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靖王相助
<p>天光逐渐放亮，隐隐透出一丝沁红，而屋内始终一片寂静，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突然，屋内猛然传出母亲的一声呼叫声。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大伙儿纷纷站起来，定定看着晃动的门帘处。</p>
<p>“如何？”我看到母亲已经出现了一丝清明，不似刚刚昏昏沉沉，欣喜地看向了父亲，父亲死灰般的面容颓败不堪，泪流满面地握着母亲的手，低语着什么。</p>
<p>我呼吸一窒，询问的话几乎说不出口。</p>
<p>“徐太医说，夫人难产，他施了针，夫人方转醒，可是治标不治本，他也无法。”床边守着的张妈妈上前搂住了我，泣不成声。</p>
<p>我只觉得身子一软，倒在了张妈妈身上，不对，不对，我跨过屏风，颤抖着拉着徐太医的袖子问：“您没有法子，那是不是世间有谁会有法子？您知道的，对不对，对不对？”</p>
<p>话音刚落，大家一脸期待地看向我们俩。</p>
<p>“对，有个人或许有法子，此人为妇科圣手，名唤芙蕖闲人，可是此人远在天边，行踪不定，犹如传说，这上哪儿去找啊！”</p>
<p>母亲是生孩子，不是生病，哪有时间让我们细细寻找此人呢，他说得对，难道母亲真的难逃此劫，一尸两命么，不，不要，不要这么残忍。我捂着脸不敢直面此情此景。</p>
<p>很快，大伯一家和小舅一家都赶了过来，我忙拦了大伯母和小舅母入内，让流云引着去堂屋坐着了，只想趁母亲醒着在父亲怀里躺一会儿，说会儿子贴心话。</p>
<p>大伯，大堂哥和小舅和小叔都出去打听着芙蕖闲人的下落了，张妈妈找了一个又一个郎中，得到的都是似是而非的答案。</p>
<p>晴空万里，我的心却是空的像破了一个洞，挤了挤哭得疼痛的眼睛，我从堂屋回到了碧霄院，祖母经受不住回去休息了，可是几位姨娘和容瑶不敢轻易离开，就连三婶娘也是满面愁容地坐着，我相信这件事上她总是无辜的，所以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让她回去了。</p>
<p>“大伙儿也都别在这里呆着了。”我无精打采地坐着。</p>
<p>“这，夫人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了，我们实在着急啊。”说话的是柳姨娘，掩面低泣着</p>
<p>瞧着她晦气的脸我就心火直拱，我一定要查出背后那人，血债血偿。</p>
<p>“是么，那好办，你们都去佛堂跪着吧。给母亲祈福也是你们的一片孝心。”</p>
<p>这下子，柳姨娘不哭了，她们都倒吸一口冷气惊诧地望着我。要知道，她们还不知道母亲的真实情况，这，这得跪到什么时候。</p>
<p>“去吧，浮珠，带她们去吧。”</p>
<p>待她们走了，我又唤来了金妈妈。</p>
<p>“妈妈，我，我一定要查出那背后之人，一定要。”我紧紧抓着金妈妈的手，我知道，仇恨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的心思。</p>
<p>金妈妈哭着点头，她是知道我的。</p>
<p>“您，您去清音阁，让每个人跪一个小祠堂，如意姑娘就按在她们隔壁厢房，也跟如意姑娘透一个消息，几位姨娘正在隔壁为母亲祈福，顺便，你好好招呼招呼如意，只要先别弄死了她，尤其是孩子，总归失德。你着人暗地里给我盯紧了，她们谁有任何动作都记下来，但是表面上都稍稍松泛些。”</p>
<p>“小姐的意思是……”</p>
<p>“我还不知道，你且去办着这事儿，看情况再说吧。”</p>
<p>等到大家都走了，我才笑着走进了内室，母亲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我要和父亲一道好好陪着母亲。</p>
<p>进屋，见到父亲斜坐在母亲身侧，半拥在怀中，压抑的哭声里，一滴滴泪落在母亲被汗水浸湿了的发中。母亲娇柔清丽的面容始终带着微微笑靥，默默低语着，只见父亲止不住地点头再点头，我知道，除了默默倾听，我们什么都留不住了。母亲血崩之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走了，徐太医给母亲用了药，可以在临走之时不用那么痛。</p>
<p>“子衿么，过来，来。”母亲虚弱到了极点，双唇抖动不止。</p>
<p>我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眼泪早已喷薄而出，“是我在，我在……”</p>
<p>母亲看了父亲一眼，父亲默默走开了。</p>
<p>“孩子，母亲走了，你父亲必定是要续弦的，祖母对你又是这个态度，只怕你日后的日子难过。所以，你要记住我的话。在我的梳妆匣子里有一块半个玉珏，你拿着想法子给靖王妃，她看了想必会护你周全。以后万事你都要同张妈妈，或者你小舅舅商量。至于，至于……”母亲说到这里已是白眼不住往上翻，却仍是死死抓着我的衣袖，“你哥哥回来吊丧，劝着他点，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冲动，我命该如此，我知道的，是报应。他的前程要紧，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记住。”</p>
<p>我拼命拼命点着头。</p>
