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二章 各方
内部悬梁之间满是腐败的苔藓，神坛上没有供奉任何神明或者鬼怪，只有一面洁白的羊脂玉镜子，竖直放在木架上。
身后一人盯着镜子看了片刻，警觉到：“大哥，好奇怪，看这神社周围环境，应该十几年都没人来了。”
“此处满是腐败的阴沉气息，怎么神社这里连根杂草都没长出来。而且大家快看，这个镜子很多年没动，竟然只落了薄薄一层灰？”
另一人深吸一口气到：“是啊！大哥，把东西放在这里快走吧。”
“这地方太安静了，而且我闻到的尸臭味在这里最浓，几乎连我们身上的人气，我都闻不到了。大哥！这地方邪乎，快放下东西，我们赶快离开——”
为首一人暗觉不妙，点点头：“好！”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勾玉，走上前，放在神龛里。
在勾玉落地那一刹那间，他们都未察觉，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神社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蔓延向整个骊山。
天空那永恒不散的万年尸气，蓦然一震，好似从沉睡里被唤醒一般，开始凝聚，越来越厚。天空之上便外显出厚厚一层乌云，遮天蔽日！
峨眉派的一位长老漂浮在南侧层云之中，注意到那抹动静，侧头到：“他们开始了！快去通知掌门。”
神社前，就在带头人转身准备离去时，余光忽的瞥见镜子里一道暗光一闪而过。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看了那镜子一眼。不想立刻被慑住了心神，紧盯镜面，微微有些沉迷，似乎是没听到背后众人呼唤的声音。
一步步走近，他探身向前，伸手轻轻擦了擦镜面。寂静莫名的森林，猛地传出一声灵动轻笑，身后几人同时大惊，各自抽出武器向四方戒备。
镜面微微一闪，出现了一行字。
领头人木愣愣的拭过镜面，表情越来越失神，呆呆开口念到：“此物寄情，何处了相思，今逢月露深无奈；微露晞光，何堪比月辉，徒有苦涩枉用心。”
“此生之缘，悲凝满画扇，缥缈君思泪无尽。归途漫漫，不能燃此身，终究羽织是俗物。”
另一边，书生也格外顺利，抵达了天目湖。湖水清澈无比，恍若一面水镜，倒映出前方山峦。
他满脸的高兴，放下背包掀开布，取出一面黑色上古纹路的旧铜镜，向前到：“神女大人，我找回您的东西了，我将这个还给您，请您停止对我的诅咒吧。”
书生轻轻将镜子一抛，扔进了湖里。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又一股无明的波动自湖中散开，延伸向四面八方。
此时远在九天之上，姬轩点头笑道：“果然，峨眉山的那些修士都在这里布局了，接下来只看谁更高一筹。”
陆玄灵隐在姬轩身后：“不知来了多少修士？”为了防止被其他高手察觉，姬轩一直掩盖住了陆玄灵的气息。
姬轩略微扫了一眼四周：“来了不少，最差都是地仙之身，明面上有峨眉青城两派的现任掌教，暗地里还有这些门派的几个绝顶长老高手在接应。”
“邪魔外道之流也到了许多，估计是想打打秋风，此次一行之前，峨眉早早放出风声，对此势在必行。那些个老妖魔，也不敢硬来破坏峨眉青城联手的大事。”
说到此处，姬轩忽的发现到什么，面露奇笑：“咦？没想到还有个旧时故人也来了。倒也正好，免得朕去找他。”
那座神社前，玉质镜面发生感应，微微一颤，内里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身穿旧古时代才有的掸衣宫装，未束发髻。
面容姣美纯净清丽无方，双瞳犹如清泉明媚，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神女，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几人都看的微微愣住了。
神女影像表层，有一个白色五芒封印横在镜面。
五个驱魔人无形无迹之间，便中了勾魂摄魄的法术，神智全无，瞳孔涣散无光。
镜子里的少女面带纯真的笑容，眼神却冰冷无比，她伸手轻轻向外一点。所有人被隔空定住。
但他们无知无觉，好似傀儡一般，张大嘴发出恐怖的嚯嚯之声，一身元气被飞速吸走，迅速化作干尸。
那道封印随之砰地一声消散，镜面飞出一道道光芒，凝聚成少女的身形。
