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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晴天霹雳


  俞敏佳哭得力竭,可又渐渐为自己的情绪失控心生惭悔,抹了眼泪,起身收拾地上的一切,才记起尚未给国内打电话,一时却又找不到电话卡,于是换了件衣服,下楼去买了张电话卡后回来,给国内的亲人朋友们挨家挨户地一一拜年。

  俞香兰一反常态,正月初一不在家里待客,一早就上了石竹山道院。

  山上的香客不少,俞香兰却见有些人面带怒容。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她听了才知早上道院里并不安宁,几位大男人为了插头柱香,争吵得厉害。

  其中有位香客为了能插上头柱香,在道院里守了一夜,而另一位是拔了捐功德头彩的,以为头柱香非他莫属……他们中有人为了求财,有人是为家人求福……全是聚集了全身心的火力,难免争得不可开交。

  看这一番新春头柱香的争夺,俞香兰心想自己曾为了蒋芷萱第一胎祈梦求签之事,怀疑过九仙公神力的灵验性,心里不免暗暗责备了自己几声,挤身过去,虔诚地焚香祷告。

  她今天之所以赶早上山烧香许愿,只想能祈仙公之力卸掉郁闷与无力感。

  昨天大年三十,她的哥哥嫂嫂本应该是忙的,却特地来串门走亲戚。

  嫂嫂坐在厅里,拿眼四下张望后,吞吞吐吐地说:“有些话正月里说怕不恰当,所以我们今天只好来了。建秋总惦念着洪洪做表兄的好,我们也总想当表兄的必会带好头。人老了不做大富大贵的梦,散点财倒不要紧,最担心家里出了陈世美,坏了名声。”

  哥哥皱了皱眉头,连声叹气,:“我们这代人哪有那么多事啊。”

  俞香兰听出这话里有话,心想那建秋才去了日本不多日,俞敏洪的不肖之事就已传回了老家。她一方面忌禅于刘娜在家,结结巴巴地不敢大声应话,一方面真心羞愧得无以言表。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俞敏洪的所为,出乎了家里所有人的意料。

  俞香兰买了许多冥钱,不仅敬奉给了九仙公,而且一并烧给了自己的父母和从未谋过面的俞大明父母,还想起了俞敏海的义父李有福。

  她边烧冥钱,边喃喃低声祈求,:“家和万事兴!夫妻不睦被狗欺!求仙公,求祖宗,还有亲戚,都来保佑我家洪洪……”

  俞香兰叩了头,许过了愿,在石竹山道院上吃了斋饭,才心神略安地回家。

  转眼就到了农历正月的廿九这天,蒋芷萱忽地想起福宁民俗有煮拗九粥和太平面之说,心血来潮就想知个明白,与俞敏佳俩人就在电话里热聊了起来。

  俞敏佳知而尽言,:“这个‘拗九’是有来历的,我打小就听外婆说了孝子目连的故事。目连的母亲因为作恶在她29岁那年被阎王打入地狱成了饿鬼,目连感念母恩,在廿九日用红糖花生红枣熬煮了粥,骗过鬼差,让她母亲不致于受饥饿之苦。后人也将‘拗九粥’当作出嫁女对父母的孝心表白。我们福宁话中‘孝’、‘后’与拗’三字谐音,可福宁人又认为,逢九不顺利,认为9是厄难的岁月,所以凡是岁数逢9的人,如9岁、19岁、29岁……(称明九),或是9的倍数,如18岁、27岁、36岁……(称暗九),也要像过生日一样吃拗九粥、太平面,以求平安健康。每年这天,岁数逢明九或暗九的人都要过九,要吃太平面的。”

  俞敏佳越说越觉心情失落,:“出国前我会在廿九这天为爸妈精心熬一锅八宝粥,提早几天就得备齐红糖、桂圆干、红枣、红豆、冬瓜条、花生、糯米呀这些东西,可现在出了国,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正月要过完了。”

  蒋芷萱心情亦复杂,:“大姐您算是个大孝女了,我以前从来没在意过这些。听过一句话: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以前没感触,出了国后,想法却多了,心里真有愧疚!幸亏咱们父母健康无虞,算是一种安慰!”

  俞敏佳更是不胜噓唏地又说:“咱们福宁人习惯了用虚岁来计算自己的年纪,以前总听老人们说,女儿们得关注爹娘的岁数,须得猜一猜阎王生死簿上的阳阴数,在他们虚岁‘明九、暗九’那年,得为他们准备寿衣,薄的、厚的,摞起来七重、九重地计算。我知道现在许多人并不介意这些,但民间的确有讲究。咱妈曾经悔恨自己对外公外公沒尽心意,我得留意一下,回头问问他们到底几岁了。”

  李伟强在一边听得冒火,他刚下班回来,难得见妻子此刻也在家,在等着俞敏佳做饭,却见她偏偏乐在电话粥里。

  他霍得拿起灶台上已切好的鱼片,猛地甩向墙上,狠狠地骂一声:“老子不吃了,谁侍候得了你的婆婆妈妈!”

