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自由的味道
姚翠兰看着岳奇，搓着手说：“这个，岳奇你要是不来，我就打算明天带施亦去算一下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问你也一样，俺这个闺女怎么总不好说人家呢，这不是人家不愿意她，就是她不愿意人家，就是定不了怎么回事？”
施亦和施为沫同时一惊，这岳奇的身份？
岳奇上下看了看懦弱躲避的施亦，笑着说：“没事，能定，别急。”
姚翠兰又问：“那您看她和哪个方向配呢，定的能比较快一点。”
岳奇犹豫了一下才道：“任何方向都可以。”
姚翠兰立刻放心了。
施亦暗暗握起拳头，她母亲明明说着不迷信，又总是带她干迷信的事，只要能让她听话，她母亲根本就不再说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前后矛盾，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
心里有一股怨气生气，赌气似的想：不管明天那个见的是阿猫阿狗，她都同意。
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等于把命运的主控权交到别人的手里。
一顿饭所有人吃的都还算愉快，唯独施亦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就算她妈喊她出去吃饭，她说一句“不想吃。”
姚翠兰也就不管不问了，自己高兴地出去招呼人了。
施为致他们一家回来后，赵燕立刻给姚翠兰说了个好消息，她婶要给施亦说一个他们村上的男孩子，让明天见见。
姚翠兰欣然答应。
翌日。
当那男孩子走了后，姚翠兰立刻来问施亦：“怎么样？”
施亦看着迫切的姚翠兰，心累地回了句：“只要那边愿意我就愿意。”
姚翠兰高兴地说：“那你这样一愿意，人家那边肯定就要订婚了。”
施亦兴致不高，无欲无求地吐出两个字：“定吧。”
两个字出口后，人生仿佛只剩下灰暗。
姚翠兰满意地点头，难掩面上的兴奋，朝施亦啰嗦道：“你看这个媒人是你嫂子的婶子，要是你不同意，你嫂子肯定会生气，我都不好交代，我现在就帮你回话去。”
施亦揉了揉太阳穴，脑子一阵阵地发痛，她理不出任何的头绪，仿佛有一股绳在牵引着她走，她只要想要挣扎，绳子另一端就会发出惩罚的警告。
她的头好痛，耳边甚至仿佛出现了幻觉，等她定了定神才发现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在说话。
姚翠兰愉悦地念叨：“那个岳奇算的挺准的，他说你能定，这过了一天就定了。”
“嗯。”施亦单音回应不知道是痛出来的，还是胸腔里发出来的。
她只知道那不是她想要发出的声音，手指卷起，指甲狠狠地扎痛手心，她痛的想哭，但是母亲在这里，她好强地不要在她面前哭。
姚翠兰也发现了施亦的兴致不高，心里琢磨她是不是不愿意，就安慰施亦说：“你看女孩子长大了不就得嫁人吗，成为人家的人，你这总不嫁人，你哥你嫂都得烦你，还有你二哥，他还等着说亲呢，正好你结婚后，我就光管他的事就成了。”
这时候赵燕推门走了进来，鲜红的嘴唇几乎要笑裂了，朝施亦问：“施亦你相中了吗？”
施亦脑海中回忆起那个长相普通，个头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孩子，心中没有任何的涟漪，淡淡地希望两人以后可以相敬如宾的和平相处。
姚翠兰见施亦不说话，就替她回答：“亦亦说了，只要那边同意，她就同意。”
赵燕的笑意达到眼底：“那边同意了，要不要再让他回来说说话。”
施亦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
赵燕赶紧说：“那我先去给人家回话了。”
姚翠兰摇头看着施亦，劝道：“你看咱老家里现在不光女孩快，男孩也快的很，人家还是个大学生呢，你又没有学历，能找个这样的就成了，这日子跟谁过，不是过一辈子……”
反正不管姚翠兰怎么说，施亦就是不吭声，姚翠兰最后说的都没趣了，就打算出去了，这时候正好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她赶紧出去看。
过了一会儿就领那个相亲的男孩子来到施亦的屋里。
当施亦看清楚来人后，立刻惊了一跳，眉头蹙起。
姚翠兰反而笑哈哈地说：“你嫂子给他说的时候，他正好在街上还没有走，直接就回来了，正好和你聊一聊，多相处相处。”
施亦隐隐约约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心里安慰自己，既然愿意处了，那就说两句吧，同时也算满足了姚翠兰，不让她丢了面子。
男孩叫张涛，比施亦大一岁，他高兴地对施亦说：“一听说你同意了，我都高兴坏了。”
施亦“嗯”了一声，只想着把人打发走，她自己一个人好调整心态。
但显然张涛不是这么想的，他只顾着步步紧逼。
张涛见施亦没有聊天的兴致，自顾自兴奋地表示：“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可喜欢你了，你知道一见钟情吧，我对你就是这样的，你真的很漂亮。”
情话张口就来，不愧是教育出来的。
