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七章 冰魄
周从壁眼神一亮：“竟是南山金猴，好个灵物。”正说间，忽见树干后窜出一只五尺来长的百足蜈蚣。
这蜈蚣九截甲壳，黑底红斑，腰生七对巴掌长的羽翼，头上两颗绿油油的复眼，正紧盯惊恐不安的金猴。
金猴忙折断一树枝，一边后退，一边对着蜈蚣又敲又打，妄图逼其离开。
周从壁忙纵身上前道：“好毒物！光天化日也敢作怪，我来会会你！”拔剑刺向蜈蚣头颅，剑峰到处，正中其顶。
哪知一剑下去，蜈蚣头颅犹如钢铁铸就，狠狠一磕，恰如金石相击，隐隐蹦出几点火星。
那蜈蚣也有些吃疼，反身百足翻转，攀上剑身轻轻一扭，把邯钢打造的铁剑绞成几截。
周从壁大惊一呼，忙借力飞跃，至金猴处急将它抱起，复飞身朝田埂那边夺命逃走——
这时已是阳光明媚，天清气朗。周从壁紧抱猴儿，连跃几次，才回到草垛旁。
小乞丐和梁啸云正在那，梁啸云见他去了许久，早有不耐，见他回来，忙上前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有什么事？”
“你们看！”周从壁忙取出怀里正自哆嗦不停地小猴儿，对他急匆匆说了经过。
梁啸云道：“好家伙，南山还有这样的东西，这怪物不是在南方一代才有么？什么时候南山也有了？”说罢，便听到对面传来嘘嘘索索声息。
周从壁转头看向树林，颇为惊讶到：“追上来了！好快的速度！”
小乞丐不慌不忙，起身道：“此物已属精灵之辈，非同寻常。这样的气候，怕是数百年才有。”
周从壁问道：“阁下非寻常之辈，我兄弟二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只是眼下情况危急，阁下可否将这毒物除去？”
小乞丐摇头道：“我除他不难，只是有些不合时机。”
“正好我知有位高人也在附近，往西北去十几里路，那里有一芦屋，住着一位道人，你等可去他处求他一助。他若肯出手，此獠必除。”
周从壁还有些犹豫，又听小乞丐到：“你快去吧！”
那小乞丐捧着小瓮，几步之间，走出甚远，一个恍惚就只剩虚影，再追赶已是来不及。
周从壁急向小乞丐喊道：“这位高人！阁下就这么离开，万一我等被蜈蚣堵上，还如何避开它逃得性命？”
前方传来小乞丐声音道：“那妖属阴，厌恶阳光，只在荫蔽处行走。你等走阳关大路，它自不会出来。快去快去吧！快到道人那里，自见得分晓。”
周梁万般无奈，只得照小乞丐所说，往前夺路而逃。行走途中，颇有山雨欲来之势，还隐约听到背后腥风呼气，树木倒折之声大作。
见情形不妙，周梁顿时脚底生风，跳上树头，脚踏轻功，点花飞叶从树顶走。
小乞丐抱着小瓮往北走了十几里路，忽的停下脚步，侧头感应了一下，惊叹道：“那怪物出来了！怪不得会有大蜈蚣跑出来！”
他正要转身，却临踏出那一步，猛然眉头一皱，停下身站在原地，并未挪动。过了许久，才对着寂静无比的山林，开口道：“阁下还是现身把！”
淡白水光闪过，陆玄灵从林中缓缓现身，一步步走上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人本事不错，竟然能感应到自己。
小乞丐神色一变，稚嫩的容颜下，浮现出与相貌迥然不同的成熟老辣：“神道？中土竟然出了阁下这样的高手？你是哪方神明，怎么贫道从来没听说过？”
陆玄灵拎着玉环，继续靠近一步：“天下的神明多得是，有了我又怎样？难不成所有的神道之辈，你能全部了如指掌？”
小乞丐眼神一眯，放出一股危险的眼光：“你想怎样？”在那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玉环内，他感应到了某种可怕的气息。
陆玄灵并未回答，而是说：“据传北极冰海有四位法力极高的仙人坐镇，号称北极四圣。分别是北极瀚海铁鼓仙、冰魄岛剑客寒霜子与飞琼仙姑。还有一位便是万载冰河之内的雪老仙童。”