  俞敏佳急忙放了话筒,却只见李伟强愤怒的背影。

  俩人冷战数天刚刚和好不多时,又见李伟强莫名的暴怒,俞敏佳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却似乎看见一个被撕裂的自己。

  呆站了一小会儿,她突然间很想知道李伟强此时会去何处,匆匆地扯过一件风衣,尾追在他的身后。

  李伟强在迎向林优优和老郑等人的时侯,无意间回头一望,似乎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但随即有一抹桀骜从心底里涌起,他的步子踏得越加匆促而欢快。

  春寒料峭的夜晚,俞敏佳伫立在黑暗的角落,看见林优优冲着李伟强展露的欢畅笑颜,她多想冲过去斥问一番,却又不敢将颜面和斯文扫地,只好任由林优优这个名字,如把匕首切割心脏。

  俞敏佳和李伟强之间,关系胶着僵持着,俩人互不理睬,但依然每天忙着上班加班,俩人几乎也没有碰面的机会。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捱着过。

  转眼到了昭和天皇的生日,日本国举国欢庆。难得的公众假日,又值天气逐渐转热,俞敏佳里里外外地清洁了住处,收纳了换季衣服,忙得不可开交。

  李伟强带着浑身酒气回家,一看他东倒西歪的样子,俞敏佳只好过来搀扶他去榻榻米上。

  李伟强醉眼迷蒙地盯着俞敏佳看了好一会儿,呵呵呵地一阵肆意的笑,一腔酒气喷得俞敏佳紧皱了眉头。

  李伟强猛抬起手,捏着俞敏佳的脸蛋,说:“你是佳佳?今天怎么侍候起我来了?不是挺倔的么?”

  俞敏佳打落他的手,冷冷地说:“我给你倒杯水吧,怎么喝成这样?”

  “你们女人都一样,都一个德性!我晾你一下,看你服不服帖。”李伟强笑得邪恶,口齿不清地继续,:“呃,女人都要撩一下晾一下,刘娜那女人,哈哈,不说了。”

  “刘娜又关了你什么事?“俞敏佳有点嫌恶地说。

  “她也假正经,其实不禁撩,就一回我就上手了。哈,女人…女人,真的都一样!但你…你不能给我…我戴绿帽!”

  “你说什么?血口喷人!”俞敏佳气得浑身颤抖,:“你跟林优优之间不清不楚,不要扯上刘娜!”

  “呃,你弟……你弟早……早就是只……王……!”李伟强话未说完,头一歪,酣声大作。

  这消息不谙是一个晴天霹雳,俞敏佳呆立片刻后,发狂地擂打李伟强,边哭边喊:“起来,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才是王八蛋。”但李伟强已经酩酊大醉沉沉入梦。

  俞敏佳擦干了泪痕,提起话筒找俞敏洪,她已无法抑制怒火,哪管是李伟强醉后胡言乱语,还是他酒后吐了真言,她只认定他给了自己姐弟俩最无法忍受的耻辱,她也认定自己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会带来更多的灾难!

  俞敏洪正深陷在观月姿子的温柔乡里。姿子是典型的传统日本女人,她欢乐地经营着她和俞敏洪的小小安乐窝。她像绝大多数的日本家庭主妇那样对待自己的爱人俞敏洪。每天帮俞敏洪先放好了一大缸的洗澡水,专注着聆听门响声,只要开门声一响,她就一路小跑到门边,一边忙着给俞敏洪摆正室内拖鞋,一边忙着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嘴上不停地说:“辛苦了,敏洪君!”

  在俞敏洪无比惬意地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无比麻利地烹调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经常变着花样来调理俞敏洪的五脏庙。刘娜也是个会做饭的好女人,但欠缺了她的那份情调。刘娜从不曾像姿子那样,在俞敏洪泡澡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在浴缸水里撒点玫瑰花或香精,为俞敏洪捏按几下肩膀,又……。俞敏洪无力自拔于观月姿子的温柔,但他一想到刘娜,经常心底惶然,甚觉有愧于她。

  俞敏洪拿着话筒,听着大姐的哭诉,震惊得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末了,只好先安慰大姐:“姐夫和刘娜的事不一定是真的,他不是喝醉了么?兴许是醉后胡话吧。刘娜很快就到日本,我必须等她来了当面质问她,到时再来解决问题!”

  俞敏洪放下话筒,他并不像俞敏佳那样如有五雷轰顶的痛苦,反而有种如释重负后的窃喜和轻松。此时此刻,他对刘娜的愧疚感已消殆了许多。

  那天夜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尽情地释放了对观月姿子的“爱情”。

  俞敏佳放下话筒的时候,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己,胸口闷得疼痛,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双手紧紧地握着,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却发现自己已流不出泪水。

  房外有人走动,一阵细微的悉索声后,让夜归于宁静。俞敏佳呆坐在黑暗中,听见李伟强发出的阵阵酣声,那是无法言喻的丑陋与恶心。

  天朦朦亮的时候,她打起精神简单地收拾完自己的行李,拖着两个旅行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她与李伟强的出租屋。

  俞敏俪拖着旅行箱来到楼下,思绪凌乱得如深秋的风中残叶,她在公共电话亭里给她的主管宫崎次郎打了电话,看起来相当的冷静沉着。

  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依然不知道自己那一时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为什么那一刻她想找的人不是自己的弟弟俞敏涛?

  但那一刻的她特别渴望寻找一个安全的依靠,宫崎次郎温暖的微笑和眼眸里的渴盼曾经令她抗拒,而此时带给她的却是另一番感觉,她只相信宫崎先生可以第一时间为她解决难题,为她安置好一切的一切。

  俞敏洪在凌晨时分想着刘娜明天就要来了,她似乎真的不应该此时出现,但她应该感谢姿子,如果没有姿子,自己定会一见面就揍她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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