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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青山火鹮


  邝南霄沉思片刻,“燕姗姗上下鹰脊岭需要捷径,秘道可信。”

  “师父,咱们走秘道?”

  邝南霄摇头,“如果真有火鹮等着,咱们都走秘道,燕姗姗一算时刻不对,会很快发觉,鸟阵调转迅速,被她堵在秘道口就不好办了。你和丁三哥带长弓营、精弩营悄悄跟着宣女走秘道,一定要快。剩下的人走杉林,吸引燕姗姗的眼目。”

  林雪崚不由担心,“这样兵分两路,走杉林的人怎么斗得过火鹮阵?”

  邝南霄道:“看燕姗姗布暗器机关的套路,我猜她会按兵不动,耐心等所有的人都进了火鹮阵的埋伏,再突然动手,所以我和七江会、履水坛、角弓营会做出精疲力尽的样子,尽量在杉林里拖延。你们这一路快速到达鹰尾坪之后,占着高高在上的地势,一见火鹮阵有动静,立刻让所有的射手自上向下偷袭,咱们两方夹击,制住火鹮阵。”

  他抬头望向远处高耸的鹰脊岭,“不知西、北两路境况如何,如果那两路也到达鹰尾坪,说不定还可以分手增援。”

  林雪崚依言而行,让荀瑞、连七集结长弓营、精弩营的射手。

  丁如海等在宣女身侧,宁夫人对宣女道:“你不用急,慢慢回想以前的事,倘若想起什么,到了鹰尾坪告诉我,即使想不起来,也不要紧,等咱们离了鹰涧峡,我会和你一起去安南域宣家村,探根寻源,琢磨对策,帮你恢复从前的样貌。这几日我可以先用热身药让你不必再饮血。”

  宣女点点头。她在船上环顾四周,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枯树参天,一枝一杈都熟悉,她喜欢在谷中无人的时候,坐在树上喂鹰,神荼、郁垒不嫌她丑,会听她的哨音翻飞玩乐。

  枯树下的湖是她嬉戏的后院,她伏在船边探手入水,“阿福,以后我不能跟你作伴,你别寂寞。”

  公孙灏险些背过气去,原来差点儿把他生吞的巨蟒,名叫阿福。

  时辰不早,宣女和丁如海在前领路,林雪崚率长弓营、精弩营紧紧相随,跟着宣女攀进飞楼。

  燕姗姗的华宅从飞楼延进山内,奢侈得令人乍舌,金红辉煌,珍宝遍地。

  孔雀在锦毯上悠然踱步,一间间宽敞的石室曲拐相连,美丽的鸟雕镶挂四壁,各色萤石闪耀其间。

  行至一个幽偏的角落,石壁上生着索魂花藤,这花藤与外边的不同,粗壮很多,藤上只有两朵巨大的索魂花,一朵黑瓣白斑,一朵白瓣黑斑,一阴一阳两张骷髅脸,藤蔓交缠不分,红色的花蕊相濡以沫,好象一对难以割舍的苦命情侣。

  宣女颈上戴着唤鹰和吹卷花藤的铁哨,可这对花藤只听燕姗姗的哨音。

  丁如海想起水下推石的方法,宣女道:“没有用,这对花藤叫‘情人魂’,想要硬拆,它们死也不会分开,只有一个办法。”

  她捧来一只遮着黑纱罩的花盆,掀开罩子,盆中撑着竹架,缠着一棵小藤,小藤顶端开着一朵半黑半白的小花,是张小小的阴阳脸。

  她左手托着花盆,轻轻一跃,贴上石壁,右手和双足如生吸盘,壁虎一般,又快又稳的爬上弧形的石室穹顶,倒贴游移,把花盆放在高处的石梁上,然后空着手从另一侧贴壁爬下。

  丁如海和林雪崚此刻亲眼目睹蜥人攀爬之能,惊叹不已。

  等了片刻,情人魂簌簌抖动,开白花的雌藤缓缓收卷,从雄藤中抽分出来,沿壁铺展,伸向高处的小藤,雄藤也跟着向上缩退,从另一侧延伸上去,和小藤亲昵的缠在一处。

  好一幅一家三口温馨团聚的画面。

  宣女道:“寨首取情人魂的花种,可年年栽年年死,这棵小藤已有五个月大,算是奇迹。”

