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2）

　　两名狱卒将我带到外间，值夜狱卒休息的地方。里面，并不意外的看到了梁子龙的身影。

　　“梁公子，您要的人带到了。还有一个时辰换班。”狱卒唯唯诺诺的道。

　　“行了。”梁子龙掏出两锭银子递过去，两名狱卒接了，带上门出去。

　　“你叫宛宁是吗？快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意准备了些。”梁子龙指着满桌的酒菜，又道，“监牢里的饭菜难以下咽，你看你，短短几日，瘦了这么多。”

　　我笑了笑，眼眸清冽，“梁公子想要怎样，直说便是。想要我，也简单的很，我一个弱女子只能逆来顺受。不必绕这么多弯子，完事了，我还要回去休息。”

　　梁子龙怒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若要强占，你被关进来的第二天，我就可以…我是真的喜欢你。那天在木屋中，堇娘问我愿不愿意明媒正娶，我不知道就是你，才那么说。我的婚事是父母做主，我自个儿的意愿无关紧要。”

　　我挑眉一笑，“梁公子不会是想要娶我吧？我可是朝廷钦犯，要献给皇帝的。”

　　梁子龙黯然失色，“说来都怪我，更可恨程时飞这个伪君子，现在我父亲将他视若上宾，他整日趾高气昂，还要我父亲将他封为参将。此人不提也罢。你先忍耐几日，我找个机会悄悄的将你放了。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他不会将我怎么样。”

　　我淡然一笑，“你不愿趁人之危，也算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但逃走一事，切莫再提。梁遇自然不会难为你，可这里所有狱卒，都会人头落地。我一介飘萍，不愿连累无辜之人。”

　　“你怎么这么犟！你的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到上京，不出五日，必然有上京的朱批回覆，到时候你想逃也来不及了！”梁子龙握紧拳头，“你当真不怕死吗？！”

　　我摇摇头，“不必白费唇舌。烦请梁公子喊来狱卒，将我送回去吧。”

　　梁子龙百般无奈，只得道：“那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想了想，若说未了，那便是我就此消失无踪，李恪只怕永远寻不到我，也不知我去了何处，和薛嬷嬷等人空悬一颗心，来日接到天心公主伏诛的消息，也只当那是无关紧要之事。可终究也算是有人牵挂着我，即使做了鬼，不至于魂魄无依。

　　良久，我轻声道，“没有了。你以后做个正人君子吧，青楼凉薄，切莫贪欢。”

　　回到牢中，沈六郎仍守在栏杆处，伤口用破布随意缠绕，血迹斑驳，见我安然归来，悄然松了一口气。

　　我于心不忍，却又不便将方才的事告诉他。沈六郎亦不问，隔着墙壁说些军中旧事，我蜷缩在墙角，寒意如纱笼罩，听着他这些话，疲倦感袭来，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的昏沉，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梦境中纷然呈现，心情起起伏伏，睡的十分不安。朦朦胧胧的睡了几个时辰，似乎听到杂乱的喧闹声，心中一紧，就此清醒过来。我在这里七日，耳力越来越聪，凝神听去，有杂乱的脚步声簇拥着朝这里走来。疑窦顿生，如此喧闹，却无刀兵相接之声，不是劫狱。可若不是劫狱，谁敢在牢房重地吵嚷？

　　大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裹挟梁遇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王爷，这里是牢房重地，您要再往里面走，休怪老夫不客气，要将王爷拿下了！”

　　我听了，心中一颤，手扶栏杆敛气屏声。似乎是一生那么漫长，那个慵懒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声音传来，“梁大人，本王说的很清楚了。本王的爱妾无缘无故的不见了，本王一日不见她如隔三秋，如今七日不见，头发都白了。不得已悬赏一千两黄金找人，重赏之下，有人跑过来说在你的监牢里见过她。你说说，这事儿要是搁你头上，是不是要过来看看？”

　　我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梁遇气极，“王爷，莫要无理取闹！这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没有您的爱妾！”

　　李恪近乎无赖的道：“有没有，看一眼就知道了。梁遇，你躺在门口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本王可没有推你。你快起来，这么拦着，本王更加怀疑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虚的很！”

　　铮铮清响，无数刀剑出鞘，我能想象是李恪的护卫在跟把守这里的官兵僵持。

　　“怎么，梁大人想杀了本王？哎呀，本王长这么大，锦衣玉食，手指头都没割破过。你这么多兵刃，亮堂堂的，都快把本王的眼睛闪瞎了。赵参将，赶紧的挡在前面，保护本王！”李恪命令道。

　　“是，王爷。”赵霆钧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有末将在，定保王爷周全。”

　　“你们几个人才几双手，几把刀，你看看，府尹大人带了这么兵，一人一刀都会把本王砍成肉酱，你怎么办的事！”李恪斥责道。

　　“王爷放心，属下来的时候，已经派人传信给城北护卫营，两千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须臾便到！”赵霆钧与李恪一唱一和。

　　“这还差不多。”

　　是了，李恪虽然没有兵权，却有皇命特许的两千护卫，危机时刻，保皇族周全。府尹虽然掌雍都实权，但此刻大军驻守在边防，无兵能用，雍都能调派的兵卒不到三千人，两军相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僵持半晌，梁遇气急败坏的道，“好，王爷看一眼，就赶紧回去。不过私闯大牢一事，老夫定会上奏皇上，请皇上圣裁！”

　　李恪边走边道，“梁大人，本王劝你不用白费这个心思。皇叔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等小事。”

　　轻便的云靴踩在青石地面，一声一声，像小鼓敲打在心头。烛火摇曳，一如那天夜晚，他踩着冰雪，一步步朝我行来。末了，云靴停在铁栏前，他唇角微勾，一双幽暗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我，“本王来迟，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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