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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心结又来


  俞敏海跟俞庆祥和杨洋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又搬了张小凳子坐下。

  蒋芷萱见大家在闲唠,也坐了下来,但还沉浸在自己在外所见的无限感慨里,:“每次回国都感到耳目一新得不可思议,今天还更长了一大见识。”

  杨洋接口说:“我们生活在家乡中的人都能感受到日新月异,何况你两三年才回国一次。”

  蒋芷萱兴致勃勃地说了开来:“今天陪我妈走了一拂街,恰巧遇见一位老伯,沒事就聊了会儿。没想到一拂街的名字很有渊源。”

  见大家静待她继续,就又说:“咱福宁有位名人郑侠先生为官清廉,风骨傲桀,得罪了奸臣蔡京。在告老返乡时,郑侠装运了十个大箱子,蔡京临了还想置他于死地,厚着脸皮要让开箱验看,结果箱子全装的是瓦砾石头,还有一把尘拂。老伯好有才,还教会我一首诗。我读到大家听,‘一拂归装戏蔡京,木箱开启令人惊。谁知翻检无一得,落得尴尬臊半生’。听得我真是惭愧!我一个土生土长的福宁人,倒不知道这些典故。后来就有了一拂街的由来,后人能将他的事迹用这种方式留传,必有用意。”

  俞敏涛哈哈大笑,:“我大中华历史悠久,名人盛迹诸多,惊人心魄而又耐人寻味的不在少数。”

  俞香兰此刻亦得意了,:“你外祖母的祖上更值得称奇,叶相不知给我们福宁人留了多少古迹和墨宝。”

  俞浅墨领了弟弟俞子凯过来,用日语问了个问题,蒋芷萱一时解释不清中文意思,跟孩子叽叽咕咕讲开了日语。

  俞大明特地指正说:“墨墨,凯凯,爷爷跟你们说,出了国的人更要学说中文,必须时刻记得自己是中国人。”

  蒋芷萱尴尬地应:“爸,平时我都要求孩子说中文的,但有时难免反应不过来,就随了他们!”

  俞大明却一脸正色,:“你要跟孩子说中国是一条东方巨龙,他们都是龙的传人。”

  本闷不吭声的俞敏海见父亲神情严肃,忍不住来了句:“谁能想到貌不惊人的我竟然也是龙的传人!”

  蒋芷萱和杨洋等人不禁一乐。

  唯独俞敏涛不理睬他,随着父亲认真的态度,:“爸说得对!我们有时候太在意于随乡入俗,太强调了要融入所谓的主流社会,往往忽略了孩子寻根的必要性。我们的下一代在异国成长,中国的日益腾飞和对中华文化神秘魅力的探知有助于他们进行自我身份认知。”

  俞大明:“本来以为你们一个个出去了以后还会回来,沒想到你们都已沒了回国的打算。我原巴巴地只想能抱上孙子,可如今只怕孙子孙女都要变成了日本人了,而那日本人眀明是最可恶的。”

  俞敏海在小凳子上弓了弓身子,团抱起膝盖来,:“爸,有什么好怕的!搁今天,论扛大炮,咱不怕!论骂战,更不怕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掉一个日本岛!您尽管放心!说不定不用吹灰之力,您的子孙们就把日本人给变成中国人!”

  俞大明笑了:“我应该学习你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跟日本人打交道,还是要讲究战略和战术。”

  俞香兰心里却还一直思虑着俞敏海的事情。

  俞敏涛:“爸,以前学习时记牢了两句古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到今天还觉得极有意境,只有登了泰山之巅,才不致于有狭隘论。我们会努力教会孩子正视历史,正视自己。”

  蒋芷萱:“我跟敏涛想法一致,即使我们和日本人肤色一样,但也应该保留自己的特色,我以后要多带孩子回国来长见识。”

  俞大明鼻子里哼了哼,大声说:“你们外公那代人最清楚背祖离乡的痛苦,南洋客能回福宁投资,就因为那一代人不忘根,他们也就成了福宁出国客的骄傲。”

  俞敏涛:“我们这一代人更会重视根源问题。我的一位朋友在上海办了间中日文双语学校,不只是出于商人的考量,更多的是为了释放自己的内心热爱,也为了满足在日华裔后代的需求。”

  蒋芷萱一听心潮澎湃,冲动而言:“敏涛,我们把福州的房子卖了吧,去上海换房子。过段时间,让墨墨和凯凯也去上海学习。”

  俞香兰心里一动,:“你们要是有闲钱,不如帮帮海海!他衰透了顶!”

  俞敏涛看向俞敏海,俞敏海却垂着头不想多说话。

  俞香兰借机趁热打铁,急切地说:“墨墨和凯凯还小,何苦要去上海?做家长的能放得下心来吗?海海的难关得先过,雅安还没毕业,他一个大男人要养家小,总不能老窝在家里。”

  蒋芷萱的心中陡起了愠意,心想那时买福州的房子是自己父母垫的款项,怎么婆婆一眼就盯上了。

  俞敏涛:“庆祥的工厂要扩大规模,海海是不是考虑先去庆祥那里?”

