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心烦
顾无言在梁辉的府上留了口信，此时正与宁西楼二人悠哉悠哉地牵着破云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小茶庄里喝凉茶，耳边还听着茶寮里百姓们忍不住高亢的议论之声。
“要我说呀，那种不要脸的人就应该当街问斩！直接斩！真是当今陛下让他们吃的太饱了，竟然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来！”
“是啊，我刚从平洲那边过来，看到好些父母亲搂着自己女儿哭呐……天喽，你们说那还是人吗？”
“嗐，你那都算好的了！我倒是听说有的人都不要自己女儿了，女儿找回家去死活不认哪！还说自己家从来没有生过女儿什么的……天可怜见哟，那些姑娘们是造了什么孽？”
“平州知州这次查了这么个大案子，只怕是得升官发财了吧？”
“那哪儿能啊，他不倒霉就算不错的了！哎你们听说了吗，平洲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像这次案子是那位少帅大人查出来的呐！”
顾无言正喝着茶，眼看着话题扯到自己头上来了，直挑了挑长眉。
“怎么了，少帅大人？”宁西楼好笑，压低声音问道。
“没……”顾无言早就换回了自己的衣衫，闻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么大个案子，不可能是人贩子团伙主使，否则那么多年了都全无动静，也没有传到京城过，背后应当是有人的。”
据梁辉查证，光他们捉到的这伙人就已经从事贩卖人口有十余年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要么就是有官府撑腰，要么就是他们做事当真干脆利落让人半点也查不到边角了。
“别急，”宁西楼抿了口茶。“这案件这么大，梁辉不日就要亲自到京城来上报的，届时背后是否有黑手，一看便知。倒是你……”
“我什么？”顾无言抬眸。
“你下个月就要及冠，到时各方都要向你抛出橄榄枝，觊觎你的婚事，你可做好准备了？”宁西楼双眸含笑，表情有些揶揄。
顾无言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受，如坐针毡。一想到回京之后又要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应酬，什么皇后陈妃这相那相的都要给她使绊子递梯子的，她就不想回去。
她忍不住埋头道：“哎呀，要不我还是直接回北域去吧？面对蛮子我都没这么……”她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面前坐着的这位母亲就是北胡人，她有些口不择言了。
仿佛知道顾无言在想什么似的，宁西楼失笑道：“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其实回京去就难受地又何止顾无言一个人？宁西楼此时也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扔到角落里都没有人会想到地四皇子殿下了。他现在手掌刑部，甚至连这桩大案都要送到京城他的手里，又何曾舒坦过？
顾无言想到这一段，嘤嘤道：“如此说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了。你也别急着同情我，你这个刑部新星也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婚事也轮不到你自己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顾无言心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一想到宁西楼要被延佑帝指婚娶这个那个姑娘的……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么想着，她嘴角故作苦楚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不悦，宁西楼嘴角勾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
冯莺莺作为本案的重要人证之一，是不能让顾无言直接带走的。届时梁辉入京禀明案情时会一起将她带来。顾无言回了京城之后去庭府找到了冯娘，将这一消息告知于她，总算让冯娘松下一口气来。
“也不知道莺莺受了哪些苦……都怪我。”冯娘抹着眼泪说道。
庭夫人安慰道：“别哭了，不用担心，莺莺是个坚强的孩子。到时候……我会为她做主的。”说起来冯莺莺也是因为他们庭府才会出事，谢凉自然会将这个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的。
忠义侯府也听说了平洲发生的案件，庭真此时也在场，义愤填膺地说道：“竟然会有这么多恬不知耻的人，实在、实在是……”她想骂一句脏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但在接收到自家娘亲警告的眼神之后只得讷讷闭嘴，将脏话收了回去。
已经做了庭家儿媳妇的赵明珠问顾无言道：“那莲香呢？莲香是不是也是被人拐走了？”
顾无言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在清平村没有看到她。不过梁知州已经在查这件案子了，届时若是找到了应当会和冯莺莺一同带回京城来，你……且等等吧。”
她不能跟赵明珠保证莲香一定是被卷入这桩拐卖少女的案子里了，因为莲香是在京城外失踪的，与平洲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明珠有些失望。
庭夫人望了她一眼，对庭真道：“行了，我跟你言哥哥说会儿话，你陪你嫂嫂出去玩会儿吧。娘亲炖了秋梨膏，回头再带你嫂嫂一同过来吃。”
庭真是个懂事的，闻言就知道谢凉是有话要跟顾无言说了，应了一声就拉着失魂落魄的赵明珠离开了。
冯娘也欠了欠身说自己先回去为冯莺莺准备些什么东西等她回来，转身离去。
见人都走了，顾无言好奇道：“怎么了，凉姨？”
谢凉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言儿这次，是否是跟那四殿下一同去的平洲？”
“是啊。”顾无言点了点头，不知道谢凉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四殿下见多识广，比我聪明，我就……”
“你们离开的这几日，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是陈妃娘娘有意想要请求陛下为四殿下赐婚。”谢凉也不跟她绕弯子了，直言说道。
顾无言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凉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日她还跟宁西楼开玩笑说指不定陛下要给他赐婚了，这便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倒也不是难受，就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的失落。
顾无言皱眉道：“李昭？”
陈妃那边能拿得出手的各种侄女表妹不少，但顾无言直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日乞巧宴上看到的心高气傲的姑娘。
