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宫闱是非
独孤娇拉着西陵虞的手，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松开他的手，背对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娇娇，怎么了？”西陵虞自后拥她入怀里，他一直觉得她心里藏着什么心事，可她不肯说，他也就不想强求她了。
独孤娇转身搂住他腰身，偏头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缓缓闭上眼睛，犹犹豫豫半晌，才翕动唇瓣，启唇嗓音因紧张，微沙哑道：“天虞哥哥，没有永盛不衰的家族，无论是西陵氏，还是独孤氏……都不是上苍眷顾，而是……因人为，而长盛不衰。”
西陵虞搂紧了她整个人，他知道西陵氏有龙脉，可却从不知道龙脉在什么地方。
似乎知道龙脉所在的人，只有历代一国之君。
“天虞哥哥，我……我就是独孤氏的气运，我的存在，就是独孤氏盛久不衰的秘密。”独孤娇埋首在西陵虞怀里，闷声闷气道：“母后弥留之际保住一息尚存，便是因为我无意识引动身上的气运，掩盖了母后身上的死气，瞒过了天道之眼。可如今……有人觊觎独孤氏的气运，我怕会出意外，只能……天虞哥哥，这是关乎独孤氏存亡的秘密，对方是为了避免麻烦没宣扬出去，而我……我……”
“别说了！娇娇，这个秘密，我会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说。”西陵虞心疼的抱着他的妻子，就算是为了保护她，他也会忘了她今日与他说的这件惊天大秘密。
“天虞哥哥，如果用我的气运可以抵消天谴，你会用我逆天改命，救活母后吗？”独孤娇靠在西陵虞怀里，她很想问这么一句，因为这样的秘密，说不定那日也会有人告诉天虞哥哥，她不想有一日，与天虞哥哥……
“不会，我不会这样做。但是……父皇会。”西陵虞紧紧抱着她，他也在害怕，有一日，他与父皇会不会父子刀剑相向？
“对方不会把这事告诉父皇，毕竟，他还想用我救一个人呢。”独孤娇不担心那个人会把这事宣扬出去，她只是害怕天虞哥哥会不选她，而……
“娇娇，母后早晚会醒的，她并不是永远不会醒。”西陵虞抱着安慰她，有千年冰魄在，母后早晚都会醒的，他又怎会忍心去牺牲她，换取母亲的苏醒？
“如果没有千年冰魄，天虞哥哥会做何选择？”独孤娇抬头望着他，她就想知道，在他心里，谁比较重要罢了。
西陵虞哭笑不得的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怎么会想到这道为难人的选择题呢？
“说啊，到底选谁？”独孤娇双手抓着他衣襟摇晃他，不说的话，她就当他选择不要她了啊。
西陵虞仔细想一下，望着一脸气呼呼的她，他一笑不答反问道：“如果有一日，我与岳母大人同被人以剑架在脖颈上，对方对你说，我们二人只能活一人，你是要我活，还是要岳母大人活？”
“这……”独孤娇一时间也做不出选择了，她低头沉思良久，最后，抬头望向他无比认真道：“如果真有那一日，我选我母亲活，然后……陪你一起去死。”
西陵虞听到她说选岳母大人时，他的心是真一痛，可当她说与他共赴黄泉时，他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笑容温柔对她说：“我与你一样，不负孝道，亦不负你。”
独孤娇扑进他怀里抱紧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天虞哥哥，咱们都好好的，好不好？”
“好，咱们一定都很好好的。”西陵虞爱怜的轻抚她青丝，笑得温柔宠溺，也是有些无奈的哭笑不得。
她问的问题，他没被吓到，她倒是先害怕起来了。
……
独孤娇对西陵虞坦白这件事后，整个人都轻松无比了。
新年还是要过的，杨柳氏母子之事，只能是年后再说了。
今儿小年夜，大家小聚一下，还是那般其乐融融，平淡温馨。
而在这个小年夜，竹子溪却不是很好了。
妄图闯入凤凰山，还拿独孤氏的七公子威胁独孤氏，让独孤氏交出了一个人，独孤氏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二哥，现在该怎么办？再被独孤氏的人追杀下去，咱们就别想回到巫族了。”巫佐是真不会武功，这一路上他虽然被保护的很好，可是……他却是内心最恐惧死亡的人啊。
“没有任何办法，独孤氏的要追杀我们，我们本就无路可逃，无路可退。”竹子溪一直都不明白，巫氏到底在与什么合作，又为何要抓独孤氏的大小姐？以前是独孤珵，如今是独孤娇，他们到底抓她们做什么？
