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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居文西


  还有几天就是居哲生日,橘生苦思冥想着送什么生日礼物,后来想想就放弃了,反正每年说是给他送,其实都是自己喜欢的,他又不挑,过几天再想吧!拉开门去厨房洗水果,见居哲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很正式的装扮,只是平时里面打底的白衬衫也换成了黑色。

  “你干什么去?”橘生拿着苹果问道。

  居哲犹豫了一下,没说缘由:“有点事,中午之前回来,好好背题,我回来检查。”

  橘生跑过去堵在他面前,忆极前几次他也是这身装扮,暗暗想不会真有女朋友了吧:“你到底干什么去?还要瞒着我?”

  “你......”居哲顿了顿,轻叹了一下:“去换身素色衣服,我等你。”

  “好!”橘生一溜烟儿跑回了屋子里,素色...素色...她都是素色的啊,想着居哲那身装束,大概不是宴会就是葬礼,就拿了条黑色连衣裙,换好衣服穿着居哲买给她的雾蓝色大衣走了出来:“走吧!”

  “我们这是去哪?”橘生站在电梯里仰头问道。

  “墓地。”居哲淡淡的说。

  橘生一怔,以为是嘉树,又立刻反应过来嘉树的忌日不是今天,疑惑道:“去,看谁?”

  居哲没有说话,一直到上了车才开口:“你该叫他哥哥。”居哲眉目间笼上了一层悲回的情绪,蹙了蹙眉,眼睫上下轻阖着:“是爸妈的孩子。”

  “四叔......鲁姨有孩子?”橘生惊愕的问道,诧异的看向居哲。

  “四叔和鲁姨只有这一个儿子,大哥比我大四岁,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在浴室穿着裙子自杀,脸上还化着精致的妆,血混着冷水流了一地,后来爸把那个房子低价卖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后来的经济条件可以买几套房子,可他们仍住在船上。”居哲说着眼底红了一圈,大哥跟嘉树不同,每每念及大哥,居哲几乎就要被自责埋住。

  “大哥,为什么会自杀?”橘生试探着问,她能感觉到居哲情绪的变化,想释放又不得不压抑。

  居哲向椅背靠去,除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所有力气都倚在了座椅靠背上:“知道跨性别者和跨性别恋吗?”

  “不,不知道。”对于这个新鲜又陌生的名词,橘生摇了摇头。

  “跨性别者的意思是,一个人不接受与生俱来的性别,内心觉得自己应该属于与生理相反的性别。大哥是男人,但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女人,这就是跨性别者。当他与男性恋爱,他们就是跨性别恋者。”居哲说着,心里也被针扎着,他觉得难过,如果当初大哥周围的人多一些宽容与理解,现在他不会去墓地看他。

  橘生听的似懂非懂,疑惑的问:“是,是同性恋?”

  “不,同性恋是同性间的恋爱,跨性别恋是跨性别者间的恋爱。”居哲平静的解释着。

  “因为这个,大哥才去世的?”橘生皱紧了眉头,不能理解。

  居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蓦地一动,是神经的反射:“有一天爸妈都不在家,我发现大哥坐在镜子前涂口红,从床底拿出装满了裙子的箱子,还戴上了一顶假发。我那时不知道这个词的存在,看到大哥那副装扮,直接想到了第三性者,就是泰国的ladyboy。几天之后告诉了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很伤心,她们希望大哥结婚生子,而不是喜欢男人,又把自己当成女人。爸的反应更大,直接将大哥锁在了房间,告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出来,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在家以外的地方,大哥同样要为这个选择承担很大压力,这个家里,三个人没有一个理解他。”居哲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墓地也到了,橘生关车门时,看到居哲匆忙的抹了下眼睛,她装作没看见,站在车边等他下车。

  “走吧。”居哲从车后座抱着百合花束,还有一捧蓝色满天星:“这是大哥喜欢的花。”

  “老师,你一直认为大哥的离世,是因为你,所以自责吗?”橘生走在他身侧,仰头问道。

  居哲顿了顿脚步,踩着台阶继续走着,唇角抿着淡笑:“如果我没有发现,没有告诉爸妈,至少家对大哥来说还是温暖的,他在家里自杀,是因为对这个家没有留恋。”

  “大哥离世的时候才十九岁,他是以女生的身份离开的,至少失去意识前他一定是开心的。”橘生不知道他是否开心,但她希望居哲不要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橘生才知道,原来居哲骨子里藏着的忧郁,是因为大哥的死。

  “但愿如此。”居哲清冷的声音历经时间磨砺,多了几分浑厚,弯腰将花束放到居文西的墓碑上:“大哥,我来看你了,还有橘生,你的妹妹。”

  “或许大哥更想听我们叫他姐姐。”那一瞬,她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并不加思考的说了出来。

  居哲微怔,低头抿唇淡笑,眉眼弯弯的:“姐姐,是啊,这么多年我居然还没明白。”他像是对居文西说,也像是对子说,半蹲在墓碑前,看着那个眉目清朗的少年,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你走后很久我才知道什么叫跨性别,书上解释这是一种性别认同障碍。其实所谓顺性别的正常人、跨性别的异类,都是被既定规则的条框束缚起来的人。人生下来首要的不是区分性别,而是确定人性,当人是人了,生存的权利就不再由性别决定。一切男女性别、权利上的偏颇与争执,最后的归宿点都该是平等的人性人权。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如果我早一点明白,你或许就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居哲扶着冰冷的墓碑,眼睛红透了,平静的流着泪,不可消弭的悔恨让他痛恨自己又觉得无力。

  橘生第一次见居哲这样哭泣,除了上次讲嘉树的事,她从没见过居哲哭过,风一吹脸上发凉,原来她也一直在哭着,橘生半蹲在居哲的一侧,伸着自己瘦削的手臂抱着居哲的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她知道有些事,旁人的劝说是全无用处的,只有把心事倾吐干净,想明白,才能自愈。

  有的概念,从她还小就被灌输,少数服从多数,或许大部分事情都适用这个理论。可还有一些事上,所谓的异类与正常人之间,除了人数的差异,并无其他不同。如果论争的前提不是双方平等,那这个问题就没有辩论下去的意义。

  原来她心中学识渊博,深沉从容的老师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他这样颓然无助的倒在地上,橘生觉得心疼。

  居哲将憋在心中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他不知道居文西是否宽恕了他,但他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正一点点解开,每次来到墓地,看着满园黑色的墓碑,白色的花,对着空气讲话再独自离去,他觉得自己就像这墓地中的一块墓碑,躺在角落里,只有夜风将他包围,孤寂的令人绝望。所以当橘生那双柔软的手臂抱住他的一刻,他感受到陪伴的温热,这并非是一个诸事不懂的孩子,那一刻她是亲人更像朋友,她明白他潜藏和外露的一切,一颗纯然的心谅解他不妥善的过往,安慰他悔恨的当下,这世界上,亿万人中有一个明晓心意的人,是多珍贵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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