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入局（11）
“凭什么我就要走？”宋瑶雪瞪着一双大眼睛问的理直气壮。
玖幽一叹，收回脚，抱肩在门中央站定，冷冷看着宋瑶雪问：“那你想怎样？”
看着玖幽虽然面色冷淡话语冰凉，却并没有立刻赶人的意思，宋瑶雪赶紧识趣的将两只胳膊放下来在身前交叠好，作出淑女状，这才温和而有礼道：“之前我请求你的事，你还没有答应我？”
“你确定是请求我的事，而不是问我的问题？”玖幽凝眉道，说完，没等宋瑶雪回答，又出声强调了一句：“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我可没记得之前答应过要帮你做什么。”
“……”
果然……
宋瑶雪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兴奋霎时被这一盆凉冰冰的水浇了个透心凉，心冰凉。
僵在原地愣了半天，委屈的都快要哭了。
仔细回想之前的交谈，玖幽确实并没有答应过她要去救人的。
可他若不应，那该如何是好？
玖幽将询问而暗含警告意味的眼神从宋瑶雪身上收回来，转眼不再理会，就像她只是上门求医被他拒绝的陌生人中的一个，无关紧要，遂从她身侧经过，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出了小院。
宋瑶雪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双目当即放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
都说南医无情北庄血冷，她还真没彻底信过。
而如今……
世人都道，世间之大，人之多，七情六欲之至的人却屈指可数。
要数这天底下两处最无情的所在，乃南湘之南三十六幻谷，北羌清凉山腰之玄庄。
在这两个最无情之处，亦有这世间最无情冷血的两个人。
北羌阜阳郡的清凉山上有天下第一庄，世人都称之为玄庄。
所谓玄庄，不过因其的存在被说的玄之又玄，没有定论。
没有人知道玄庄究竟创建于何时，没人知道是谁建立了它，亦没有人知道它的第一任主子是谁，更不知道它现在的靠山是谁。
世人只知道，这个玄庄是同地府之于三界一般的存在。
它不仅强大，还强大的诡异，诡异到让江湖上其他门派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因为这个玄庄有多少人，暗线遍布的范围有多广，它的武力值和经济实力有多雄厚，靠山有多大。
这种不安，只仅仅源自于在玄庄，有一个叫赤墨的人，或者可以将他称之为魔，杀人魔。
赤墨的功夫高到足以让天下人震撼，他的内力强悍到让太多江湖客闻风丧胆，没有人敢意图招惹。
更糟糕的是，赤墨只唯老庄主的命是从，他就像一条闷不啃声又没有自我意识的疯狗，老庄主让他咬谁，他就一定能将目标咬死，并将其嚼碎咽下骨头，什么都不剩。
不怕人冷血无情，只怕冷血无情的人太听话。
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不怕这样的赤墨吧！
毕竟他杀人根本没有理由，还跟切白菜一样，被切的冤魂连抱怨都不敢更不知道要怎么抱怨。
说句不怕被涂抹淹死的话，江湖上之所以太平无事，并非因大家都遵规守矩，不爱惹事，而是因为但凡有搬弄是非，搅弄风云之心的人，在他的想法尚未成熟之前就已经被赤墨割了脑袋，挂进了清凉山后山的鬼树上了……
北边的说完了，再说南边。
南湘之南，荒泽之间有十二岛三十六谷七十二洞，因常年隐于迷雾之间，若无熟识之人带入，必陷其中至死方休，是故江湖人称其为迷离幻谷。
幻谷虽没有玄庄的来历听上去让人不安，却自有让人不寒而栗之处。
它虽听着是治病救人的所在，但死于其中的人并不比在里头获救的人数少。而那些人的死法，堪称虐杀中的翘楚，杀人魔的启示录。
是故其在江湖上的名气、地位以及影响力，与玄庄并不相上下。
幻谷先主云泽，医术无双，世人敬称其为医仙。后来云泽仙游而去，幻谷当家的自觉医术不及先辈，不敢再妄自受称医仙，遂以鬼医自称。
敢自称为鬼，便非寻常之人，所行之事自然也非寻常事。
第一代鬼医医术精妙，却酷爱少女的美腿，是故治病之人需得先行获得少女的美腿以赠之，方得以被其救治。
第二代鬼医虽不再爱美腿，却因天生双目失明，是故偏喜人眼，无眼不治。
第三代鬼医乃第二代鬼医之侍婢，前半生见了太多血腥，成为鬼医后，便立志至死血再不染手，如此，她每次施救，皆由她收养的一个幼童代劳。
幼童无知，力道难以把控，治疗的结果可想而知。
幼童从什么都不懂时就开始伸手治病救人，漫长的岁月中，欢喜时他在把脉断症，难过时他在切腹割疤……
手起刀落，笔动墨干之间，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患者，经过他的手，活了很多人，也死了不少。
一双灵巧的手在无数死人，或者活人变死人身上爬行穿梭无数回，再热的心也会枯竭，再强的七情六欲也会看透甄破。
是故他自幼便练就了一颗石头心，培养出一种无关生死、事不关己的旁观冷眼之态，他不懂何为疼，更不会去想别人的痛。
而今成为了第四代鬼医的‘幼童’虽再无残忍的救治代价，却用最不可靠的情绪来掌控他人生死，心情好时我救，心情不好时，便是天下人皆死于眼前不想便不救。
如此任性，他的无情与前几任鬼医相比，实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清凉山上那冷血之人已然陨落。而另一个无情之人，她才刚刚领教。
鬼医无情，还真是。
明明之前相谈盛欢，明明之前他还笑了，明明之前他也没有明说不救，明明之前他侃侃而谈的时候心情还很好很好……
可即便之前如何，又能怎么样呢？
他现下的冷漠如冬日风雪，遍染山河，如夏日烈阳，灼烧天地，不分彼此，等量齐观。
此时的鬼医，是冷漠的玖幽，并不想救人。
可他方才明明救了……
呵，那是他的师妹啊，又怎么能一概而论？
宋瑶雪有些恍惚，更迷茫。
她要继续再去求他吗？
可求了当真有用？
可若是不求，那楚洛怎么办？
“轰隆……轰隆……”
浓厚的云层撞击在一起，碰撞出一道瞭亮的闪电。
宋瑶雪吓得一抖，下意识的抱肩缩成一团，盯着即将下雨的天。
她心想，横竖也等了这么久了，那就再等一等，马上下雨了，她就在雨里等，直到等回来玖幽，再向他声情并茂的再请求最后一次，实在不行就偷偷跟着他去幻谷，然后自己去偷解药。
如此想，灰败的心态瞬间好了很多。
下定了决心后，宋瑶雪深深吸了口气，抱着膝盖，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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