总不能是要拿她们的命，去换那个女人的命吧？
是，他有一次意外中，跟着一个人进了巫氏的禁地，看到了一名躺在寒玉床上的女子。
那个冰洞里四周散发着药香气，只闻一下，就能让人精神百倍。
可那个人不是巫氏的人，父亲却对他极为敬重，待为座上宾。
也是因为与这人合作，巫氏才有了源源不断的物资，不至于一族人落没到吃喝都成问题了。
西陵罗罗手里的香草藏的很隐秘，杨临花费二十多年才找到那个地方，原来，西陵罗罗是把一株香草种在了快活城外一处毒草遍地的山腹之中了。
因香草生长在温泉边，顶上又有个洞口可以流进来雨露滋养，它倒是真汇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长得很好。
摘回那株香草给那名女子服下后，她果然在逐渐恢复身体健康，可却还是没能醒来。
据那个男人所说，他们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如果一年后再抓不到独孤娇，这名女子便会彻底死了。
香草是能帮人恢复生机，可却是时间有限的。
这也是为何父亲会让他冒险，来凤凰山企图强行抓走独孤娇的原因，实在是那个女人等不了太多时间了。
“二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抓独孤娇啊？”巫佐要疯了，他们巫氏明明招惹不起独孤氏，却为何还要冒险来动独孤氏的大小姐，这不是找死吗？
“不知道。”竹子溪不是不想告诉巫佐，而是他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指名道姓要独孤娇？独孤娇一个小女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巫氏的人保护着竹子溪和巫佐，一路向西行去。
一直连续奔跑多日逃命，总算是把人给拽掉了。
可他们也是精疲力尽了，是琴女出现阻拦后头的人，他们才得以逃脱掉的。
……
巫氏的事，独孤氏会追查到底。
杨临是西陵罗罗的驸马，他的死罪，该由朝廷来判罪。
不过，在把杨临送出凤凰山前，便已挑断他的手脚筋，割了他的舌头，为保万全，绝对不可以让杨临说出独孤氏的秘密。
正如西陵虞所说，他是不会拿独孤娇冒险，可他父皇为了救他母后，很可能被人蛊惑，来拿娇娇的气运抵御天罚。
还有就是，独孤氏有这样的风水大局，是没有君王不忌惮的。
自古以来，君王都不可能容忍有一个世家的气运，比皇家龙气还盛。
为保万一，西陵虞只能希望这个秘密，晚一些被皇室中人知晓……
“天虞哥哥，你坐在这里很久了，在想什么呢？”独孤娇之前一直在房间里等西陵虞，可他这个厕所上的也太久了，她有些担心，就出来找他了。
西陵虞在外头已经坐了很久了，身体都是冰冷的了。他没有抬手去碰肩上为他披斗篷的手，他只是望着湖面，又发了会儿呆，直到身后人儿自后搂住他脖颈，他才转头对她温柔一笑：“我没事，只是……嗯，娇娇怀孕太久了，为夫血气方刚的……又点火气过旺了。”
独孤娇被他这话逗得一笑，在他耳边故作生气冷哼道：“那要不要我给你去外头买个妾回来，好好给你败败火啊？”
“为夫可不稀罕外头的野花，就喜欢香香的家花。”西陵虞拉住她一只指尖微凉的小手，把她抱在怀里，起身向着他们的小院走去。
独孤娇被他抱着走在冬夜寒风中，也不觉得寒了。
“娇娇，有了这个孩子后，咱们以后就晚些再养二胎吧？”西陵虞觉得吧，他们年纪轻轻的，就不该这么早养孩子，对娇娇身体不好，他也怪难受的。
“好啊，听天虞哥哥你的。”独孤娇如今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算着要来年四月才能生，这几个月撑下来，真的是要命的。
西陵虞低头亲了他家乖娘子一口，有时候她不发火的时候，还是个很温柔贤淑的好妻子的。
凤凰山的冬夜风很大，也很冷，好在家家起了火墙，倒也暖和好过冬。
就是在外头，太冷了。
朔方他们四个是跟在独孤娇身后出来的，见王爷和王妃回去了，他们也就回去休息了。
……
腊月二十八，西兰城。
西兰城的平静没多久，宫廷之中便又出事了。
养在梵伽膝下的西陵润中毒了，不是什么毒药，就是食物中毒。
可就因为这件事，常德妃哭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说什么都要把儿子要回来自己养，还说什么不是亲娘，哪里会真心疼爱庶子之类的话……
又说了，梵伽又没生养过，哪里就会照顾孩子了？
反正这事闹得挺大，西陵楚也是实在烦透了，便让梵伽把西陵润给常德妃送回去。