<p>母亲这才满意地呼出一口气，才道，“叫你小舅舅和小舅妈来见我，要快。”</p>
<p>我点头，朝外冲了出去。</p>
<p>这时，却是守在外面的黄英边哭边笑地闯了进来，和我撞个正着。她被撞到在地也不起身，嚷道，“外面，外面小靖王带着那个芙蕖闲人来了。”</p>
<p>“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p>“是真的，就在外面。”黄英嚷的声线都变了。</p>
<p>我激动着地再次喜极而泣，父亲闻言也是像魔怔了一般，两人磕磕绊绊地跑了出去，迎面正是大管家叶成新领着靖王疾步而来，旁边跟着一个朴素的老夫人。</p>
<p>“救人要紧，还是请芙蕖闲人先进去救人吧。”我和父亲刚要说话，就被小靖王打断了，我和父亲自然求之不得。</p>
<p>“快，快多叫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听候差遣，还，还有李家娘子，快，要快。”我忙吩咐黄英。</p>
<p>我没想过芙蕖闲人居然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夫人，脾气也甚是古怪，只叫了两个丫头进去帮忙，其他人一律在外面等候。</p>
<p>我哪里静的下来，站在门外，坐下来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去。整个人止不住地犯哆嗦，我，我太紧张了，也太害怕了。</p>
<p>“给你们小姐倒杯凉茶定定神吧。”小靖王将人带了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稳坐上位，现下直接嘱咐一边的丫头。</p>
<p>我一愣神，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冲他勉强一笑，坐了下来。没成想，却望见他漆黑眸子里深沉探究的意味，但又似什么都没有，我甩了甩脑袋，感想自己想太多了。</p>
<p>“对了，这次真是谢谢小靖王殿下雪中送炭，这份情意我叶熙当涌泉相报。”父亲也是着急地失了分寸，这才想起来道谢。</p>
<p>“无事，我只是听说街上有人打听芙蕖闲人的消息，一询问，竟是叶夫人。巧的很，她正在我府中为本王母亲看诊，所以本王就急急请过来了。”</p>
<p>“哦，这样，靖王妃病了？”父亲忙问。</p>
<p>“无事，只是舟车劳顿旧疾犯了，如今已经大好了。”</p>
<p>“那就好，那就好。”</p>
<p>但是，我和父亲都听徐太医说了，这芙蕖闲人性子刁钻，如若不是有交情的人是请不动的，这次还是多亏了小靖王相助。</p>
<p>时间像是负重不前，半个时辰的功夫，芙蕖闲人就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我却恍若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连每一秒每一分的呼吸都是凝滞的。</p>
<p>我和父亲腾地一声迅速走上前，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出声，只是凝神屏气地盯着芙蕖闲人的神色，只见她掏出绢帕擦了擦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懒懒道，“去看看吧，差不多了”。</p>
<p>父亲未等她说完，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连致谢都忘了。</p>
<p>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大喜大悲面前，谁又能控制的住呢。</p>
<p>我想要进去，可雀跃的脚步却生生愣住了，就好比经历了极度绝望之后上天突然给你开启了一扇希望的门窗，那种大起大落，我捧着胸口狂乱的心跳，几乎承受不住。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就要失去重心，却突然有一双手狠狠撑了我一把，自然而然地，我就完全倚在了他的怀里。</p>
<p>“呜呜呜，呜呜呜…”我本来绷着的那根弦似乎一下子放松了，紧张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抑制不住的眼泪就像一场暴雨，汹涌而出，流的恣意，流的心酸，流的开心。</p>
<p>我就那样伏在他的手臂上肆无忌惮地痛哭不止。只恍惚觉得背后有一双手轻柔地抚着，抚着，最后，我也不知道了，我昏过去了。</p>
<p>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伏在桌边打瞌睡的流云。我一动，流云就惊醒了。</p>
<p>“小姐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流云见我要起身，连忙给我垫了一个大迎枕。</p>
<p>“我是怎么了？”我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p>
<p>“小姐是一悲一喜情绪失调，所以经受不住昏睡过去，芙蕖闲人说的，并无碍，可也睡了一天了，可不是让人捉紧。”流云服侍我妥帖了，又去将灯芯拨亮了几分。我才发现外面天已经擦黑。这又想起母亲来，急忙问，“母亲呢。”</p>
