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光返照
清晨，“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钻进我的耳管。
“小飞，你醒了吗？”门外传来我妈的声音。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迷迷糊糊地回答道，“醒了……”
我妈听见我的声音后，她就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依旧残留在我的脑海中，一回想起来，我就觉得脑壳痛。不言而喻，梦梦姐和吴如意都不同程度地伤了我幼小的心灵，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
我一直躺在床上，直到我妈把早餐做好。
“小飞，快起来吃早餐了。”我妈又趴在我的卧室门上大呼小叫起来。
“好，马上就来。”
餐桌上，我妈说她在地板上捡到许多钱，“有好几百呢？”
我爸鄙视地说，“你那么能捡，你再去捡一块钱回来，我就奉你为财务天尊。”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为了给你爷俩做早餐，我累死累活的，我容易吗我？现在我就想活跃一下气氛，你倒是较真了？”
“不是我较真，你用词不准确，哪有你这样活跃气氛的？在家里，每天起来，还能捡几百块钱，干脆不用去上班了，在家里捡钱得了。”
我没插话，自顾自地喝稀饭、啃馒头、吃榨菜。老两口子拌嘴，我这小辈不适合插话。
“我都吃完了，你们还没尽兴啊？”我放下碗筷，阴阳怪气地说了这句话。
“我们斗嘴，你甭管。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外婆。”我妈吩咐我说。
我转移阵地，坐进沙发，闭目养神，耳际萦绕着我爸妈的你一句我一句。
等了许久，一家三口终于出门了。坐上公交，来到医院。
很倒霉，在楼道里，居然遇到了吴如意。她看见我们走来，热情似火地上前跟我妈打招呼，“阿姨，早上好！”
吴如意一定把自己当成马家的儿媳妇了，否则，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怎么会那么孝顺有加？
一见到她，我就想起昨晚上的事，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恶心，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小飞，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吴如意见我不理她，只好厚着脸皮问我是不是没睡好。
我妈也真是的，居然拉着我爸赶紧走开，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我的时不用你管。”我决绝地说。
“小飞，你这是怎么了？”
吴如意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眼里充满迷惑。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知道？”我阴阳怪气地反问她。
“我哪里做错了吗？要是哪里做错了，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不要脸！”
说着，我从她面前闯过去，显得粗鲁无礼。
走了两步，我忽然想起她昨天给我的钱，“对了，你昨天给我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她突然一把拉住我，我停下脚，但是没转过身去，听她说话的声音，就要哭了。
这时，楼道里跳出来张仁义，他虚张声势地咳嗽两声，“吴如意，你这是干嘛呢？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约会的公园。在医院里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吴如意不再说什么，缓缓地松开了抓着我手臂的手。
我觉得，昨晚在吴如意家的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张仁义。我在心里咬牙切齿，“这龟孙子，不但心黑手辣，和我二舅狼狈为奸，害我外婆病入膏肓，还死皮赖脸地残害良家妇女。”
推开病房的门，大舅舅正和我爸妈闲聊。见我进来，三个人就一起闭上了嘴巴，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知道。
奇怪的是，大舅舅见了我，好像很生死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望龙，小楠，那我先走了。这里就辛苦你们了！”大舅舅对我爸妈说。
“哥，自家人，你总是这么客气。你就早点回去补觉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放心吧！”我妈说。
大舅从我身边走过时，突然对我说，“小飞，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哦！”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爸妈的面说吗？我疑惑不解。只好跟在他的身后，来到走廊上。
“大舅，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爸妈说呀？”我故意问。
“小飞，你二舅跟我说了些事，你和诗雨的事。”大舅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他活了大半辈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和诗雨什么事都没有啊？二舅跟你说了什么？”
一听是二舅打的小报告，我心里就想揍人，他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恶人，恶人先告状是常有的事。
“也没说什么。他也是出于好心，诗雨正在上学，一心不可二用，这阶段，安心念书才是正经事。其他事儿，以后再说也不迟。”大舅说得有些委婉，不过，我还是能听出大舅想表达什么，无非是叫我远离表妹，不要打扰表妹念书学习。
“大舅，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行。”大舅的脸上又露出了质朴的笑容，“大舅走了。”
大舅走后，不幸的事终于降临了，外婆回光返照。
“妈，你醒了？”我妈还以为外婆真的醒过来了，激动地问。
“小……飞……”外婆直接点名要见我。
“外婆，我在呢！”我赶紧把耳朵凑到外婆的嘴边，不安的心绪被狂跳不止的心跳包围着。
“你不要怪他……你要放过他……”
外婆用尽所有力气，说完这两句话，就停止了心跳。
从来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的我，瞬间呆了。
“医生……护士……”我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接着，护士冲进来。再然后，医生也来了，张仁义也来了。
但是，一个生命停止跳动后，医术再高明的神医也将束手无策。
我妈哭喊着，撕心裂肺的样子，多么无助，多么绝望！
也许，吴如意也在人群中吧，我能感到她的存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痛苦地看着我，如果她真的爱我，她就会这么做。
外婆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她闭着眼，面容是那样的安详。“你不要怪他……你要放过他……”她临终前的遗言塞满我的胸腔。
“我能不怪他吗？我能放过他吗？”我反复地问我自己。
“你不要怪他……你要放过他……”
“我能不怪他吗？我能放过他吗？”
外婆的遗言和我对自己的发问，像是两条撕破苍穹的闪电，在我的眼球里燃烧。又好像是两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在入海处交汇，融为一体。
我妈趴在床沿上，哭得伤心欲绝，成了泪人。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心疼地看着妈妈绝望的身影。“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一万个问句在我的心里奔腾而过。
再等等吧！我妈承受的伤痛已经太多太多了，她已经失去了救命的稻草，随时都有病倒的危险。作为一个罹患癌症的儿子，要学会心疼刚刚失去妈妈的妈妈，以及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外婆溘然长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舅、大舅妈，以及二舅的耳朵里。我想，这是二舅日夜期待的结局，因为，当他出现在医院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哀痛的表情。可悲的是，二舅无法装出哀痛的表情，可笑的是，二舅的亲妈临死前，还在为他求情。
如果世间真存在人的灵魂，那么，外婆病重的这段时间，她的灵魂一定常常跟在我的身后，她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否则，她为什么会留下那两句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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