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教导主任赶忙去扶，可妇人的身体虽然看着瘦，其实重量不小，所以当妇人接触自己手上的一瞬间，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撑住。妇人的身体直接压到了教导主任的脚面上，疼得他眉头皱到一起，低低地叫了声，然后赶紧把妇人托起来，让医护人员检查检查。
医护老师翻了翻妇人的眼皮，还没等掐一掐她的人中，就看见妇人的眼球在眼皮的覆盖下滚动了。
“看样子还挺严重的，你说这家长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估计挺脆弱的，不如一会救护车来了我们把这位家长一起送过去，好好的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师插着手，迎上教导主任有些惶恐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眨眼。
教导主任不知道医护老师的意思，茫然的看着他挤眉弄眼，还蒙在鼓里。
老师低头仔细看看妇人，见她的手指头细微的动了动，但是还在忍耐着。老师轻笑，继续增加猛料，他半是感慨半是惋惜的叹道：
“你说说现在去趟医院光做个检查不治病，这成本就挺高的哈！挂号费，诊断费等等等等，这么算下来怎么着也得小一千吧。你说说我们学校对于这种钱也报销不了赔不了，到时候不还得人家自己掏钱，啧啧啧，真的太破费了。”
教导主任皱眉，刚想反驳哪有这么多钱，紧闭双眼的妇人突然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哎呦喂，人老了哪哪都不舒服。”妇人无力的虚扶下自己的额头，然后动作利落的站起身，让准备去扶她的教导主任的手僵住，尴尬的缩回去。
教导主任暗地里松了口气，好言好语的跟妇人说：“您看看您身体也不太舒服，不如到我办公室歇一会儿？您放心，学校绝对会还您一个清白的。”
妇人拍着胸口，又推辞了几下，就跟着教导主任走了，展悠也被教导主任叫了过去。救护车很快赶到，医务室的老师跟着车子去了医院。让教室发生混乱的因子一个个离开，可是五班的教室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妇人找上门来，展悠和妇人打起来，胡老师心脏病发晕倒，老师赶到，妇人昏迷又清醒。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十分突然却又合情合理，所有的旁观者心脏被这些事情不断拉扯，即使没有事情再刺激他们，可是他们的心也已经变形，无法及时的恢复了。
说这种伤害是接近塑性形变的慢版弹性形变可能会十分恰当。
好在闫娜上完课听到传闻，匆匆赶回来镇场子，把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有点风吹草动就异常激动的皮猴子教训老实了，才算是有功夫去教导主任那边。
“扣扣。”闫娜敲门，直到里面传出应允的声音，她才推门进入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十平方米左右的办公室里现在挤了很多人，妇人正掩面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小声抽泣，坐在她旁边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悄声安慰着妇人。
而坐在三人对面的，是正在交谈着的教导主任和校长。
教导主任见闫娜进来，赶忙松口气招呼着她凑过去。闫娜收回与站在门口展悠对视的视线，加快脚步站到教导主任跟前。校长正襟危坐，打量着闫娜，估计是对于眼前这个老师没什么印象。
“吴校长，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五班的班主任，也是展悠的班主任。”
闫娜微微朝校长欠身，语气恭敬：“校长你好，我是闫娜，也是五班班主任。我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校长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就被教导主任抢了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就是你们班这个...同学不仅早恋，还耽搁她男朋友上学，非要让人家出去打工。你没看见人家男生的家长都找过来了吗？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地方？”
闫娜微微吸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展悠：“展悠，事实是这样的吗？”
展悠本来垂着的眸子倏然抬起，背在身后的手绞在一起。可能不管回什么话，展悠都需要时间和勇气。
半晌，展悠的声音喑哑，大概是之前和妇人争吵撕扯的时候喊坏了嗓子：“不是。”
展悠因为自己奇怪的嗓音愣了一下，她咽咽口水，清清喉咙，然后不知从这些动作里汲取了什么勇气。之前那个眼里无光的展悠，因为闫娜的那句问话，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她。