对于被夸，施亦她没有任何的开心，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礼貌而客气地说：“谢谢，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要不然你先回去了。”
家起到的作用应该是保护啊，但施亦感觉在这个家里，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房间里没有风，但是她的心冷飕飕的。
而且在就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她倍感压力的同时，总是想要逃离。
施亦为了姚翠兰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带着讨好的，只因为姚翠兰从来都不是她最恨的那个人。
张涛何其的精明，他自然看出了施亦对他无感，也猜着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压力才同意的，他笑着说：“那我先回去，过两天再来找你。”
施亦点点头，将人送到门口。
家里人都是欢声笑语，只有施亦把苦涩吞进肚子里，而不能说出口。
要是别人肯定都说她是自找的，但是如果你不经历小时候的人生，永远不知道生在困局里人的痛苦。
两天后当张涛来找施亦去他家看看的时候，姚翠兰赶紧催着人上了张涛的电动车。
而施亦一直都表现的很听话，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张涛能对她好。
张涛他们村与这边中间只相隔了四五个村，所以很快就到了。
施亦刚下车的时候张涛父母都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这时候让施亦奇怪的是，张涛的爸爸对着她的腿扫了好几眼。
施亦奇怪了一下，就没有放到心上了，走进和她家相似院中的时候，她心里顿时有了怯意和厌烦，直想离开。
但是张涛不同意，左劝右劝，看似软化，实则就是让施亦必须听他的，最后他也得逞了带着施亦去街上逛逛。
眼看就要中午了，在施亦的要求下，张涛终于将她送回了家。
施亦的心刚安定下来。
姚翠兰看着施亦空空如也的手问道：“你们到街上的时候没有买什么东西吗？“
施亦毫无隐瞒地说：“他要给我买，我没要。”
姚翠兰心想那家人真小气，她心里有气，就没有给施亦好脸色。
姚翠兰指着施亦故意说：“你知道吗，他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你长短腿，他这才大早上的来接你，让他家里人看看的。”
姚翠兰的话刚落，施亦顿时感觉脑子都炸了。
怪不得她刚下电动车的时候，张涛他爸就盯着她的腿看。
施亦看到全没有替她出头意思的姚翠兰，胸口痛的难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了，我根本就不回去。”
“反正你又没有长短腿，让人家看看怎么了？”姚翠兰厉害地恰着腰回怼施亦。
施亦深呼吸，直接回了房间，但是当门关上的时候，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个不停，她又不敢把眼睛哭的红肿，怕被人看出端倪。
她赶紧拿着纸巾擦眼泪，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又平静地过了两天后，张涛那边来下定了，他们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走了后。
朱萍看到姚翠兰在厨房忙，就找了个机会来到施亦的房间，正好看到施亦没有任何高兴的脸。
她走施亦一边坐下：“施亦，咱老家的男孩子都这样，你在老家找啊，能找到多好的，我看你还不如在外面谈一个呢。”
施亦看着自己的大娘，她勉强笑了一下，不管穷还是其他，父母都应该疼自己的孩子，就像大娘家她也有女儿啊，她就很疼她。
但是自己的母亲总在为了只的目的，推着她前进，哪怕是个黑洞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进去。
“大娘你应该知道，我就算在外面谈，我妈也不会同意的……这个先处着吧。”施亦淡淡地微笑着回应。
“唉。”朱萍叹了口气，就站起来走了。
而在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脸色难看的姚翠兰站在门外，当即愣了一下，赶紧走了。
姚翠兰走进来看着施亦吐槽道：“她自己的闺女当时在外面找了，她千不愿意万不愿意的非得拦着，最后终于将闺女嫁到跟前，还说什么以后离得远了，不亲了，也没办法照顾她，现在倒来劝起我闺女了，我看她就没好心，亦亦，你千万不能听你大娘的知道吧。”
“哦。”施亦应声。
“她那个人打心眼里坏，就像当初我们盖房子的时候，她非把着老宅子不给盖，最后要不是大队书记出面，她不知道得占你爷爷奶奶多少便宜呢。”
这些话姚翠兰从小就给施亦洗脑，施亦已经习惯了。
最后姚翠兰见施亦兴趣不高，也就不埋怨了，直接说重点：“张涛家说了，他们想要让你和张涛一起去打工，你怎么看？”
施亦心中自然不同意，但是她也没有立刻回绝，而是清澈的眼中带着不确定地问：“妈，你觉得呢？”