她落地之后，薄雾聚气，抬手微微一招，封印住她的镜子被隔空摄到手里。而后漂浮上天空，向天目湖方向飞去。
少女速度极快，来到湖边，踏足在水面，水底飞出那面青铜古镜。
她手捧宝镜，极为爱慕，面上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向天空问道：“这是您来救我么？多少年了，您从来不肯正眼看我，今天却派这五个人来，这是您的意思么？”
四周寂静一片，少女察觉到一丝动静，身形一闪，快速挪移过去。
眨眼间便出现在东方岸边，湖岸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他面上带着黑色面具，身穿黑色金纹华贵龙袍，披着黑色披风，头戴帝王十二旒冠冕，腰悬古剑，一身气势不怒而威，脚下躺着昏死过去的书生。
少女看到此人那一刹那间，眼底满是惊喜和激动。她想上前，却又莫名的有些迟疑，愣了半晌，终究未曾踏出一步。
只是停在原地，带着一丝希冀问道：“陛下，这么久过去，您终于肯来见羽织了。”
对面那位帝王打扮的人，袖袍无风自动，言语冰冷至极：“朕救你出来，你应该知道所为何事？带朕去见你的主母。”
少女羽织淡淡一笑，衣衫飞舞，踏着波浪飞到帝王身前，丝毫不顾对方越来越冰冷可怕的气息。
双手拥抱住帝王，满是不甘和悲伤：“陛下，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师父，可是您就算见到了师父，一样是之前的结局。为什么不肯正眼看看我？”
那帝王周身气息向外一冲，少女被强行弹开数丈之远：“你不过是个丫鬟，也敢妄想靠近朕？”
少女停下不再靠近，带着凄然笑道：“陛下，我被封印了三百年，但我从未停止对您的情思。”
“我甚至甘愿堕落，将自己炼成九阴活尸，就是为了保存我的样貌，哪怕让您看上一眼也好。”
“师父她四百多年前和峨眉一战之后，元气大伤，至今还在修养。就算有我带路，您也见不到她的。”
帝王凌空一步步走向少女：“你少废话！最近峨眉山的人大量朝骊山赶来，朕怀疑他们想要对付你师父，识相的就快带朕见她。你若是落到那些正道修士手里，可不比朕还能对你留手。”
少女身躯一震，面上满是惊恐和绝望，低头苦笑道：“陛下，我可以给你打开入口，但是我有条件。”
帝王停在她身前：“什么条件？”
“我若让您进去，您一定要给我您的血液一滴。”少女壮着胆子开口询问。
帝王略微沉思了片刻：“可以，打开门让朕去见你师父。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朕推算许久，得到凶卦三次，又恰逢月圆之夜，朕要亲自来戒备。”
少女神情苦涩，回头将古铜镜往前一抛，铜镜落在水面之上，发出七色流光。
光芒所过之地，水面升起一座座楼阁殿宇，一层薄薄的云雾缭绕，好似仙山神宫。
少女回头转望：“陛下，师父不让您来，这次我越矩放您进去，实在是有违师命。”
“四百多年前，师父下令我不得踏入神宫半步，所以我只能给你打开通道，余下的路，还要你自己进去。”
“罢了。”黑袍帝王伸指弹出一点精血，给了少女：“朕代你师父做主，你不必留在这了，去南海汪洋找个地方隐居把。”
“今晚过后，很多事情会很难说。你留在这也是找死，不如早早离开，还有生路。”
少女抬头抱紧怀里的古镜，有些难以置信，黑袍帝王又到：“离开这里以后，轻易别再出来，那九阴神尸法也不要修炼了。”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满脸不舍，盯紧黑袍帝王：“陛下，您的一切命令，我都会照办。可我若去了南海，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您么？”
黑袍帝王一言不发，不再理会，转身踏入云雾内。光芒一闪，那些宫殿楼阁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的湖面。
少女低头出神良久，化作淡雾消失在原地。
岸边丛林中，缓缓走出白色龙袍的姬轩，陆玄灵跟在身边。
陆玄灵颇为好奇，问姬轩到：“峨眉派弄得这个阵法好生厉害，以山河地理为纹路，借天地之力封印此地。可凭刚才这人的本事，破除不难，怎么偏偏要让五个凡人去送死？”
姬轩淡然道：“这是峨眉山的高人和青城派的剑仙一起布下的，他若是亲自破阵，很容易惊动那些峨眉的修士。”