  情人魂是秘道的守护藤,分开之后,露出通道入口。

  众人快速进入,秘道先窄后宽,周围越来越空广。

  这一带的溶洞上下七层,相连相嵌,复杂无尽,有天然桥坝、绝壁悬崖、丘台沟壑,更有深藏的洞中洞和庞大的水系。

  走到没有萤石的暗处,宣女嘬唇而唤,几只羽毛未丰的小宿明雀飞来,光亮不及大雀,照路却已足够。

  前方出现一个长茄形的地下湖,湖中积攒矿物,水色五彩缤纷,透明无眼的小鱼成群游过,明纱般的水色被鱼群一搅,摇曳重组,妙不可言。

  湖的末端有溪流汇入,沿着溪流旁边的石坡向上逆行,地势越来越高。

  溪流变成了级级衔接的瀑布,时而水丝千股,时而连合如扇,拐折跌宕,比地表瀑布毫不逊色。

  登至瀑布顶端,石坡上矗立着一座雄伟的石塔,是整个溶洞的支柱。

  层层垂叠的钟乳沿着塔身兜转,形成螺旋阶梯,宣女抬手一指,秘道出口就在塔顶。

  众人深吸口气,绕行而上。钟乳旋梯最宽的地方能容三四人并肩,越往上越窄,最险处只能单人侧行,脚一滑就会直跌下塔,摔个粉身碎骨。

  瀑布的水声在深阔的溶洞里回响,更显惊心动魄,一行人紧贴塔身,小心翼翼。

  快到洞顶,一柱天光斜射进来,宣女止步一缩。

  丁如海道:“你不想被神鹰教的人看见,就先在这儿等着。”

  宣女手脚并用,爬去洞顶暗处,众人跟着林雪崚钻出出口。

  鹰尾坪由三条山麓汇聚而成,秘道的出口在南麓高处的香柏丛中,十分隐蔽,若从外面看过来,绝想不到相隔几尺的地下是雄奇溶洞。

  南麓山腰分布着混生林,山脊空旷稀疏,山脚是茂密的杉林。

  整个南麓一片平静,林雪崚钻出香柏丛,悄悄摸上鹰尾坪。

  还没到坪上,就听到徐敦微微带喘的嗓音,“田阙,你的蛇被熏成了蛇干,你不下来尝尝?”

  半空抛起无数死蛇,噼里啪啦的向鹰脊岭上掷去。

  梁宏城、王珩和徐敦率领江湖众派攻玄武寨,玄武七部在万岘林结阵守御。

  众人在太白宫就商量好,不在迷宫石林里和玄武寨纠缠,他们借助折叠布翼从石林上滑翔而过,只有体胖的徐敦另带一小队人步行而入,但不交手,见敌就躲。

  雨大天黑,田阙在玄武寨瞭台上发现“飞”敌袭至的时候,对手已经掠过迷宫,到了眼皮子底下。

  田阙急吹号令,召回万岘林里的玄武七部,可为时太晚,整个玄武寨外重中空。

  梁宏城和王珩冲进玄武寨主堡,玄武七部仓促掉头,方寸大乱。

  徐敦率人从后跟上,与梁宏城内外联手,勇猛血战。

  田阙见手下伤亡太重,率领残部撤上鹰尾坪。

  众好汉趁胜追击。从玄武寨到鹰尾坪之间的北麓山脊上,有一处名叫“残枎岈”,乍看是普通的树林,深入其中才发现,这些树风吹不动,坚硬如铁,是远古火山喷发后的石化树林。

  暴雨收敛,湿雾弥漫,漆黑的“残枎”以恒古之姿,参差密布,交错成史前岩画般的秘景。

  行走林中,忽见一对对森然绿光在枝桠间亮起,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四面八方,星辰密布。