谢凉点了点头。
顾无言眉头皱的更深了。
按照陈妃的意思，那李昭本来应当是她找来想要指给自己的，毕竟唯有李昭的身份能够与皇后那边的蔺若兰相抵。可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事，让陈妃突然改变了想法要放弃从自己这边下手，转而将李昭指婚给宁西楼呢？
他们不在京城的这几日，发生什么事情了？
另一头，宁西楼刚刚回了自己府上，必安便老泪纵横地凑了上来：“主子~”
“离我远点，别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宁西楼如是道。
必安老实本分地站定，将主子这些日子吩咐做好的事情与他汇报了一遍。
宁西楼淡淡地“哦？”了一声，手下不停地将夏季埋进去和顾无言一起做的桃花醉给挖了出来，一边仔细地擦着上头的泥，一边斜斜地挑起了眼尾。
“宫里那女人的动作倒是快……不过李昭？那是谁。”
……
顾无言回到顾府，跟苏氏请过安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岳华院。院中青花正在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十两嘻嘻哈哈地围着她转，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变出个果子了，一会儿从哪里变出一把瓜子了，哄青花的开心。
青花自那次周府的案子之后便留在了岳华院里，执意要报恩，顾无言脾气好，也没赶她走，况且想想周府倒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也没个去处，便将她留下了。岳华院横竖需要丫鬟做个针线活什么的，只要不让她进自己的屋子旁的倒也没什么。
十两一口一个“青花姐姐”叫的开心，看见顾无言回来了手一抖，一把瓜子噔时撒了个干净。
顾无言凉道：“怎么了？看见你家主子跟看见鬼似的，害得青花的院子都白扫了。”
十两狗腿地凑上来道：“嘻嘻，小的是看见了世子爷的威仪，心头大震！”然后又扭过头对着青花道：“来来来青花姐姐，我弄洒的，我来扫！”
青花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对着顾无言欠了欠身。
顾无言没空理会十两那个活宝，点了点头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
离开京城好些天，堆了不少事情要处理。
她平日里的公务都有亲兵专门送到书房里来，其中不乏边疆地战报，而她的书房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顾无言随手抽过几封印有“顾恺真”火漆印的书信在桌边坐下了，拆开信一一阅读。
可平日里都认识的字，这会儿组合在一起她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仿佛一个个跳跃在纸上的小豆子，不断挑战着顾无言的耐心。
她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
顾无言皱着眉，极力地逼自己认真办公事。
“笃笃”——
“进来。”顾无言抬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的，将手中的书信搁下。
“世子爷——”十两的脑袋从书房的门洞里钻进来，牢记着自家世子不喜欢被打扰的习惯，小心翼翼道：“十两不是故意来吵你的，只是……只是那个谁，高高瘦瘦那个又来了，说是四殿下请世子爷去喝酒……‘桃花醉出土了’，他说。”
十两话说的颠三倒四，顾无言却是听进去了。
她蓦地记起自己跟宁西楼一起酿地那坛有些暧昧的桃花醉……
酿了一半，她就落荒而逃了。原来宁西楼还是看着日子将它酿好封好了。
算算日子，从夏日里头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的确差不多能喝了。
她还没说话，却听十两嘀咕道：“啧——世子爷跟四殿下怎么跟连体婴似的，刚刚分开就又要一起了，两个大男人缠缠绵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断袖呢……”
顾无言的脸冷下来。
“你可敢大声地再说一遍？”
“噗。”十两没想到自家世子耳力惊人，连他苍蝇蚊子一般的喃喃自语都听的清，立刻夹紧了尾巴。“没！没有！小的什么都没说……唔，那小的去给爷准备换洗的衣物？”自家主子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呢，穿的还是前些日子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狼狈。
怎么能这个样子见四殿下嘛！
顾无言拧眉犹豫了一下凉道：“谁说我要去了？”
“啊？”十两刚要离开，步子骤停。“您不去啊？”
这声儿怎么听着都有些失望的意思。
顾无言更心烦了，挥了挥手：“就说我几日不在京城，公务有些繁忙，等……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他。滚出去。”这“滚出去”三个字则是对十两说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十两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朝着门房那边走去。
顾无言刚低下头，却听到门口又有动静：“不是叫你滚……”她抬起头，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袂。
“干嘛？”玄东璧一脸莫名地瞪着顾无言。
他是唯一能够进出顾无言书房的人了，就连十两也只能在门口蹲着不能进来。
玄东璧手里端着一碗散发着姜味的汤水，此时脸色臭的不行：“我招你惹你了你就叫我滚？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算算日子吧，早知道我就不该来，疼死你个臭不要脸的！”顾无言离开了京城这么些日子，也就玄东璧还记着她的小日子，一听说顾无言回来了就立刻去熬了汤药过来，省得过两日顾无言吃苦头。
顾无言顿了一下无奈道：“对不起，我以为是十两……”她平日里最讨厌喝药，但也没有现在这样，看着那碗汤药烦的不行，就想端起来往人脸上泼……谁都好，反正她不想喝进自己的肚子里。
但她没胆子对玄东璧这么做，这毕竟是玄东璧的好意，她不能迁怒。
顾无言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的她皱起了小脸。“怎么比平时还苦这么多！”
玄东璧满意地看她喝完了药，“嘿嘿”一笑：“是啊，吃出来了？我多加了一两黄莲！”
“……”顾无言被他噎的不行，半晌才黑着脸憋出一句。“你有病吧！”
玄东璧接过空碗笑的很是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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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这章漏发了……
下个月开始要准备复习考证的东东……可能会缓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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