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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只许虔诚


  俞敏涛等人在俞大明的坟台上撒了许多海蛏壳和花蛤壳,俞建华又做主烧了许多冥币,放了几串百仔鞭炮。不远处的镇上仅一年的时间又矗立起好几幢高楼,从福芦山高处眺望,座座高楼将古老的小镇簇拥出现代化城市的美妙和精彩。

  一行人走回在充满异味和垃圾的小路上,身后的断崖深壑依然冷峻悚然。一面硕大的规划图屹立在福芦山山口,图上的远景诱人着迷,一百多公顷的方野即将成为一个集文化、休闲、娱乐、游览为一体的城市休闲公园。

  俞敏涛稍看了看大图,拧紧的眉眼舒了舒。

  迪乌和李中华则站在大图前认真凝看。

  俞敏海不失时机地笑说:“迪乌老兄,我爸很快要搬新家了。我们明天带你去我外公的地盘瞧一瞧,然后你也考虑一下吧,让我义父迁回来跟我外公做邻居。这样好让他们俩个老朋友天天喝老酒聊天,我再烧几个丫头下去侍候他们。他们苦了一辈子,咱得让他们享享福。”

  迪乌和李中华听得一头雾水,幸好有张先生随同,张先生声情并茂地翻译畅述了一番,迪乌憨厚的脸上竟有了神往之色。

  俞建华凑近大声说:“活人的日子越来越幸福了,咱也不能委屈了先人,得尽快给我姑父找个更好的地方,可如今好风水的地大家都在抢。我姑前几天打了电话回来,她真是看空了一切,我刚一提就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俞敏海:“我妈虽然看空了一切,但她要是知道你不尽心尽力,一定会让我爸托梦吓死你!”

  俞建华吁着气说:“我姑父早投胎转世去了,他可不能老呆那边直想我姑的狠心,脑壳想穿洞了也是不得明白。”

  俞敏海大笑:“我爸要是投胎去了,那我们给他建了阴宅有谁来住?不白费劲了吗?”

  俞建华老气横秋地批评道:“你太年轻了!不理解那是你们身后的又一个家,家长还是我姑父!”

  俞建华本来要骑他的电驴子回家,可又觉得意犹未尽,叫上俞建秋的儿子:“你骑上它回家去,我跟这一堆出国傻去县城。”

  到了县城,俞建华提前下了车。

  再回来时,他擦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又无比得意地捧着一箱枇杷,说:“太城一号枇杷,全世界仅咱们福宁有此一款,三月当季水果,番客们该馋坏了!”说着就打开了箱子。

  大家纷纷取了枇杷,用指甲轻撕去嫩皮,黄色的果肉一入口即觉满口生津。

  俞建华看得满意,他又紧接着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说道:“这老房子要是老没人住,过个几年怕也是废了。”

  在俞敏海兄弟们还没下飞机时,俞建华已忙得不可开交。他摇摆着肥圆的肚子,累得气喘如牛,总算将小楼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而小楼里的被褥在阳春三月忽睛忽阴的天气中也被他抱进抱出了几回。

  整幢小楼虽已做了大扫除,可墙壁上黄旧的污迹愈加清楚可见,有些角落的油漆已经成块脱落,门窗的锈迹斑驳苍凉,所有家俱也已老得掉牙。

  蒋芷萱忍不住说:“其实可以考虑卖了它,反正大家也不可能回来长住。”

  俞建华受惊般地叫起来:“祖屋哦,我姑还在世,不能说卖就卖了它。有间祖屋在,你才知道家门在哪里哟。”

  蒋芷萱一听说“祖屋”俩字,见俞敏洪等人都在场,逐消了声不再说话。

  俞敏洪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也闭了嘴不吭一气。

  俞敏海调侃起俞建华来,刁钻说:“人靠衣妆,房靠装潢,找人来重新装修装修,整成欧式风格的。建华表哥家的罗马柱全竖在外面,外表奢华,里头空荡。我家的罗马柱就全放在室内,外看低调,里有内涵。”

