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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嫁给英雄 上


        

   见俞大明上门找俞香兰的次数多了,叶芙槿心下着急,暗示他得找个人来正式提亲。

  俞大明兴奋地跟哥哥嫂子商讨起他的人生大事。

  嫂子备感心情复杂,小叔子马上要成家了,往后他的工资就跟她没了半毛钱关系,一想这个就令她难过。可她又不敢拂了小叔子之意,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俞细命家中。

  嫂子端着当嫂子的范儿,坐姿优雅端庄,话也说得有范,:“要不是我家大明官当大了,公家的事情太多,他的崽该能上合作社买酱油了。爹娘去得早啊,这些年来,我是替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夫妻是枕头间的热,兄弟是骨子里的亲。过日子不容易,虽然我们都吃上了大锅饭,天上却不掉金银宝,认字绣花不抵插秧种粮来得实惠!”

  叶芙槿连连点头称是。

  嫂子又说了许多话后,算是让大家彼此明白了,两家已是准亲戚了,可就是忘了要将定亲的具体事宜说个清楚。

  俞细命待她走后,摇摇头,叹声气说:“这婆娘不简单!”

  叶芙槿见怪不怪地道:“油灯烧了几年就开始不省油了,何况原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得拔一拔灯蕊去,免得香兰儿不经事,平白受委屈。她也得早点嫁过去,好歹先不饿着肚子。”

  叶芙槿走进俞香兰那屋,拿起她手上的绣盘,啧啧地赞了几声,说:“心灵手巧的,瞧了就喜欢!大明曾是个苦孩子,但愿他能不让你吃苦。”俞香兰:“娘,人家在山里和海岛上什么苦都尝过了,余下的会是甜的。”

  叶芙槿怜爱地笑了笑,:“他倒是跟你说了不少贴己的话。”

  俞香兰调皮地吐吐舌头,抢过母亲手上的绣盘,继续绣她的鸳鸯戏水枕头套,俞大明刚送的白棉布,正好恰了她的心意。

  叶芙槿在她旁边又说:“眼下虽说家里不开锅,但你也得学一学姜葱蒜的调配,懂得柴米油盐的用处。一个好女人要是能将大白菜凊水煮出大白肉的味道,男人必也是另眼看待。”

  俞香兰停了手上的动作,歪了歪脑袋,不知怎地却羞红了脸,:“阿娘,前几天戏台子演的《宝莲灯》,三圣母不做神女,舍了神灯,历了凡间清贫,宁愿被压在华山下,只为了眷恋一世情缘。”

  叶芙槿:“戏台上几个折子就演完了几生几世,可我们这辈子的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

  俞细命在她们说话当口,拿了烟枪往屋外去,宅墙基边的那几棵烟草,光秃秃的,只剩下了细杆,上面本就无几的叶子,早已经被搓成了粗糙的烟草丝。

  他发狠般地猛抽了几口烟,劣质的烟草味道越发浓呛,却不经抽,几口后就尽是烬渣了。

  他惋惜地磕了磕烟渣,伸手去掐了几根烟草,心想这种坏天年坏得令人生气,甚至令人绝望。

  他突然间又想念起兄弟李有福,南洋一年里没有冬天,各种植物该长得好,只是不知兄弟现已经了几回娶媳嫁女的事?生的番仔们定又跟番仔联了姻,这辈子怕是回不了唐山了。

  他抬眼望了望自家的四厢房,被压塌修缮后的部分虽然略显粗糙,可终归瞧着巍峨结实,心中忽又安然。

  俞大明开始认真地筹备婚礼,他迫不及待地要结束这场漫长的等待。但他的那间小屋,在他的愉悦奔放心情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寒酸。

  叶芙槿一反常态,开始频繁地与村里几个爱闲话的姑婆们拉起家常,有意无意地表示对俞大明多年前遭受分家不公的愤慨。在俞大明面前,她同样有意无意地表达了一个准丈母娘的同情和担忧。

  有些话传到了嫂子的耳里,掀起了她许多恼怒的心湖之浪。她如鲠在喉,死憋得难受,思索着某日后必要一吐为快。倒是哥哥开明豁达,抢先开口问妻子说:“香兰过了年也十八岁了,可以娶过门来了。你说他这新房安在哪里好呢?”

  “哟,瞧这话问得。新房做在哪儿?当然做在自己家里,大明不有自己的屋子吗?“嫂子斜着眼,却不看他。

  “他那屋小得不行!安张大床后,连柴火都堆不下了,大明到了快三十岁才娶上媳妇,他好歹也算是咱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点太委屈他了,也委屈了香兰。”

  “你当大哥操什么心呢?到底是心疼弟弟,还是心疼弟媳妇呢?”嫂子翻了翻白眼,重重地把抹布甩在灶台上,一扭身子拐进了另一个屋里。

   “你懂什么?要不是大明他明事理不翻旧帐,你真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哥哥对着妻子的背影低吼。

   论起当年兄弟分家,本可以一人一间土垒屋平分,只不过嫂子不依不饶,赖着福宁民俗“长子长孙要有幺子份“的讲究,偏要占了两间房,即使长孙尚未出生,那一年嫂子的小腹扁扁。

   十余年的时过境迁,当年的小愣头青长成了今天的国家干部。兄长日常平白受了弟弟不少的家用贴补,那年那月的一时决绝让愧疚之情重重累积在心中。

  最让哥哥感动的是,俞香兰的父母没要什么聘金,不像自己当年娶老婆时被礼金和所谓的礼数折磨得发狂。虽说新中国建立后,破迷信破旧俗的新农村气象在福宁农村已蔚然成风,但也足够说明人家爹娘明白事理。况且俞香兰是这个村庄里唯一上过学的女孩,也是唯一可以与俞大明相匹配的女子。

  俞大明的哥哥想到这里,心中平升起一股汉子的气慨和思虑:如果都听婆娘的话,处处只占兄弟的便宜,倘若爹娘地下有知,恼了爹娘,他们岂会行庇护之力?而自己到了魂归阴曹时,又如何面见爹娘? 