  俞庆祥直问俞敏海:“海海有兴趣加盟来我设备厂吗?”

  俞敏海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赤红,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死劲地抱住双膝。

  俞香兰急表了赞同:“海海不想去日本,也就不好勉强。我也觉得去庆祥厂里做点事比较好,海海也投点钱进去,资金不足的话,涛涛当哥哥的还可以帮上忙的。”

  蒋芷萱冲口一句:“海海不是有地有店铺吗?”

  俞香兰的脸色一变。

  说话间,老邻居肖姨来拜年串门子。俞香兰只好忙着接待肖姨。

  俞敏涛则与俞庆祥讨论起双语办学的事情。

  肖姨多时没听到俞香兰叫唤搓麻将,不由得多问了些话。

  俞香兰转了转佛珠,豁脱脱地说:“以后再也不找你玩乐了,我要清净修行。这世间的事,能了的,不能了的,都要了了。”

  肖姨却哈哈大笑:“我们还能活几年?乐都来不及了,修什么清净?别人不知道你,我会不知道你吗?一个爱热闹爱管事的人说什么了了。”

  俞香兰叹了又叹说:“不瞒老姐妹说,活到一定岁数,不看开也得看开,不能了了的也得了了。”

  肖姨顿觉纳闷,见蒋芷萱坐一旁黑脸不说话,心想俞香兰该又是被她惹到了,明摆着让人瞧出了心口不一,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多看了蒋芷萱两眼。

  俞大明拉起家常,对肖姨说:“今年涛涛一家子回国过年。在日本的,佳佳和洪洪也是约了一起聚会热闹的。”

  蒋芷萱一听,心情一下子又急落入沉寂低落,暗暗地怜惜起俞婉娉来。

  蒋芷萱的脸色犹自变幻不定,肖姨看在眼里,更在心中咒一句:这个害人精!出国前就跟婆婆闹了几出,这回准又是闹意见的祸首。

  俞香兰此时由衷地心疼起俞敏佳来:“我家佳佳有做大姐的范,经常招弟妹们聚会,可每次都把她给累坏了。”

  却听蒋芷萱莫名其妙地说:“有时候聚会不见得都是好事,却只是一种伤害。”

  俞香兰脸色又一变。

  肖姨打抱不平的心情雀欢,一副了然一切般地说:“我最讨厌那种又不会赚钱又自以为是的女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还老挑刺,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真招人厌啦。”

  俞香兰明白她意有所指,越觉沒了面子,赌了气说:“女人是应该学聪明点,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瞎掺乎。”

  蒋芷萱不知怎地就爱接话:“妈,我就是那种不聪明还招人厌的女人。”

  肖姨更来了劲,:“芷萱,怎么这么跟你婆婆说话呢?”

  蒋芷萱却不留情面地应说:“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家庭主妇而自卑,也不能因为我没有经济收入而失去做女人的底气,更不能因此而放弃我在家庭中的话语权。”

  俞敏涛猛然间听见蒋芷萱语气不妙,才发现一场家常叙事莫名其妙地成了置气斗舌,忙起身拉起她来,:“对了,我突然间记起你得先帮我整理一件行李。”

  他边说边拉她往二楼走,到了卧房,悄声说:“我们不过偶尔回家住几天,怎么一件小事就能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演说家?”

  俞庆祥和杨洋连忙告辞。

  俞敏海心情灰败,又回自己的卧房躺下。

  肖姨极显尴尬,俞香兰也一时难堪语塞,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肖姨盯着蒋芷萱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是我家的那个儿媳妇好点,她是没本事,光懂得在家照看孩子,平常一有啰嗦,我儿子一大声,她就闭了嘴。这女人就是不能宠,一宠就反了天。想当年我们当儿媳妇的时候,哪敢对婆婆这种态度,毕恭毕敬的,还生怕做不好。”

  俞香兰捻着佛珠,无言以对,心想佛家人不打逛语,自己压跟就没有过婆婆大人,没有心得可以总结。

  蒋芷萱已心生了悔意,讪讪地说:“我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呀?怎么就长得跟刺猬似,一碰就竖刺,真是见了鬼。”

  “妈和肖姨都上年纪了,有什么好较劲的?不说有代沟吗,这就是代沟。”

  “其实当众给妈难堪,我自己也落不得好。庆祥和杨洋一定以为我就是个爱炸毛的人。可我又有什么错?设备厂要扩规模,我们也要考虑增加资本金,而孩子的教育也刻不容缓!妈那语气总觉得我们必须帮海海,但海海明明自己不缺能力。”

  俞敏涛无可奈何地只好说:“要说有错的就只有那俩个字:扯蛋。肖姨只是闲人,你也想扯一堆事给她?”

  蒋芷萱冷静一想,尤感难为情,:“我也是几十岁人了,的确用不着把事都兜给毫不相干的人,一旦说多了,也堕落成了那种只叨家长理短的老女人了。”

  可她脑海里依然浮现俞香兰恼怒的神情,也挥不掉俞婉娉写在脸上的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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