  俞建华尴尬地笑笑,:“农村的大别墅哪几栋不是先将外表搞得光鲜好看?如今家庭人口少了,房子太大了住不满人,就等着有钱慢慢装修呗,用得上的房间装一装,用不上的就关一关。”

  俞敏洪反对说:“我们一年住不上几天,不要再费钱装修,能将就就将就吧。”

  俞建华双手叉起了腰,一副老大模样,:“洪洪,你是你们家的长子,你考虑考虑带你的日本老婆回国来。你在日本开店,自己当厨师,干得太辛苦了!在福宁开餐馆的老板哪几个像你那么干?该将你的大勺子扔到爪哇国去。现在福宁已今非昔比了,挣钱的门道多了去!包个挖土方的工程就能赚翻了天,叫涛涛帮你找门路做市政工程,修几条下水道就发大财了。我也叫建秋快快回来,可他还想给他儿子赚出国的本钱,但年轻人哪里会想着出国打工。如今创业才时髦,出国不流行了。”

  俞敏洪摸了摸自己已现光明顶的头皮,:“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好,这山看得那山高,谁知道能不能捧到聚宝盆?”

  蒋芷萱拿着纸巾擦了擦往下淌的枇杷汁,:“世界一片狼藉,风景此处独好!”

  俞敏佳囫囵吞下嘴里的枇杷,说道:“建秋现在不是在攒儿子出国的本钱,而是在攒儿子创业的本钱了,他前几天还说儿子创业老子垫背。不知道他一个人还要熬到哪年哪月?”

  蒋芷萱看俞敏涛久不出声,心知他犹正心烦意乱之中,关切地看了看他。

  俞建华那肥胖的手指对着空气点了又点,:“我要叫他回国来帮他儿子,像他那种血汗钱赚不得了。他儿子牛得很,买一台电脑做美元外汇生意,足不出户就能大把大把地来钱,唯一不好的就是昼夜颠倒,他……”

  他的话未说完,手机铃声响了,竟然是家中电话的来电转呼,俞香兰在说:“建华,我原先家里的电话停机了,我想问问涛涛他们回国了吗?”

  俞建华忙应说:“除了俪俪,你的几个孩子都在家里了。”

  俞香兰忽觉心潮起伏难平,禁不住紧念了几声佛号。

  她稍稍平息一下气息,就听俞敏涛说:“妈,我们去看您吧!”

  俞香兰又是一震,:“不必了,跑来跑去也麻烦!”

  俞敏涛坚持说:“妈,我有许多话想对您说!”

  俞香兰怔了好一会儿,:“那也好,我只见你和芷萱,其他人不要来,你先答应我!”

  俞敏涛亦一愣,随即应说:“好的,我们明天回老家给其他亲人扫墓,后天就去找您!”

  俞敏佳不禁惘然,顾及不上手上的枇杷汁直直地滴落身上,不相信地问:“妈不想见我?”

  俞敏涛:“妈应该想寺院是清净之地,不愿意有过多的喧杂。我得去看看妈妈,即便佛门人不见得都有佛祖的包容心。妈的年龄大了,老人本就是社会的弱势群体,我们更不能让人觉得她是被家庭所拋弃的可怜人。”

  俞敏佳和俞敏洪无声地低垂下头,俞敏海抬脚踢了踢已经裂皮的沙发椅。

  俞香兰的步履轻快,矫健有力迈步台阶,她心想放下所有杂念,当真可以做到身轻如燕。见刘嫂正在佛堂前忙碌,她忙趋近前去。

  刘嫂是这里的常年俗家义工,此刻正轻微小心地将香庐里的香灰清出,而那些断香头则放在一旁的大袋子里。

  刘嫂见俞香兰走近,神色恭敬地说:“香灰是阳土,可保家保室。李总在外头做了善告,有一些信众要请香灰回家。我将它们先清理出来,而那些香头也是可以回收卖钱。”

  俞香兰:“香柱是洁净之物,却也脱不了俗,如果可以回收不被浪费,也是善事一桩。”

  而刘嫂口中的李总是这里的常客,俞香兰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旁边有个女人多嘴说:“这一点点钱哪够李总吃吃喝喝。真奇了怪,那些人要请这些香灰做什么?家宅不安的就靠香灰就能保了平安?风一吹,满屋子的粉尘,抹灰尘也花时间,真搞不懂他们还要花钱请香灰。”

  俞香兰认得那人是小卖部的老板娘,听她这么不屑又不敬的口气,诧异地问:“香灰卖得钱吗?不是布施吗?”