   他头一回不理会老婆的脸色,自己一人揪着头发想了几个通宵。主意打定后,找了村里几个会泥水匠活的乡亲,商量着给俞大明盖个新房。乡亲们淳朴单纯,讲究的就是浓厚人情,彼此间的义气团结。左邻右舍能帮衬上的,奉献的都是义务活,反正生产队的大锅饭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生产队的活干与不干一回事,大家将所有的劲头卯在了俞大明的新房上,齐心协力地砌起了土坯砖。

  俞细命把烟枪别在裤腰上,与大伙一起卷起了裤腿,一如当年自己从南洋归来喜建新房时的豪情万丈。

  福宁老人常说“阳春三月的天是后娘的脸,说变就变“,但这年的三月天给足了俞大明面子,暖暖的春光把一块块土坯砖烤得像铁弹般的坚实。

  俞大明的一间新房子傍着原先的小旧房拔地而起。在叶芙槿的坚持下,原先的小旧房也被拓宽了一些。

  嫂子的脸色却更像往时的三月天时晴时阴,只是阴雨天仅属她一人。众人都活在了艳阳天里,心情激动且兴奋,大家为俞大明的幸福而幸福。

  叶芙槿踮着小脚,忍着地上的碎石土块和坑洼不平,憋红着脸,硬是把一桶桶的水送到工地,殷勤地招呼着众人,温暖的话语把所有人的热情烘得更加高涨。

  俞大明的供销社干部身份,让他在缺衣短食的大自然灾难日子里,可以从兄弟单位一一食品公司,拎回一大块的猪肉。

  在新房快要竣工的最后几天,叶氏把帮工乡亲们的伙食打理得有滋有味。

  俞香兰在短短的时间里充分领悟了烹饪技巧,她把母亲的一手绝活学得八九不离十,尤其是那道福宁特色菜一一“槟榔芋焖大肉”。

  这道菜原本是宴席桌上的一道必备菜式,俞香兰在很多年很多年里都把它当家常菜来做,那种味道可以让人一提起都能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也是她的儿女们萦梦绕魂的“妈妈味道“。

  槟榔芋是福宁的特产芋头品种,口感细腻绵香,带皮的五花肉被切成长宽五六公分的片状,和槟榔芋块一样大小,加入酱油、料酒、姜葱和福宁当地特有的酸笋片。槟榔芋头块略过了油锅,和五花肉一起慢火炖,味道相互渗透,分不清肉香还是芋香,肉质软而不腻,芋头绵而不涩,汤汁香稠不粘,俞香兰的“槟榔芋炖大肉“,一口下肚,终身难忘!

  在自然灾难肆掠的时期,也只有公家单位里才有这些土特产,也只有有身份的公家人才能得到这些东西。

   嫂子的一张脸阴暗沉郁,似乎倾刻间就可泄倾盆大雨,她一边恨着老天爷,心里骂他怎么不照看照看自己的脸色,一边却又恨着自己止不住谗,将俞香兰递过来的几片肉和芋块,咂吧出满是羡慕的味儿。

  可嫂子也有的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她曾经自告奋勇揽上的差事,如今使着自个儿的性子,尽可能地找足借口和理由,能推卸时必不承担。

  俞大明已几次跟嫂子说了,叶芙槿希望他尽快地吃上她家的红蛋,先将订婚的礼数给办了。

  嫂子听了,笑得如花枝颤,:“说什么呢?还要吃什么红蛋?明摆着要红包吧!你上她们家熟得跟在自家一样了,还要订什么婚呢?直接娶进门就好了。”

  嫂子边说边想着俞香兰母女干着急的样子,感到了解气的痛快。

  当一些人还在津津乐道地回味着俞香兰母女的厨艺时,俞香兰成为了俞大明的新娘。

  那天媒人不再露面,俞大明和俞香兰也并不需要媒人。没有红盖头,没有花轿,没有锣鼓,新娘子由新郎牵着手,从娘家一路走着来到新郎官的家里,身后跟随一群孩子们,光着脚丫,拖着鼻涕,来回奔跑着欢叫。

  叶芙槿抹着眼泪,软软地倚在大门旁,又是伤神又是庆幸。

  伤神的是,世道变迁了,订婚礼式免了,连大红花轿都不见?这样的婚礼跟叶芙槿的想像有太大的出入。

  庆幸的是,女婿不是一般人,他曾是威武八方的英雄。

  俞大明穿一身崭新的绿色军服,上衣嵌着四个方正的军式口袋。俞香兰也是一身崭新的绿色军服,只是只有两个方正的军式口袋。

  新郎和新娘的新婚礼服,还有那婚床上几张崭新的棉被和一叠花色不一的布料,都是这个村落里难得一见的富有资产。

  县里还来了个老干部,大刺刺地对俞细命说:“老汉!英雄用八抬大轿迎娶美人的老套剧情,已属于封建历史时代。搁在新中国新时代,像俞大明这样的英雄干部,娶妻的仪式也一样要载入史册的,必须简单又有新意,最重要的是要有重大影响,要成为被推崇的模范!”

  俞香兰是个会识字的新中国女性代表,是新时代的标兵式人物,她有理由开创一个新的婚礼时代,而她也压根瞧不上那些俗气的新嫁娘,她们在嫁日那天“俗不可耐”的一贯表演也应被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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