  田阙撤经此处时,洒了蛇王腺液,养在残枎岈的数千毒蛇闻息而动,向闯进林来的人闪电袭击。

  一场夜半蛇战,好汉们吃亏不小,秦泰用药烟驱赶,可雨后潮湿,烟效不及平时,只有一半人冲出蛇阵。

  田阙带着残部躲进了鹰脊岭上的北斗悬关阵。鹰脊岭两侧是绝壁深壑,只有正中一条山路直通岭顶,北斗寨用巨石堆起七道防垒,守备森严。

  梁宏城率人连攻三次,都被北斗寨逼退。

  大伙筋疲力尽,只有徐敦仍在鹰尾坪上叫骂不停,领着衍帮把熏死的蛇尸噼里啪啦的掷上岭去。

  田阙缩头不理,赵漠高高立于悬关阵顶,风貌逼人,一边手摇折扇,一边神清气朗的向徐敦问候致意。

  与北麓的热闹不同,西麓白虎寨方向是一片奇怪的死寂。

  林雪崚刚刚看清状况,就听荀瑞在身后低声唤:“林宫主!”

  她回头一瞧,公孙灏和冯雨堂已经率队穿出南麓山脚的杉林。

  南麓阴面的山谷中陡然升起一片红云,海浪般朝山脊上铺卷。

  燕姗姗等得心焦,朱雀阵倾巢出动,七千火鹮没有花哨的飞式,严整如旗,将半个山麓淹成红色。

  火鹮身形如鹤,阔翅粗腿,尖嘴锋如利刃,颈后一束飘洒的长翎,好似头盔上的红缨。

  公孙灏早有预备,一声令下,履水坛将负在背上的沄瑁舟挡在身周。

  七江会听了邝南霄的主意,在杉林中割下大片轻韧结实的杉树皮,当作临时盾牌。

  角弓营借着履水坛和七江会的掩护,仰空而射。

  火鹮未至敌前,先遇反击,每只火鹮身上都套着金丝羽甲,保护胸腹要害。

  少数火鹮翅膀受伤坠落,但全阵飞速未减,阵形稳而不乱。

  红浪涌到近处,角弓营躲到龟壳般的沄瑁舟和盾牌之后,履水坛和七江会从龟壳中伸出木桨兵刃,迎击锋利带毒的尖锐鸟嘴。

  火鹮里外轮换,分批进攻,起落之间,好象巨大的红花开开合合。

  哨声急响,领头的火鹮将军名叫赤炎,它听到燕姗姗的哨令,一个拔高,身边的火鹮跟着变向,漫天红旗向后倒卷。

  燕姗姗不想让火鹮费力去戳乌龟壳般的沄瑁舟,因此收阵退后,好给神荼、郁垒让路,让力猛的巨鹰冲破履水坛。

  林雪崚看得仔细,火鹮身上虽有羽甲,两翼却要保持灵活,没有防护。

  此刻朱雀阵向后散开,时机正好,她对荀瑞、连七低喝道:“动手,射翅膀!”

  长弓营和精弩营钻出香柏丛,居高临下,箭如飞蝗。

  朱雀阵突遭背袭,猝不及防,不少火鹮惨叫中箭,满谷红羽乱飞。

  燕姗姗正在一棵杉树顶上指挥神荼郁垒,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哨声急变,发出三声又高又尖的长音。

  北麓那些人有赵漠盯着,她放心大胆的在南麓螳螂捕蝉,谁知黄雀在后。

  哨音带怒,火鹮们腾空高飞,在半空组成巨大的火焰,壮观燎天。

  鹰尾坪上的人全都站起,连悬关阵顶的赵漠都专心致志,背手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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