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路未卜
在昏黄的烛火下，骊歌展开掌心，掌心的血又糊开了，她忽的坐了起来，到尤七娘的床底下看去，果然有酒。有时候看到尤七娘明明从船舱里出来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骊歌边猜测这尤七娘是个嗜酒的。
骊歌取了放在最外面的一坛，毕竟来了海贼谁能保证不丢些什么。
她拔开塞子，酒味很淡，她顿时放心把酒倒了出来处理伤口。可是谁知道这酒闻起来那么淡，但是倒在伤口上时却是疼得像有一百根细针扎在上面。骊歌呲呲牙，不敢叫出来。
几次过后，掌心终于不流血了，只是血肉边缘发白，骊歌满头大汗松开手，小脸煞白。
她不敢耽搁，连忙趁着无人把酒坛和用过的酒水全部倒入江河里，然后打开舱门让那淡淡的酒味散去。
骊歌悄悄地翻了一下尤七娘的船舱，果不其然找到了伤药，她不敢多用，只能撒一点勉强糊住伤口。
这一番折腾，天色都白了。
骊歌合上舱门，重新抱住魏阑席入睡。
此外，蒋渡衣衫翻卷，身轻如燕，踏水无痕掠过江面最终在一简单竹筏落下。
蒋渡面无表情地拱手：“公子，那小孩已经安全了。”
白衣堆雪，谢了一纸风流，一人横卧其上，轻袍风不动。
一阵阵咳嗽声不时骤起，稍有压抑，可看出主人的遮掩，骊歌缓缓睁眼醒来，习惯性揽住魏阑席，一偏头，头发全部散下，声音也是沙沙的，大约就是豆沙馅摩擦那般：“七娘子？”
尤七娘正喝着药，她转头对上一双亮泽的眼，她放下手中的碗，脸上染上欣悦：“骊歌，你醒了？”
骊歌浑身发软，她欲要爬起来，可是稍稍用劲骨头就传来一阵酥酸，骊歌只能歪在那里，笑着点点头：“嗯，七娘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尤七娘脸色失了血色，眼底青黑。骊歌视线下移瞥见了小桌上还有半碗黑乎乎药汁的碗。尤七娘轻轻摇头，朝着骊歌招招手：“骊歌，你过来。”
骊歌不明所以，拖着身子，勉强挪到床边，她正要下来，身子却支撑不住一软，骊歌心漏了一拍，她连忙高高举起怀里的魏阑席，紧紧闭上眼。
骊歌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却没有感到从后背传来的疼痛。
骊歌微微偏头就看到尤七娘撑着她，脸上微微狰狞，骊歌一怔，唇微微张开。尤七娘手打着颤，她调笑着说：“还不赶紧起来？你这是想压断我的手啊？想不到你个子小小的，人却还是很有肉的。”
骊歌顿时羞赧，她撑着床沿起来。尤七娘甩甩手臂，然后手放在骊歌额头上，唇微微抿起，有些凝重地说：“果然，看着你就有点不对劲，这都发热了，看来是受了不少惊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船医。”
尤七娘刷的一下起身，她往外走，衣角却被拉住了，尤七娘低头陷入一双透着光的眼睛。
骊歌甜甜一笑：“七娘子，我没事。那么多人受伤了，我只是小小的发热，用不着船医来看，我喝点热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尤七娘没有动，骊歌摇摇头，扯着尤七娘衣角的手没有放开。尤七娘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弯腰摸了摸骊歌的头：“委屈你了。”
骊歌眼一弯，“不委屈！要是没有七娘子，恐怕我和阿昼都活不下去了。”
骊歌微微低头，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魏阑席，眉眼染上暖意，她忍不住用脸蹭了蹭魏阑席红润的小脸蛋，但又想到自己发热了，连忙放开，生怕将病传给了魏阑席。
尤七娘看着两人，蹲下来扯过一旁的毛毯子给骊歌盖上，柔声说：“你好好歇着，我去厨房拿些吃的给你们。”
尤七娘出了船舱，一时头昏目眩，眼前一片黑压压的，她扶着木板，用力地甩着脑袋，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事物，另一只手覆在腰腹上，绞疼袭来，尤七娘几乎要叫出来，她咬咬牙忍住。尤七娘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眼前看得清了才踉踉跄跄地往船上的厨房去。
身后，骊歌静静地站着，手握住横杆，慢慢地血从中漫出，骊歌松了手，轻轻地托了一把魏阑席。魏阑席此刻正双手圈着骊歌的脖颈，挂在她身上，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看着骊歌没有理会他，他嘟着嘴不高兴地一掌糊骊歌脸上。
“殿下，我是不是错了？”
骊歌的喃喃自语，魏阑席听不懂，只会捏着骊歌的脸颊，这话也未必是跟魏阑席说的。
“错了？那我该怎么办？”
骊歌吹了一会儿风，她护着魏阑席毅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骊歌来到富贵住的船舱，伸手敲了敲，门开了。
富贵原本就受了惊吓，昨晚还做了噩梦，这打开门就看到抱着魏阑席的骊歌，富贵勉强地扯出笑容：“骊歌儿啊。”
骊歌环视四周一圈，没什么人，她特意往里边瞧瞧，两排大床铺都是空的。骊歌扬起无邪地笑容：“富贵哥，我们进去说吧。”
“好。”富贵想了想，侧开身子让骊歌进来。
这船舱平时住的都是糙汉子，散发着一股大脚丫子味。骊歌微微敛眉，她伸手在魏阑席鼻翼间挥了挥。
富贵合上门，转头对着站着的骊歌说：“骊歌儿，你担待点。”
骊歌笑笑，在床沿坐下，接过富贵递过来的热水，她托在掌心处没有喝。
“骊歌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富贵有些不自在，脚动来动去的，搓着手等着骊歌说话，可是骊歌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水也不作声，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怪尴尬的！
骊歌抿着唇，绷着脸，死死地盯着那微微漾动的水：“富贵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啊？”
骊歌猛地抬头，眼眶边霎时红了起来：“就是昨晚我杀死了三个海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眼泪慢慢聚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富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摆着手：“不是！骊歌儿你最善良了！”
“可是，我杀了人！”骊歌捂脸，啜泣声从中溢出，坐在骊歌腿上的魏阑席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地抓着骊歌的手。
富贵只得安慰骊歌：“骊歌儿，你这都是为了救那个姑娘，不是你的错。而且，那些海贼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对，就是这样！你别想太多了！”
说到最后富贵还煞是如此地狠狠点头，说得他自己也信了，他心里的魔障也渐渐没了。他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海贼，他们该死！
“真的是这样的吗？”骊歌的脸慢慢从手里抬起来。
富贵认真点头。
“可是，别人不会这样觉得啊！他们都会说是我杀了那三个海贼！”
骊歌眼里染上迷茫无措，富贵顿时脱口而出：“骊歌儿，我们谁也不说，不就谁也不知道了吗？”
骊歌双眼一眨，迟疑地问：“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而且那个姑娘不是晕了吗？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后面我记得来了一个人，对对对，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那个人干的！”富贵越说越激动，越发觉得这个说法可行。都不是他们干的，而是那个人，就是这样！
“那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就这样了！”
富贵的声音猛地拔高，骊歌跟着点点头，信赖地看着富贵：“谢谢你，富贵哥。”
骊歌借口魏阑席饿了，带着魏阑席出了船舱，临走前骊歌对着一脸高兴的富贵浅浅一笑。
骊歌转过头回来，头微微一偏，人都是这样的，只有牵扯到自身利益才会站出来，她没有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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