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十五

手指不再颤抖，却依然冰冷，一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这条新闻带来的讯息，杨宇城在名单里面，至少知道了他在哪儿；发现了散落的物品，也许失联人员就在附近，确定了目标一般会很快找到他们的不停的深呼吸，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想那些最坏的结果，杨宇城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自己要对他保持信心，像梅华说的，这里还有他舍不得的东西，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舍不得的东西里面应该有自己吧，想到对自己的感情带给他的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快乐，一菲难过的呼吸困难，他没有任何错，实在不该承受后来经历的种种，如果只要彼此喜欢，两个人就能快乐的在一起多好，但是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都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不是事情本身复杂，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把它们想的复杂了，尤其是她。

        杨宇城失联让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维系原来这么脆弱，之前无论是互相隐忍躲避，还是彼此敞开心扉，好像都觉得这个人会一直在身边，即使是刻意躲开，但是因为心里割舍不掉的情愫，也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近，只要愿意，他们总可以用温暖的目光互相凝望。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他们于彼此生活里的存在一直都不是那么确定无疑。

        下楼取包裹的同事回来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也许是发生在雪山上的事故让人们格外留意窗外的温暖。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不该这样的，在这样的日子天空应该飘着雨才对，潮湿阴冷，像那些她疯狂想念他的日子。在杨宇城初次对自己说喜欢之前，一菲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他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心，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尽管每一次见到他都让她感觉愉快，但是每次见面又都紧张的不知所措，表面上显得镇定自若，但没有人能知道她每天都在想见又害怕见到的矛盾中挣扎。和同事一起碰见杨宇城是她觉得比较安全的情况，因为打招呼和闲聊的工作会有人来完成，她只要静静听着他的声音，然后记在心里就好。那段时间一菲对张弛充满了愧疚，因为她完全无法抑制心中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她在心里默默地道歉，为情感上的游离，为对杨宇城的疏远。

        记得一个早春的雨天，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傍晚一菲撑着伞朝医院门口走去，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杨宇城的窗口，让她惊讶的是她看见他站在窗口，正看着自己，而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回头张望，所以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后退了一步，然后才站稳脚步。他的下意识动作，令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失去掩护，一菲呆愣地看了窗口一秒，生硬地转过头去，步伐僵硬地走出医院大门。从此杨宇城也开始有意避开她，他不想打扰她的平静，而她也不想影响任何人的生活，也许她和张弛的婚姻到了平淡得如同一杯水的阶段，但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即使不再有炙热的爱情，她也依然需要在妻子的角色上对婚姻和家庭尽忠职守。

        如果知道可以见的日子只有这么多，大概他们都不会那样做了。而一菲多想替当时的自己告诉杨宇城：疏远不见得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太喜欢。

        强打精神投入工作，但收效甚微，一菲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患者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常常呆呆看着对方，却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直到说话的人叫她，她才如梦初醒一样忙不迭的道歉。梅华看见她的样子叫她这两天不要接待患者，说有一些资料需要专人整理，让一菲去完成那部分工作。自从北京载誉归来之后，梅华的专业能力再一次得到医院的认可，已经被任命为儿科副主任，真正成了杨宇城的左膀右臂，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

        一菲服从了梅华的安排，知道自己继续接待患者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她一头扎在资料堆里，坐在电脑旁边机械的录入、录入、录入别人去吃午餐的时候，她仍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她不敢停下来，怕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上午张弛给她打电话，也说看见了新闻报道，告诉她不要瞎想，要相信救援人员的专业能力，他说如果一菲实在没有办法不胡思乱想，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吧，直到她想要的好消息到来。他还是那么了解她，她很感激他打电话来说这些话，但是心里一点也不确定他所说的好消息到底会不会来。

        罗圆圆用饭盒给一菲带回来午饭，因为直到食堂里空空如也一菲也没有出现。她坐在对面盯着一菲，逼迫她把饭吃掉，一菲感激她的好意，但实在没有胃口，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扒饭，在她觉得应该可以交差准备放下筷子的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痉挛，赶紧跑到卫生间，刚才吃掉的东西吐的干净后才舒服了一些。罗圆圆焦急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差不多验证了心里的猜想，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菲。