<p>“小姐放心吧，夫人已经无碍了，只是芙蕖闲人也说了，身子虚的很，起码得睡上一天一夜才会醒。如今正睡着呢，紫苑姐姐正守着呢。倒是小姐，一天没吃了，吃碗鸡丝粥吧，正炉子上温着呢。”流云逻里啰嗦地说着又出去唤人端吃食。</p>
<p>想起母亲不免就想起小靖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对着又进门的流云问，“昨晚我是不是，小靖王……那些个字眼我也不好意思说出口。”</p>
<p>流云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数落道，“可不是，幸好那时没人，大家注意力都在夫人身上，等到我进去一瞧，你倒在小靖王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可不是吓死我了。您就是哭也找错人了呀。真是急死人了。”</p>
<p>我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当时人都糊涂了，那顾得了那么多，也幸好晕过去了，不然真是尴尬了。</p>
<p>母亲的身子是缓过来了，可到底伤了身子，重要的是怀胎十月，孩子终究是没了，而且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个结果不可谓不沉痛。我艰难地吃了小半碗鸡丝粥，就再也用不下了，脑子里乱的很。孩子没得太蹊跷了。如若来人是冲着三婶，可三婶现下好好的，那来人就是冲着母亲来的，母亲似乎对于处死如意和孩子反应有些太激烈了，不止激烈，而且是恐惧，不过，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又是死在自己手里，总归心下难安。可是难不成来人还能算准这个不成，不可能啊，不对，母亲临终前说，她的死是报应，对，是报应，难不成……想到这，我不禁冷汗涔涔。而且，母亲还说，如若她走了，让我拿着什么玉珏找靖王妃，她能护我周全，为什么，我从不知母亲还和靖王妃有交情啊，真是奇怪。</p>
<p>可是金妈妈来了？”我猛地爬了起来，撩起纱帐问。</p>
<p>今天守夜的是流云，她连忙扶我穿鞋，“是呢，来了好一会儿了。”</p>
<p>“快唤金妈妈进来。”我径直走到梳妆镜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p>
<p>“可是吵着小姐休息了，身体好些了吗？”金妈妈走进来，自然而然接过我的梳子替我细细拢起头发来。</p>
<p>我懒洋洋地摇了摇头，“妈妈知道的，我正等着听您的信儿呢。”</p>
<p>金妈妈闻言神情一凝，朝着流云使了个眼色，流云在外面说了句什么，屋外一众伺候打扫的丫头都退了出去。</p>
<p>“昨儿个是午时三刻遣了她们回去的。她们祠堂祈福，我就在隔壁审那如意。那丫头吵闹的厉害，可无论怎么下套问，她只说是有人传了纸条给她，说是她有肚子里这块肉作保，趁嫡妻未进门之前，闹上一闹，叶家顾忌到面子会提她做姨娘，可若这悄无声息地窝在背后，等主母进了门，何尝没有下作手段毁了她。我看许她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p>
<p>“那，纸条可搜到了？”我不紧不慢地问，是人做的事儿就会有破绽。</p>
<p>“搜了，也瞧了，那人精得很，纸条竟是用书中剪下来的字拼成的，意思也和如意说的差不离。”金妈妈一脸无计可施的模样。</p>
<p>我讶异地挑了挑眉，还真是一个好主意，“那她们呢，如意吵成这样，她们就没什么动静？”</p>
<p>“老奴正要说呢。”金妈妈眯了眯眼，冷笑道，“照道理我如此审问如意姑娘，那人听了如意的喊叫声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夫人生死不明，她们怎么可能不着急担心，这时候定性不稳就要露出破绽了。”</p>
<p>“嗯，”我满意地浮起一丝笑容。</p>
<p>“柳姨娘到门口问过一次隔壁吵闹的是谁，怎么了，脸色平常，见问不到什么便未再出来。容瑶问过两次，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紧张的很，还命我们把如意的嘴堵上，秦姨娘只问了夫人的情形，白鹭倒是问了三次，不止问了夫人的境况，还问，何时把如意挪出去，这般吵闹扰了佛门清修。”</p>
<p>“白鹭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我心中百转千回，她们每个人都很在乎母亲的情况，可守门的人守口如瓶，问不到答案一般人就不会再问，图惹是非，这点上白鹭最可疑，而且最在乎如意死活的人唯独那个背后之人，她虽认定我们找不到把柄，可到底心下难安。</p>
<p>“没有听说什么异常，他得老爷的宠爱，对夫人也是毕恭毕敬，没什么特殊的。”金妈妈见我如此问，也细细思量起来，“小姐可是怀疑白鹭？”</p>
<p>“说不上来，照道理这里面最了解母亲的人是秦姨娘和白鹭，秦姨娘我倒不怀疑，反而白鹭……”如果母亲手上真的有什么腌臜事情，白鹭或许是知晓的。</p>
<p>“你去查查这几日，谁去过三叔的院子，查仔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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