“世上传言，雪老仙童你修炼了两千四百多年，历经四朝，法力高深无比。同其他三人一起镇守上古冰墙，阻止那棵桃树南下。”
雪老仙童神色越来越阴冷，完全不像刚才碰到周从壁三人一般和蔼可亲。
“我很好奇，你化为人身后，便是自由之体。峨眉派的铁鼓仙到底给你许下什么样的好处，才让你甘愿为了峨眉，鞍前马后的奔走。你这样的高手，竟然亲自来引那三人入道。”
“看来他们三个，一定是峨眉在江北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这三人气运丰厚，若是落入峨眉之手，不出百年，必然会成为打前锋的一把好手。”
雪老仙童指尖一颤，冷冷道：“怪不得时辰未到，他们三个便无缘无故凑到一起。原来是你在做梗！哼！你知道的倒挺多，你想怎么样？”
陆玄灵却故作不知：“什么我要怎么样？应该是问你们峨眉要怎么样？先是圣陵皇极宫三个老家伙，接着是河谷那条毒龙。”
“还有不远处桃木桩地下的毒物祖宗，宋宇他们三人，骊山外的封印。仅仅西京附近，峨眉就弄出这么多花样，怎么反倒问我们江北仙神想要怎样？”
雪老仙童嘿嘿一笑：“好！真是妙！你既然发现了这么多，想来阻止我不成？”他浑身变成淡蓝色，身外缓缓浮现出幽蓝色的寒冰之气，好似火焰蒸腾。
一股庞大气势轰然冲开，将整片山谷覆盖住。天空瞬间风雪大作，大地咔咔作响，生出厚厚一层坚冰，从雪老仙童身外蔓延开，整座山林眨眼间便被寒冰封冻住。
陆玄灵跟着露出淡漠的笑意，这家伙比自己还沉不住气，果然是异类成道，性情先天上便差了许多。就算法力高，境界也严重不足。
他摇摇头：“那倒不是！我是在想，要不让你死，要不把峨眉这些破事全部抖搂出来，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不安分守己，一定会跑出来生事。你看哪条好？不如你来帮我选择？”
雪老仙童那稚嫩的脸，森然阴沉沉道：“找死！我本想留你一命，带回北海，是你自己不知好歹。”
他伸手一推，满地坚冰拔地而起，咔擦咔擦变出无数锐利冰锋，凌空飞起，闪烁淡蓝寒光，往前直刺而出。
虚空杀气腾腾，陆玄灵往后退了一步：“交给你了！他的本体是个好东西，不要弄坏了。”
面前神光一闪，赵旭政从虚空走出，拔出腰间的黑金色长剑，往前一剑砍出。只见一道宏大的金色剑气，带着无量威压，轰隆隆冲破漫天冰锋，笔直坠落。
雪老仙童看到赵旭政出现那一刹那间，猛然惊骇无比，大喊道：“不可能！你早就死了！怎么会出现在——？”
话还未尽，声音戛然而止，剑气急速从他头顶竖直斩下。无声无息间，雪老仙童的表情定在这一刻，连眼神也未来得及变化。
而后他的身体从头到脚，好似冰层碎裂，生出一道道裂纹，缕缕淡金色光芒冒出。紧接着庞大的皇道之气冲体而出，轰隆一声炸开，漫天冰屑翻飞。
陆玄灵抚了抚手，飞到面前的冰屑纷纷坠落。待一切平定后，他几步走上前，袖子一扇，地上冰雪退开，冒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幽蓝色宝珠。
宝珠放出缕缕寒气，内部好似一团星云在流转，十分美丽。
陆玄灵将其摄到手里：“这就是冰魄神珠！姬轩说过，峨眉派的人在一万年前，就将这东西投入冰河之内，布下阵法，孕育了七千多年，才造出这个雪老仙童。”
“我看天地间一定有其他异类成道的人，说不定也是峨眉派创造出的！”
赵旭政在一念之间，便将此地的消息传给了姬轩。姬轩看着昊天镜，对一切了如指掌，向陆玄灵传音到：“果然不出朕所料！这个除掉了，还有几个。”
“峨眉派弄出这三个人不断转生，运数极厚，所以这三人的气运与峨眉牵扯颇深。朕已经推动气数，峨眉那些人物都会被他们三个相继引出来。”
“接下来你们只需跟着他们三个，便可将沿途的峨眉手段全部破除。”
另一边，周梁二人奔逃约有十几里后，果然见到一处丹桂林，林木高大，参差挨挤，满满山谷都是。