“不是，事实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展悠说的极为坚定。因为她没有做过，所以不甘被误会，不甘沉默。
“你还说不是！”听见展悠的话，一直悄悄抹泪的妇人直接冷下脸，用余光瞪着展悠，嘴巴一撇，“你是不是我儿子的女朋友还是没勾着我儿子辍学？”
展悠站直了身子，之前打架的时候那股子狠劲敛在她身体里，一直以来在学校里维持着的优雅又漫不经心露在脸上，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一定要讲清楚。
恍惚之间，展悠心里想的是，当初白露站在教堂的讲台上，面对的是那么多人，依然无所畏惧的讲出那番话。那么自己面前的，只是这几个人，更不应该去退缩。
一时间，一股豪迈之情在展悠心中激荡。
被人误会怎么样？解释不清又怎么样？她展悠在意的只是自己有没有说，自己有没有努力过，至于结果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问心无愧罢了。
展悠突然明白，大概白露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吧？
“我的确是武然东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了。”
教导主任涨红一张脸，明显是气恼展悠这句话。
“你这是早恋！学校不允许学生早恋！”
展悠轻笑一声，压根不害怕教导主任气呼呼的教育，她的眸光流转之间夹杂着讽刺：
“早恋？什么叫早恋？”
教导主任被展悠哽住，那原本颤悠悠指向展悠的手指也僵了一下。
展悠抿嘴，笑的更加灿烂：“我和武然东交往，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你管天管地管我们学习，难道还能管住我们心动吗？”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瞬，连一直哼哼唧唧的妇人都没有说话。
“你们一直说早恋不好早恋不好，无非是担心我们在自己的心智还没有发展完全的时候，因为和人交往而影响了自己，也影响了对方。”
“哼！你知道就好。”教导主任轻哼一声，脸色因为展悠的话好了一点。
“可是我和武然东不是这样的。我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爱好，有着相同的追求。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们都因为彼此的存在，因为彼此的鼓励，而朝着自己更好的方向发展。我觉得，这样的交往就是好的，是不应该被否定的，”
妇人懵懵懂懂的听了一会，才消化过来展悠话里的意思，然后尖叫起来：“什么叫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更好的方向难道就是背着他的父母辍学，去开了个什么破修车的店吗？你不知道我和他爸拼死拼活的干活，整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就是为了供我家娃上学，能好好的学习！”
展悠目光似乎有些游移，她的视线从妇人花白粗糙的头发，佝偻着的脊背滑落到布满老茧的双手，最后是那沾着污垢的衣服。一时间，她心中的那团火消散了很多。
为人父母，拼死拼活，辛勤劳作，砸锅卖铁，只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好好学习，这有什么错呢？
可是为人子女，孝顺父母，追求梦想，放弃了自己学再多都学不会的知识，努力创业，又有什么错呢？
展悠喃喃着，倒退了两步，难得的迷茫道：“可是学习真的该是东子的全部吗？东子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他不是没有努力去学习，但是当初他都这么努力了，成绩还是不理想。东子其实真的很痛苦，偏偏你还想办法供他去上了高中。东子那段时间跟不上老师的课，还整天被老师骂不学习，他真的太难过了。”
妇人瞪大眼睛，两只手搭在一起，眉宇间轻轻簇着，目光呆滞的看着展悠，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展悠同样有些失神的眼光和妇人撞上，两人视线来回间难得没了仇视的火光：“我试着安慰了东子好几次，也想着找人帮他，但是东子已经不想再上学了。他跟我说，他想要创业，想要去修车，想要完成自己之前的梦想。而且如果这样的话，他还可以为你们挣钱。”
“我本来还有些纠结，但是东子之前一直愧疚自己浪费了你们的学费，还学不好。我想了想，还是支持了他，帮他开了修车行。”
妇人声音沙哑，先是一个劲儿地嚷嚷着不可能，闹腾了一阵之后冷静下来，失落着；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爸成天忙的跟什么似的，而且离着东子的学校还远，我们想着他住在学校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他这个傻孩子，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都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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