梵伽对此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反正，孩子是别人的，西陵修让她养，她就养，不让她养，她就不养，没什么大不了的。
西陵修却是怕梵伽为此不高兴，当晚就来了紫宫，陪梵伽用了晚膳。
“你不必来向道歉，常德妃说的对，我是没生养过，也不会养孩子，这次孩子吃错东西中毒，也的确是我没有照顾好孩子。”梵伽这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气死人，这回也是如此。
西陵修都被她呛习惯了，他喝了一碗八珍汤，放下碗，拿起桌上白帕擦下嘴角，抬头看向对面的皇后娘娘，放下白帕叹口气道：“梵伽，这事错不在你，哪怕是常德妃自己照顾孩子，也是避免不了食物中毒这事的。更何况……算了，这事我该向你道歉，是我把你卷入了是非漩涡之中的。”
“我知道，是有人故意造成润儿食物中毒的，心可真狠。”梵伽这人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可却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和心机。
御膳房的人要是连这点小心都没有，早就全被拉出去处斩了。
同样的，各宫小厨房的厨娘要是连食物相克这点都不清楚，也早就不知道死多少了。
既然小厨房和御膳房都不可能犯这样的错，那西陵润的中毒，便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了。
“梵伽，真的很对不起，早知会是如此，便不让你抚养润儿了。”西陵修握住梵伽一只手，真的很抱歉，是他为了儿子，忽略了梵伽的身份与处境。
“没关系，我不在乎。”梵伽抽出自己的手，她还是习惯不了与人这样肌肤相亲。
西陵修对于梵伽的疏离，他也是很无奈，但可以体谅，梵伽毕竟是离开亲人，与师父在山上长大的，她不习惯与人亲近，也属正常。
梵伽盯着西陵修打量，见他没有生气，她才暗松口气，伸手为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人是冷冰冰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西陵修见梵伽为他夹菜示好，他温柔一笑，夹起碗中排骨咬了一口，汁香味美，不像是紫宫厨娘的手艺，肉松软不柴，嫩的人齿颊留香，所以这……
妙音在一旁轻声细语笑说：“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亲自下厨做给您吃的，还有这八珍汤，也是皇后娘娘做的。”
西陵修惊讶的看着一脸冷冰冰的梵伽，梵伽是极美的，在用膳的时候不让旁人伺候，只有妙音她们几个，故而没有戴面纱……
可这样的她在灯火昏黄下，却美得朦胧而梦幻，让人的心……
“皇上快吃吧，要凉了。”梵伽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她的耳垂和粉颈却逐渐红了。
西陵修见梵伽也会害羞了，他很高兴，又喝了碗八珍汤，把一盘糖醋排骨都吃完了。
宫中贵人用膳，菜不动三，是为了吃不腻。
所以，西陵修这样的吃法，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可梵伽也没提醒她，因为她心里也高兴，他喜欢吃她做的菜，这事让人心里很愉快。
西陵修在紫宫用完饭，便起驾离开了。
如今他明面上还在孝期，以身作则，他也要孤苦守着孝。
梵伽送他到了殿门口，目送他下了阶梯，走向广场，她也就转身回去梳洗一下，准备休息了。
常良娣一提出要把孩子要回去抚养后，苏昭仪和夏昭容也上太皇太后哪儿请求，把两位公主也要回去抚养了。
如今紫宫里一下子安静的有点清冷了，好在梵伽她们主仆已经习惯了，冷清也就冷清了吧！
……
三个孩子回去后，其实都没有一个乖的，因为他们习惯了有很多人一起玩，如今睡前都没人陪他们玩一会儿了，他们睡不着嘛！
皇室的孩子本就都是孤独长大的，兄弟姊妹之间，也都不亲厚，疏离的像陌生人一样。
可这些日子，他们习惯了大家一起玩，连二哥哥走了，他们还想二哥哥呢！
如今他们三个分开了，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
人是群居动物，孩子更是需要伙伴，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是真的受不了了。
“润儿乖，吃饭饭好不好？”常德妃在哄着西陵润吃饭，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午回来就闷不吭声的，宫女一眼看不住他，他就往外跑。