四处望去，多是百年上下，枝繁叶阔杆生青苔，远远便可闻到一股香气。大冬天的，这地方竟然会有秋天才开的各色丹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走近后，更是桂香四溢、花色纷繁，有玉白、有淡黄、有浓黄、还有棕黄，满目琳琅好不引人。有的老树还数种颜色同出一根，此情此景，凡俗之辈哪得几回闻？
周从壁回头，见身后林内弥漫一股灰雾，雾里两点莹莹绿光，似有忌惮，不敢入桂林半尺。这雾盘旋不散，熠熠日光下，分外看得清切。
两人怀抱金猴，小心前行，桂林下遍生药草鲜花，行不久处，在泉水边见到一座草庐。
芦前泉內一池水莲，再看这茅屋，并不甚大，门前三四株大石榴，果实累累，有的已开裂，露出无数赤珠，令人口生馋意。
屋前院落，碎阴缤纷青苔满地，显得十分幽静。芦内唱诵道经并着木鱼之声传出，却是此中主人，正在那里做课。
梁啸云轻轻去叩了两下栏门，便有人隔着栅栏应声问道：“哪里来的人家，这里不喜外客，请离开吧。”
周从壁答道：“道长见礼了，我弟兄在途中遇难，特来投奔道长的。”
话音刚落，栏门开放，走出一清秀少年，年纪约十五岁上下，长得唇红齿白，见了二人说道：“师傅在做课，你且到院里稍待片刻。”
二人便随他进去，到了院内石桌坐定。那小道士又去端了几块桂花糕、一壶清水给二人食用，后进去许久再不见出来。
直到太阳攀上山顶，快要正午，梁啸云等得心烦意乱，这才见一三十多岁的灰袍道人，身后那小道士相随，二人出来。
灰袍道人说道：“贫道乃是云谷子，二位到此寻贫道，有何要事？”周梁早知面前是非常人物，不由拱手便拜。
云谷道人回了半礼，在一旁坐下道：“适才我早课未完，劳你二人久待了。”
二人齐到不敢，周从壁说道：“我兄弟刚才从不远经过，偶闻猿猴哀啼，查看究竟，见一腰生翅膀的铁背蜈蚣，要害猴儿性命。”
“我见这猴儿形若小童，灵动可爱，不忍他遭毒手，便将他救出险地。”
“未想那蜈蚣十分厉害，邯钢铁剑竟不能伤，还喷云吐雾，追得我二人一路奔逃，寻到此处。”
“刚才在林外，见这蜈蚣不敢擅闯，知有高人在此坐镇。还望道长能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云谷道人答道：“那蜈蚣何种模样？你且道来。”
周从壁到：“这蜈蚣五尺来长，碗口粗细，背负黑甲，甲上有赤红斑纹。腰上生七对羽翼，头上绿眼尖角。”
云谷道人立刻抚须笑道：“原来是此獠。旧相识了！既然你们寻来，我也不能作恶主！”转身对身后小道士道：“童儿！去将供坛桌上的纱网拿来，待我去收了那妖。”
童子点头回屋，梁啸云奇道：“看来道长还认识这妖物？”
云谷道人道：“恩！此地我未结庐前，本叫百脚沟，因这儿出了一个大蜈蚣，经常祸害来往牲畜，后以讹传讹，叫着叫着就成了白觉沟、白蕉沟。”
“百十年前，它还得了些机缘，功行大进，喷云吐雾罩住沟里，不准外人入。旁人见此心里忌惮，都搬到山南去了。”
“后我来此住山时将他驱走，它倒也不曾害人，只在附近寻些血食，图有朝一日夺回老巢。”
“这多年来，它上门扰了若干回，我也不曾伤它。它知我手段，只敢在我做早中晚三课时，来上一回，见我出来，便自逃了。”
周从壁恍然道：“怪不得那妖不敢入桂林半步。原来早有前情！”
云谷道人又道：“本来若我一人，倒也不惧他，可前些时日收了我这徒儿，那蜈蚣歹心不减，趁北极外出采药，竟然施毒伤他。”
“这妖物自己做死，怨不得我。我已到江南洪云山三侠茅庐那里，寻非幻大师，向她借了剑网专为收它。”
云谷道人说完，童子走过来，捧着一团乱麻似的渔网，无头无序，破烂驳杂。
周梁二人颇为惊异，这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东西，能收复那个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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