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将军
<p>完颜容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他皱着眉头，将手中的鹿腿举起，示意她接过。</p>
<p>这是，要她把这头鹿煮了？</p>
<p>她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好的。”伸手接过了鹿腿，费劲地拖着鹿往炉灶边走，水快开了，这会儿扒皮下锅正好。虽然这些她之前没有做过，可是现在作为婢女却必须要做。</p>
<p>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她感受到了人群灼灼的目光，停住了拖鹿的动作，抬头向他们看去。</p>
<p>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为首的完颜容烈却笑得开心，他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给了她一把手臂长短的金乌刀：“女孩子，留一把刀防身！”</p>
<p>“表哥！她是个汉人！”苏文媚转头，便对上了乌洛兰仿佛要喷火的目光，她正愤怒地看着苏文媚。</p>
<p>乌洛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单膝跪地，一把拉住了完颜容烈的手：“表哥！她是个来历不明的汉人。你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p>
<p>娶？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他了？</p>
<p>苏文媚站起来，侧头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p>
<p>“难道！难道接受那头鹿，就代表......”她仿佛才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完颜容烈。“回鸿是有这样的习俗，冬宴的时候，男子送给女子最好的猎物，就是向她求婚。”完颜容烈笑着：“苏姑娘，你已经接受了本王的猎物，该不会在众人面前反悔吧！”</p>
<p>“表哥！”乌洛兰从地上起来，狠狠地盯着苏文媚：“她是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嫁给您？”她冲上前来要拉她，却被完颜容烈拦住。</p>
<p>“你喜欢她？你想嫁给他？”苏文媚看着气急败坏的乌洛兰，反问道。</p>
<p>“我......我......”乌洛兰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片泛红，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语反驳。</p>
<p>“兰儿！”人群中一位老臣一声呵斥，他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大王，小女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冒犯了大王，请大王责罚。”</p>
<p>“今日冬宴，本王不想扫兴，乌洛大人的女儿，自己带回家教训就是了。”他说完，拉起苏文媚的手要走。</p>
<p>她有些懵......</p>
<p>“哥哥。”完颜容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无奈地看了看苏文媚。她讨厌极了乌洛兰，哥哥的妻子是谁都好，偏偏不能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野丫头。她又拉起她的手来，将一只金镶玉的镯子从自己手上取下，戴在她手上：“文媚，恭喜你们了。”</p>
<p>晚宴便在这样一出风波后开始了。</p>
<p>回鸿民风开放，晚宴过后，便是一阵载歌载舞。苏文媚远远地坐着，手托着腮帮，看着篝火旁热闹的人们。她刚刚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脸红红的，眼神迷离。</p>
<p>她便越发觉得悲凉。虽然回鸿的贵族们都对她很好，可是身份血统的不同，使她跟他们之间多少有些隔阂。直觉告诉她，她并不属于这里。她对完颜容烈，并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并不想嫁给他。</p>
<p>人生不应该是这样啊。</p>
<p>她这些天，老做同一个梦，梦里自己的父亲带她在长安的城郊骑马驰骋；带她在长安逛夜市，长安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充斥着，热闹非凡。</p>
<p>她的父亲高大威猛，却一脸慈爱。</p>
<p>“文媚。”身后传来完颜容菀的声音，她在苏文媚旁边坐下：“今晚可热闹了，你为什么不过来玩？”</p>
<p>苏文媚笑了笑，看向远处，目光变得缥缈：“我在想我的家乡。”她说：“这些天，我老做同一个梦，梦见长安，梦见我的父亲。”</p>
<p>“想家了啊？”容菀看向她：“如果你记起自己的身世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传说长安有一位柔妃，曾经一舞动京城，后来民间女子争相模仿。文媚，你可会跳舞？”</p>
<p>跳舞啊？不知为什么，苏文媚总觉得，跳舞是她很擅长的事情。</p>
<p>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场景，她有些醉。</p>
<p>她站起身来，脱掉穿在外面的兽皮大衣，抖了抖烟灰色的长衫，便开始跳起舞来。她的唇轻启，和着舞蹈唱了起来：“春情只道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银笺别梦当时句.......”（出自纳兰性德《虞美人》）</p>
<p>她身轻似燕，姿态轻盈，游移间仿佛柔弱无骨，脚下步步生莲。舞姿时而激烈，时而婉转。完颜容菀透过她的舞姿，仿佛看到了长安浓烈的春愁。</p>
<p>一曲终了，苏文媚却翩跹地要倒了下去。她在晚宴上喝了不少的酒，经过刚刚激烈的运动，便有些上头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p>