        一菲抱歉地说谢谢，把饭盒盖好，说等过会儿胃不难受的时候再加热来吃。罗圆圆叹着气离开，如果人们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就能和谁在一起，生活会不会变得简单一些。想想阎晓川以及他们要一起面对的将来，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称之为永远的。

        秋日的阳光肆意挥洒，房间里却感觉冰凉刺骨，一菲套上一件外套又套上一件，还是会觉得冷，好在双手手指因为使用鼠标键盘有了温度，需要做的事情没有受到影响，一菲机械的录入着数据，偶尔会忘了正在经历的悲痛，但它们一直在那儿，不时在心底掀起一股刺痛，痛得她硬生生停下手里的动作捂住胸口。快下班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说她们在医院门口，悠悠非要嚷着见妈妈，一菲知道这是老妈的借口，她是放心不下自己。

        新闻里说救援工作还在全力进行，但目前没有一点利好消息，专家又出来分析，说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话，一菲能理解他们这个时候不可能给出任何确定性的论断，但还是希望他们能保持沉默，因为除了焦虑，专家们的话还没给她带来别的东西。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医院门口朝大厅里张望，一菲看见母亲和悠悠站在那里，身上沐浴着秋天傍晚的阳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不可以有人借给她时光机器，让她回到杨宇城出发之前，她想要亲口跟他说出自己的顾虑和矛盾，即使他们注定要分开，她也想要告诉他自己爱他，更想要他留下来，不要走，无论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希望可以换回他取消登山的决定。

        但是内心有尖锐的疑问，她真的是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吗

        不是

        起码眼前的一大一小是她付出不起的，她不能为了任何事牺牲悠悠的幸福快乐，她还那么小，像一颗小树一样生机勃勃地成长着，还对很多东西好奇，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没有经历，无论是为了谁，她都没有权利也不忍心牺牲掉悠悠的快乐。那么父母呢他们为了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到了现在仍然在为她操心，都是她爱着的人啊，她又怎么可以牺牲掉其中一个的幸福换取另一个的周全那么自己呢，她愿意用自己来换杨宇城平安无事吗一菲痛苦的发现，答案是：她愿意，但是她不能

        如果她孑然一身，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得杨宇城平安归来，但是她不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父母和孩子幸福快乐的一部分载体，如果自己有事，悠悠会成为一个可怜的孩子，而父母注定此生再无笑颜。那么她到底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有什么是能为杨宇城做的呢

        他爱自己，而且爱得那么辛苦，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一直因为这份爱用纠结和矛盾折磨自己，尽管她过得并不轻松，可她究竟为他带来了什么她痛苦，因为她没办法从扮演的所有角色中抽离，而他又舍不得杨宇城，他对她而言是超乎阳光和空气之外的存在，让她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感受到温暖快慰，让脑海中不时闪现的绝望感在这种温暖面前自惭形秽，所以她舍不得放开他，自私的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如果他们从没有开始，或者她一早就痛下决心，那么他还会做出那个决定，说要去外面静一静，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自私，贪恋他的感情，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那就用她的痛苦来换取吧，让她去承受没有他的日子，即使想念，即使留恋，即使没有他的日子苍白如水，了无生趣，也让她一个人来承受，不要让他遇到这么可怕的事。她愿意此后都生活在孤单痛苦之中，只要他平安归来可是她现在才甘愿如此，还来得及吗

        悠悠温暖的小手牵着妈妈的手，懵懂地问：“妈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呀”

        一菲说：“妈妈有点冷。”孩子天真的小脸让她找回来一丝存在的感觉，无论怎么样，生活都得继续，她已经把这个小家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那就要竭尽所能陪她一程。那些她没有能力陪伴的人，也请平安回来吧相比眼前的痛苦，杨宇城离开她或是根本不爱她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他好好的。

        悠悠没有理会妈妈又陷入了沉思，自顾自地说：“那我给妈妈暖暖吧”说着把另一只小手也放在妈妈手上，母亲在一旁看着红了眼眶。


　　(https://www.biqukk.cc/5_5478/560763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