姚翠兰坐到床边，筹谋道：“他们这么做，也是怕散了，你看看这出去打工一趟，回来后，散的那个多，要不然你就去呗。”
听出姚翠兰的试探，施亦真的想要朝她大声喊：人家是想要睡你闺女好不好。
她终于认清她不为自己想，姚翠兰是一点都不会替她着想的。
施亦坚决摇头，坚持自己的底线：“我不去。”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去了，到时候彩礼都不好要了。”
姚翠兰好像突然茅塞顿开，点着头说：“也是的，你看那一起出去打工的，回来后都怀孕了，男方家给彩礼都变得抠搜了，那就不去吧，我给那边回话去。”
“等一下。”施亦将人喊住，眼里已经退去了一丝懦弱，试着说道：“我想要让他们家在外面买房子。”
姚翠兰愣了一下，不是她察觉了施亦的变化，而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朝施亦说：“他们家原先都说过了，这楼可以重新装修，不重新盖了，也不在外面买房子，他们装修的材料都准备好了，要不然就先算了吧，你看看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还往农村跑，说农村空气好吗。”
施亦想了一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她心里很明白，那些人只要说动了姚翠兰，事情在她这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打工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吵闹声渐止，冷厉的风刮在人脸上生痛，让人的皮肤又干又难受。
受不了这份罪的赵燕及早的收拾好行李，就和施为致带着孩子先回走了。
又过了两天，张涛又来找施亦，并亲口同她提了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打工的事情，但是都被施亦拒绝了。
被逼急的张涛忍不住说：“你那边不正好辞工了吗，你回去还要找工作，你跟我去了，我可以帮你找工作，而且你妈也说了，如果你同意，她就不反对我们一起去打工。“
施亦的心一凉，她妈，唉……
被出卖和推脱责任的感觉不好受，但那是自己的妈，她能怎么办？
施亦坚持守住最后的底线：“我自己可以找工作，我又不是没有换过工作，工作很好找。”其中的艰辛自己知道就行了。
张涛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朝施亦质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都同意定亲了，你为什么还这样啊？”
施亦看着发怒的张涛，她心里有自己的心事，有自己的坚持，她妈不帮她，她只能自己顶下来，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的吗？
而且施亦发现张涛和姚翠兰一眼，对她的掌控欲特别的强，容不了她不听话。
施亦平心静气地解释：“我的朋友都在那里，我的东西也在那里，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去别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了那里。”
“我陪你一起去把东西拿回来好了。”张涛毫不犹豫地说着只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施亦见推脱不了，直接强硬地说：“结婚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我不去。”
张涛见施亦冥顽不灵，立刻发火：“随你便吧。”说着骑着电动车就走了。
施亦看着远去的电动车，他们现在是在街上，所以施亦要靠自己的腿走回去。
而等施亦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家，姚翠兰立刻迎上来打听：“怎么样？你们说的怎么样了？”
施亦张了张嘴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告诉别人她离职的事情，但是她又想质问了又怎么样，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这是她妈，她就算开智晚，但是她已经二十四了，也渐渐开始明白一些事了。
“我不去，我买了明天的票就走，早点回去，早点找工作。”
姚翠兰对于施亦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是说：“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这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将来你别后悔回娘家来哭就行。”
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施亦心说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她不同意的时候又骂又劝，她同意了，就是自己作的，后果要自己承担，家里除了二哥，有谁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过。