<p>一双大手接住了她。</p>
<p>是完颜容烈。他刚刚一直看着她跳舞，见到不对便过来接住了她。</p>
<p>他皱眉，低头看着她，又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向木屋走去：“带你去休息。”</p>
<p>她晕晕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他炽烈的体温透过她薄薄的长衫传了过来，带着男人独特的气息。</p>
<p>他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给她盖好，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找点醒酒汤来。”</p>
<p>说完便转身出了门。</p>
<p>此时人们都在林边举行晚宴，外面一片静悄悄，偶尔两声虫鸣。</p>
<p>苏文媚想起那天在另一个木屋里，与完颜容烈发生的事情，就觉得更恍惚了。她不敢睡在完颜容烈的帐篷里，于是掀开被子，从木屋里走了出去。</p>
<p>一出门，后脑勺就挨了一棍。</p>
<p>是乌洛兰。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正恨恨地看着地上的女子。</p>
<p>“大小姐，要杀了她吗？”</p>
<p>在完颜容烈的房门外杀她？她还没那么蠢！</p>
<p>“你去找一匹马来，顺便找点马药。”她对着其中一个近卫说。</p>
<p>苏文媚啊，我可没杀你，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p>
<p>完颜容烈找了醒酒汤回来，便看见开着的门，以及掀开了一角的被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p>
<p>苏文媚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p>
<p>梦里是自己的亲人被砍头的场景。虎头铡迅速地落下，人头落地，她的眼前便一片血红。一个女人搂着小小的她，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周围的人真多啊，熙熙攘攘地，有人害怕地转过头去，有人哄闹着，向着刑场丢菜叶子。</p>
<p>她是被颠簸的马背震醒的。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自己的身子被绑在马上，腰间系了根大拇指粗的绳子。那马还在迅速地奔腾，看不清身下的路，她的肚子被颠得有些难受。</p>
<p>苏文媚从袖间抽出大王送的金乌刀，将刀从刀鞘里拔出来。费力地侧过身来，割断绳索。</p>
<p>那马似乎奔腾到了极限，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她迅速地翻身，幸亏及时割断了绳索，所以只是受了轻微的擦伤，不至于丢掉半条命。</p>
<p>她站起来，看着地上摔伤的马。那马被下了烈药，又激烈地跑了一夜，此刻正剧烈地抽搐着，口吐白沫。</p>
<p>她看着那匹壮马口吐白沫的样子便觉得可怖，那马刚刚因为冲力的缘故狠狠摔在了地上，身体的一侧摔伤严重，正潺潺往外冒着血。</p>
<p>此刻的她顾不得害怕，走上前去查看马儿的伤势。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手脚，都是自己的缘故，才牵累了这批无辜的马儿。</p>
<p>然而那马抽搐几下便不动了，它死了。</p>
<p>也不知道是不是马身上流出的血液血腥味儿太重，苏文媚在夜色中看到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p>
<p>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借着淡淡的晨光，她渐渐看清了，是狼！那群狼足有二三十来只，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她，呲着牙，一步一步地凑过来，透着十足的狠劲儿。</p>
<p>苏文媚握紧了手中的金乌刀，另一只手却不由得握紧了刀鞘，指尖泛白。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p>
<p>那群狼渐渐逼近，为首的头狼低吼一声，身后的一匹狼便扑了过来。</p>
<p>她看清形势，等那头狼冲到她面前，她便将头一仰，举起刀来，金乌刀便划破了冲过来的狼的肚子。狼血喷溅下来，她的脸上、身上，也瞬间染上了血。</p>
<p>剩下的狼群仿佛被她这一举动惹怒了，纷纷咆哮起来，摩拳擦掌地冲了上来。</p>
<p>等后面的狼再冲上来的时候，她跑到不远的树前，一脚蹬在树上，借着树的力量，回身一刀扎进了一匹狼的脖颈间，一刀毙命。</p>
<p>渐渐地，那狼群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十几头狼。然而她已精疲力竭，握着金乌刀的手正颤颤发抖。</p>
<p>那几匹狼又冲了上来，苏文媚疲于应付。举刀之间，几支羽箭射了出来，那些狼瞬间倒地。</p>
<p>她抬头，看到了一支中原军队。她缓缓地走过去，冲着为首的男人单膝跪地，低头拱了拱手：“将军！”</p>
<p>为首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壮硕，古铜色的皮肤经过边关风霜的洗礼显得有些粗糙，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他约摸三十来岁，却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p>
<p>他没有说话，她接着说：“多谢将军救命之恩！”</p>
<p>那将军皱起眉头，眉宇间满是不悦：“你是中原人？为何行回鸿人的礼？”他接着说：“抬起头来！”</p>
<p>苏文媚这才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看着马上的男子。</p>
<p>那男子看清她的面容，却仿佛见过她一般，显得十分惊异：“忠武侯家？你是忠武侯家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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