故意揭了殿下的疮疤么?”表面上看起来四皇子宁西楼重获盛宠,连太子和二皇子都争抢不来的差事如今却成了他的活计,当是件人人艳羡的事。

  可实际上稍加思考便知道延佑帝另有自己的想法,宁西楼不过是他利用的对象罢了。

  一时间,顾无言觉得延佑帝实在心狠。

  一个不闻不问二十载的亲子,难得重新被提到陛下的面前,却是为了制衡太子与二皇子宁南阙之用。

  “总的来说,对我还是件好事。”宁西楼道,“否则只怕我籍籍无名在京中直到死去,都不会有人再记得大延还有我这个四皇子在了。”

  他说的辛酸,顾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将自己嘴里塞了个满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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