晚上吃饭的时候，施平泉坐在桌上说：“施亦，你能定下来我很高兴，本来我养到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任务就完成，你这半年后就结婚了，你以后就好好过吧。”
十八岁是一个坎。
施亦记得很清楚，她考高中前，施平泉就对她说这一句话了，当时她被震惊占据了所有的思维，成绩虽然下降了些，但是还说的过去，只要她加把劲就能追上，然后后面又出现了同学给姚翠兰打小报告的事情，她本以为事情就此完结。
谁知道有更大的陷阱等着她，彻底毁了一个十四岁女孩的升学路。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的逆袭人生一去不复返。
毕业打工，庸庸碌碌地活到现在，可能继续平凡下去，被人打压一辈子。
那是她想要的人生吗。
不……
施亦猛地惊醒，外面一片漆黑，但是她头下的枕头已经浸湿一大片。
有时候她真恨自己的软弱，对家人无止境地降低要求。
到底这样的日子她还能撑多久？
施亦拎着包孤零零地走了，直到坐上汽车的那一刻，她仿佛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看着车行驶在路上，她的心都给这飞了起来，感觉视野开拓了，心境也明朗了。
事实上施亦也知道，这一次和其他的时候不同，她现在已经订婚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张涛不再算计想要掌控自己，自己在享受这最后的自由后，真的会回家结婚。
至于那个曾经在生命里昙花一现而耀眼的人物，他们只是两条平行线，偶尔的交错后，终归要回到正轨。
她心中犹豫的反复转着手机，最后才打开，看了会儿小说，勇气仿佛才回来。
终于她点开微信，发了两个字过去：输了。
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将头转向窗外，不想让人发现，手中的纸巾被死死地握着。
施亦到住处的时候，韦晓琪还没有回来。
她随便的收拾一下后，就躲在房间里查招聘资料。
她要尽快找工作。
一直到下午，施亦才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韦晓琪。
同时和韦晓琪一起来的，还有送她来的大哥韦进宇。
韦进宇将自己手里提着的包放到桌子上，看着穿着拖鞋，一身可爱粉色小兔子连帽睡衣，正往嘴里塞着锅巴的施亦，就像是一个觅食的小仓鼠，立刻就笑了。
施亦脸色一郝，立刻冲回房间里去换衣服。
等她换了衣服，扎了头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发现两兄妹还在收拾韦晓琪那颇多的行礼，礼貌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韦进宇一抬头，目光一亮，施亦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犹如艳阳明媚的施亦，看了眼外面的阳光，仿佛都没有眼前的女子来的耀眼。
韦晓琪见到自己哥的表情后，自然知道他什么德行，眼珠子一转，赶紧挽着施亦的胳膊，来到韦进宇的面前介绍说：“这是我哥，韦进宇。”
“哥，这是施亦，我的室友，漂亮吧，虽然比我还差一点点，但是还是很漂亮的。”
被打趣的施亦脸上染上一抹郝色，犹如抹了胭脂般，可爱秀丽，捣了捣韦晓琪的胳膊，瞪人：“别瞎说。”
韦进宇看着可爱的女孩，轻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韦进宇，前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晓琪了。”
施亦看着韦进宇伸出的手，伸手握了下，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你客气了，晓琪很好，我们是互相照顾。”
韦进宇略带嫌弃地看了眼韦晓琪，数落道：“你不用替她遮掩，她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施亦自然看到了韦进宇眼底对韦晓琪满满的宠爱，知道他说的就是客气话而已，于是笑笑没说话。
韦晓琪不依地推了韦进宇一下，口气不满地说：“哥，不带这么扁自己妹妹的，小心我让爸教训你，对了，施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我也是上午才到的。”施亦看着满地的行礼，好像连下脚的缝隙都没有，真怀疑韦晓琪是不是把家都搬回来了。
这时候韦晓琪开始在地上翻找，最后拿了个盒子递给施亦：“施亦，这个是送给你的。”
施亦伸手拒绝，并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晓琪，我都没有给你带礼物，所以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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