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上香

　　抗拒了许多次，最后清光还是乖乖地跟着姐姐们去城外的普救寺上香祈福。

　　重新回到幼年的清光，矮小的身子里藏着的是经历了悲欢的灵魂，调整了好几日，清光才慢慢认清现实——是真的回来了，不是一场大梦。

　　可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清光的举动变化太多，又经常恍惚，请来神婆为清光做法。清光无奈依从，任凭神婆在面前闹得鸡飞狗跳，折腾过后，一声不响喝下了一大碗鸡血，回到房中，呕吐不止，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次日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再神思恍惚了，众人都道这神婆厉害。

　　大姐春光打定主意，要去城外的普救寺上香为一家人祈福，林光欣然答应同去，说丈夫近来生意有些难处，也要去向佛祖说说，和光整日闷在家里，听说能够出去，求了母亲万夫人，万夫人也答应了，还特意嘱咐春光好生带着妹妹。

　　清光听说要到普救寺，登时毛骨悚然，不愿意前去——被李鸦追杀的情景就在眼前，她实在不愿意去那个伤心地。

　　然而，四个嫂嫂也要一同前去，清光不好拒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一起前往。

　　来到普救寺，清光轻轻掀开车帘，偷偷往外瞄了一眼——香客云集，烟雾环绕，不似前世末路时的荒凉。

　　下车来，清光又偷偷瞄了几眼周围，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只大黑猫，直接从清光脚上飞过，将清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李鸦等人的黑影。

　　确定了周围没有李鸦等人，没有可疑的人后，方才捂着心口，靠在姐姐和光身边，一同进入正殿，依次上香。

　　等到四位嫂嫂和两位姐姐上完香，才轮到年纪小的和光、清光两姐妹，两人学着嫂嫂与姐姐的模样，虔诚的跪在地上，持香跪地，拜了三拜。

　　清光缓缓拜伏，诚惶诚恐，如今以香客的身份来到普救寺，仍旧对被困普救寺一事念念不忘，想起李鸦狰狞可怕的面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抖得，确认在三，没有李鸦，清光还是没能完全过得去心中的坎。

　　“佛祖在上，请听小女一言——小女自知前世罪孽深重，在普救寺遭到报应，皆是小女行为不端，才会有此结果。万分叩谢我佛慈悲，让小女重活一世，从新来过，小女必定洗心革面，不做恶事！我佛慈悲，还望能够保佑小女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小女的母亲秦氏佳玉身体康健，心想事成，保佑小女幼弟生光人生无虞，安然到老——”

　　清光面露诚恳之色，“咣咣”的叩头声也比姐姐和光大许多，和光觉得奇怪，因为小清光对这些神鬼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今日出来，还是她费了好大力气的结果，到了佛祖面前，竟然这样诚恳，实在令人费解。

　　上香完毕，清光跟随姐姐们绕着普救寺走了一圈，这是本地普救寺的规定，香客上香完毕后，绕寺一周，寺院用意使众香客参看周围殿宇房舍，威严堂皇，能够增添香客的敬畏之心。

　　行走其间，清光一直默默低头不语，亦步亦趋的跟着姐姐们，上了马车，也和兴奋的和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光神采飞扬，清光则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

　　和光很注意的看向妹妹清光，关切道：“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莫不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没有，姐姐怎么会得罪我？”

　　“莫不是桂魄服侍不周，让你不开心？”

　　“也不是，桂魄对我上心极了。”

　　“莫不是你刚才在佛前许愿，佛祖立马回复了你，说你的心愿实现不了？”

　　“没有。”清光笑笑，道：“我在想，我和姐姐何时才能够长大呢？唉，若是一直这样小，就好了。”

　　和光道：“我也是这样想呢，以前我们姐妹几个总在一起，做针线，谈天说地，大姐姐是那样温柔的人，我可喜欢大姐姐笑起来，眼睛弯起来的样子了。二姐姐脾气有些急，可也是爱护我们，那次咱们将母亲的玉如意拿出来把玩，母亲大怒，大姐姐害怕母亲，都是二姐姐替咱们求的情——此情此景，还在眼前，两位姐姐却都相继出嫁，离开了家，虽说经常回来看望，但不能日日亲近了。以后你我也会相继离开家，不知道到哪里去……”

　　言及以后，和光双眼微湿。

　　清光笑道：“日子哪能过得那么快呢？看姐姐的样子，倒像是明个儿就再也见不到了。”

　　和光叹道：“适才在佛祖面前，我祈求佛祖不要分离我们姐妹四个，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嫁到了附近人家，距离不远，能够常回来看看，希望以后你我姐妹也能离得近些，好有个照应。”

　　清光泪光微闪，连连点头，道：“咱们姐妹不会离得远，妹妹也不想离开姐姐——”

　　照应二字刺痛了清光的心，前世，她对姐姐和光哪有照应？只有冷眼旁观。

　　今世，她要好好照顾善良得有些懦弱的姐姐和光，好来弥补前生对姐姐的亏欠。

　　清光在心里暗道：“清光啊清光，前世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冷心冷面的人啊，拥有这样一个好姐姐，没有珍惜，使她下场凄惨……”

　　思忖未定，车马猛然一停，震得谈心的两姐妹东歪西倒，和光在歪倒之前还不忘拥抱妹妹清光，以免妹妹受伤。

　　桂魄忙上前查看情况，回来告诉了两姐妹前面发生了何事。

　　“前面好像有人摔倒，惊到了车马——”桂魄道，“小姐没事吧？”

　　清光与和光坐稳以后，方才回答桂魄的话，“无事——”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了呼喊声，声音越来越大，却因为夹杂着哭声变得模糊不清，清光与和光只能听出是在哀求。

　　和光忙捂着清光的耳朵，不让清光听到这些，自己也将脸埋在清光肩膀上，不敢抬头往外看。

　　清光安慰了姐姐几句，让姐姐坐在自己里面，然后轻轻挑开车帘，循声望去。

　　刚一探头，清光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抱头在地上翻滚，衣衫褴褛，与她们这一行人的衣着天差地别，皮肉与地面摩擦，出了不少血。

　　那小男孩翻滚到了她的车马前，忽然抬头，抬起充满泪水的双眸，两人四目相对——清光满眼疑惑，小男孩则满眼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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