“让五个凡人带着他的一丝元神进来，内外交感，他可以轻松入阵，暗中尾随。以免被察觉！”
“峨眉山的人就在外面。果不其然，当年峨眉山的修士只怕在尸巢中受损颇重，与此地结怨极深，否则不会一听到消息，就立刻动身出山。”
“峨眉、青城两派都来了，而且还有其他修士散仙云集而至，这次羽姬必定难以抵挡。”
陆玄灵上前看了看倒地的书生，试探了一下气息：“这个小子倒是命大，闯到鬼巢里竟然还没死。”
“姬轩，他身上是不是有别的暗手，我总觉得这小子死里逃生，应该不是刚才这位大发慈悲。这位千辛万苦找到他，使计让这傻小子把宝镜送回来，绝不只是听说了最近峨眉的动向那么简单。”
姬轩闻言，略微看了看书生，便了然到：“的确有暗手，他的后手朕已经知道了。”
“他修炼的是北冥派的大溟真经和二心神功，这两个功法，也是从朕的武库密阁里流出去的。朕当年都有删减过，但凡是修炼朕所收集的功法，每一个都有致命缺陷。”
“他的二心识神，就在这个书生身上。我们进去吧，天一黑，月亮出山，峨眉派必定会大举进攻。”
陆玄灵望向水面：“难道入口就在湖面？”自陆玄灵踏足在林地后，就觉察到这块大地之下，满是修炼成精的骸骨阴魂和千年不化的阴尸。
一层叠着一层，数量无穷无尽。满山树木都是扎根在这些尸首之上，若不是阵法将其封印在地下，尸气几乎浓郁到快要爆出去了。
眼前这座湖泊，看似平静，实则全部都是地下人尸骸骨渗透出的尸水积聚而成。
站在湖边，可谓是晦气冲天，陆玄灵的神力运转都有些晦涩难耐。恨不得立刻冲出此地，去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姬轩摇摇头：“那个贱人怎么会轻易安在湖面这么简单？她借影藏形，将洞府入口设在真幻之间，非真非幻，若要进去，除了找那个妖女带路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
“恰好这方法只有朕知道，她修炼的功法从朕这里传下，一切手段也是自朕而出，怎能避的过朕？”
满含尸臭的邪风在湖中浮散，姬轩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踏上水面，一股无名神识波动，从他身上荡开，瞬间笼罩住了整座天目湖。
湖面山水倒影被扭曲，化成了淡雾之影，在姬轩脚下扭曲旋转，形成一个黑色豁口，姬轩定住这个通道：“走吧，朕已经打开虚幻之间的门户。”
陆玄灵赶忙随着姬轩，沉入湖面淡雾之内。两人一起下降了许久，经历一阵天旋地转后，重新立在水面。
眼前阴暗无比，处处黑色，恍若是夜晚降临。一座矮山突兀的拔出湖面，耸立在千米之外，山上有一座规模巨大的上古风格宫殿。
楼阁之间点点灯火，仿佛是身处幽冥之间。姬轩伸手一摄，水底飞出一块玉盘。
他轻轻一划，里面的信息尽数被抹去，扭头对陆玄灵到：“这就是朕前身留下某件东西，现在终于算是收回来，可以放心了。”
陆玄灵无意之间，看到水下无数虚影和惨白人脸，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人尸沉积在湖底。
湖水透明，冰寒刺骨。这些尸首，瞳孔和嘴部全部大张，穿着从上古至今的各色衣装，皮肉皆白，铺在湖底一眼望不到尽头，难知数目。
一种奇异的人面怪鱼，穿梭在尸首之间。从尸体上轻轻一吸，就能吸出一丝玄阴之气。
陆玄灵不禁眉头一皱：“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这比骊山大地之下埋藏的还多。这里到底埋了多少人？”
虽说在来之前，他早就从陈玉卿那里听说过骊山尸巢的鼎鼎大名，不过亲眼看到这么多尸体堆积在一处，着实让人震惊。
陆玄灵突然觉得有些压抑，有股冲动，很想放一把火，将这些尸体尽数化去。
他正要伸手摄出一具尸体查看，姬轩察觉到陆玄灵的心绪，立刻阻止道：“别动手，容易惊动那妖妇！”
“现在时辰还未到，虽说朕不怕她，可是那家伙也在，他们合力，朕也难保你的周全。”
“等青城峨眉的人闯进来，两方大打一阵，到时候这尸巢也会随之毁于一旦。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坐等渔翁之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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