一下午喂他喝水也不喝，现在喂他吃饭也不吃，到底要干嘛啊？
西陵润就是摇头不吃饭，他想妹妹了，也想母后做的果酱糕点了。
啪！常德妃气的把碗重重放在桌上，双手扣住她儿子瘦小的肩膀，又心痛又愤怒的看着他落泪道：“润儿，我才是你的母亲，你才去那个女人身边多久啊？就这样与母妃陌生了吗？润儿，你不能这么对母妃，你可是母妃唯一的孩子，咱们才该母子同心，而不是……”
西陵润害怕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母亲，小脸煞白煞白的，嘴唇哆嗦几下，翻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润儿？润儿！”常德妃抱着昏过去的儿子，眼睛通红的冲邓祝三吼了一声：“还不快去传太医！”
“是。”邓祝三应一声，便低头退下去了。
常德妃抱起儿子去了后殿，本来她儿子就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好不容易晚上好一点，这碗白粥还没吃，人怎么就……
桃夭宫一下子乱了起来，只因西陵润又晕倒了。
这事常德妃下令封口，谁也不许宣扬出去。
她已经隐隐明白，她儿子还是怕她，这个孩子还记得那件事，他……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难道，她儿子要为了她的罪孽，就这样一辈子不开口说话了吗？
老天爷啊！孽是我造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饶了我的儿子吧！
……
木兰殿此时的情况也是一样，大公主也在闹别扭不肯吃饭。
“不吃不吃就不吃！”大公主能跑能叫，可是比闷不吭声的西陵润能闹腾做了。
“抓住她，小心别伤了她！”苏昭仪都快愁死了，这孩子以前很乖的，如今怎么变得性子这么野了啊？
一定是梵伽教坏她女儿的，毕竟，她梵伽就是出身山野，一个半点规矩礼法不懂的野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大公主很会闹腾，她小短腿也跑的不快，可她总爱钻来钻去，不是碰到柱子旁的大花瓶，就是推到放花盘的独脚花架上。
宫女太监都快吓死了，要是大公主受伤了，昭仪娘娘一定会打死他们的……
“我不要你们，我要找哥哥，找妹妹！”大公主闹脾气就是因为她午觉醒来就没有看到哥哥和妹妹，母妃答应她睡醒就能看到哥哥和妹妹的，说话不算话，她不要骗子木法了。
苏昭仪过去一把抱起这个小女儿，一巴掌拍在了她小屁股上，又气又伤心训斥她道：“找什么哥哥妹妹？他们又不是跟你一个娘的，你和他们交什么心？早晚被人害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哇呜呜……”大公主哭闹了起来，一直嚷嚷着要找母后，可是把苏昭仪给气死了。
这都什么孩子，别人养她几日，她就认贼做母了？
……
芳蕙殿也是闹得厉害，二公主也是不吃不喝，抽抽泣泣的闹着找哥哥姐姐，他们年纪小，习惯了在一起，猛然分开，肯定会不习惯。
夏昭容也是愁死了，这孩子怎么这样执拗，都和她说了明儿个带她去找哥哥姐姐了。
如今，还这么哭闹无休止，要玩哥哥姐姐还不算，还要什么母后？
这个白眼狼，她是白养她了是不是？
“娘娘且先别动怒，公主也是年纪小贪玩罢了，等过些日子习惯改过来，也就会像以前一样待娘娘您亲了。”夏昭容身边的掌事宫女劝着她，这孩子都是喜新厌旧忘得快的，之前是贪新鲜，才会觉得皇后娘娘这母后弄得小玩意儿有趣，等他们找来更有趣的小玩意儿，公主自然就会忘了皇后娘娘的好了。
夏昭容被这么一劝，她心里是好受多了。
皇上和这孩子都一样，都是贪新鲜的，等新鲜劲儿过了，自然也就不会总往紫宫跑了。
嬷嬷哄着小丫头吃饭，小丫头就不吃，她就要哥哥姐姐，他也要不会凶她的母后！
梵伽的确没有胸过他们，只因梵伽沉默寡言，很少与他们一起相处，许多时候都是妙思带着人照顾他们几个，他们自然就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母后，是个好的母后了。
夏昭容听着她女儿喊别人母后这样亲热，她心里是真酸，恨上梵伽的同时，也怨上了皇上。
要不是皇上为了给梵伽解闷，把孩子送去紫宫，她的孩子会与她这样离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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