  刘嫂:“不说买,但善众们请了香灰后是要添香油钱的。”

  俞香兰心想李总难道就是那个承包户?出家人受十方供养,可十方供养也似乎肥了大俗人。

  小卖部的女人咕咕地笑了,:“我这小店卖水卖快熟面,远不及卖香灰好挣钱。”

  此时,有人在大声喊俞香兰说有人找,俞香兰忙快步离开。

  见俞敏涛和蒋芷萱站在面前,俞香兰心满意足地笑了。

  俞敏涛一见母亲,百感交集,可张了口只是说:“妈,大姐她们也想来,您怎么就只想见我和芷萱呢?”

  俞香兰认真地端详着俞敏涛:“你瘦了,白头发也多了。不见她们,是因为我与她们没有心结,我见芷萱是要了心结,见你是有求于你。”

  蒋芷萱诚惶诚恐地说:“妈,我比较有个性,但我一直是尊敬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过往的不是!”

  俞香兰微微一笑,:“无求乃乐,有求必苦!我对佳佳她们只爱无求,对你却一直有要求,也令我苦,也令你生气。今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唯有静心时才了悟得到,我们有时嘴上说学佛,而是在毁佛,说着佛的道义,却南辕北辙地违背了他。”

  俞敏涛诚恳地:“妈,其实您有要求,才是拿我们当子女,我们也才能觉得心安。”

  俞香兰收住笑容,沉吟了许久,又微笑着说:“我以为这里可修我此生,但终究会与这个地方无缘。肉身必有病痛,凡俗总有顾虑。十方佛国皆净土,我会找到与我有缘的地方。你如果能帮我即是我前世修行的福报。只有比丘尼才可获得十方侍奉,可我真要出家当比丘尼,还需要过一道坎,你要帮我!”

  俞敏涛动情含泪说:“妈,您永远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虽然离您很远,在心里却从来没有隔阂过您!”

  俞香兰咬了咬牙根,尽可能淡然地说:“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俗世亲缘,终有离别!”

  俞敏涛:“您去到哪里,我就在哪里塑金佛,捐功德箱。”

  俞香兰含笑点头,不再说话。

  蒋芷萱只觉泪眼迷蒙,:“妈,跟您说件开心的事,墨墨已经从美国长春藤名校毕业,她回上海工作,而且有男朋友了。这些都是我所期待的样子!生活中或许还有一些不如意,但终也有努力过后有所获的快乐。”

  俞香兰只是点点头。

  俞敏涛:“妈,我也跟您说一件事,这几天我想了想,决定要帮李有福老先生的曾孙子圆梦,李中华是个好学憨直的孩子。他因为没有申请到奖学金,必须放弃来中国的学习梦想,我想帮他!李先生许多年前种下了善因,今天可得善果!”

  俞香兰双手合十,向他们微笑示意,她心中只觉一片安宁祥和。

  俞敏涛和蒋芷萱含泪退了出来。

  蒋芷萱望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说道:“为了心中的执着而惘顾了身边重要的人,难说对错,无问因果。”

  俞敏涛:“当难说对错、无问因果时,只好选择尊重,报以尊重基础上的关怀与爱。或许这又是最好的距离,让我们不会离得太远,又不会靠得太近!”

  法事堂内念经声此起彼伏,那是一场生者为逝者所敬上的虔诚,而生者也可为生者许下虔诚,以不同的方式慰藉着同样沉浮不定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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