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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使者(下)


      张健肯定特别想被袁周袁找去谈话,你说如果连老师都不相信你会早恋,可悲不可悲?如果连同学都懒得起哄,可悲不可悲?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悲不可悲?

      不过不要紧,张健同学战斗力十足。如果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那么文婷一定是张健的珠穆朗玛峰,仇元昊一定是文婷的铁纱网。文婷铁砂掌的功夫练得如何我不知道,但张健飞檐走壁的本领可谓登峰造极。

      他会自制一些“巧合”来引起文婷的注意,比如体育课只要是张健捡篮球,篮球就一定会滚到文婷的脚下;又比如每天早饭他总会买多,多出来的那一份好巧不巧就是文婷爱吃的小馄饨;又或者每次历史老师叫文婷起来回答问题,张健总会举手大喊“老师,这道题我会!我来答!”或者“老师,你别讲欧洲史了,资本主义关我们屁事啊!”

      每当这时空气中都会弥漫着几分暧昧,几分看好戏的味道,这是张健求之不得的,这是文婷避之唯恐不及的。她说张健烦死了,讨厌死了,离我越远越好!可私下里如果仇元昊在场,她又会提高音量说,张健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给我买早饭,我哪里吃得下呀?文婷在撒娇,我听得出,仇元昊自然也听得出。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很微妙。

      钟伟祎面无表情(埋头做题),张健受宠若惊(看着文婷傻笑),文婷意在沛公(眼角余光瞄着仇元昊),仇元昊心知肚明(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真是一出好戏啊!我转动着手里的HB铅笔想。

      俗话说得好,得意忘形小心乐极生悲。张健不仅惹到了文婷,也惹到了我。

      这天轮到我和文婷值日,张健等得无聊就开始没事找事干了。他先是走到文婷位置上坐着,手闲着说要帮文婷收拾书包,文婷说你敢碰一下我的东西试试?得意忘形的张健以为文婷又在撒娇,拎起书包就满教室跑,文婷气得跟在后面追,张健哪儿被文婷追过啊,跑得更起劲了。更起劲的后果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的书包成为他第二个攻击对象,可他不想被我追啊,于是他把书包扔给了钟伟祎,于是又变成了钟伟祎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刚摆正的课桌椅被我们撞得横七竖八,方尧站在讲台上痛心疾首。

      只听“啪”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全场安静下来。

  第一个“啪”掉出来的是爱国者mp3,文婷的,仇元昊送她的;第二个“啪”掉出来的是护舒宝日用纯棉卫生巾,我的,朱女士今早塞进去的。

      我当时恨不得把卫生巾捡起来拍到钟伟祎脸上,但我就是一个想得多做得少的人。我从石化成雕像的钟伟祎手里抢过书包,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卫生巾放进去,接着摆课桌椅,扫地,拖地,倒垃圾一气呵成,当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张健还在和文婷道歉。

      钟伟祎一直跟着我。

      从学校车库一直跟到大门,中途我停下来去文具店买了一盒水笔笔芯,他就在马路边等着,我往右拐他也往右拐,我往左拐他也往左拐,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眼看过个弄堂就要到我家了,我急撒车停了下  

      我准备和他谈谈。

      “你一直跟着我干嘛?你别告诉我你和我顺路?”

      钟伟祎支支吾吾“我”了半天后,脖子一横,“我去我姑妈家。”

      我说过,他这个肤色不能撒谎,很容易露馅的。  

      “你姑妈住哪儿?哪一栋哪一层你告诉我?”

      其实周围的住户除了邻居外我几乎一个都不认识,就算他胡诌一个,我也不知道。

      可他偏偏“我”不出来了。

      “说吧!”我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说,说……说什么?”他哆哆嗦嗦的,我纳闷,你不就是跟过来道歉的吗?道个歉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我的样子很可怕?

      我努力挤出外婆般慈祥的笑脸:“说你刚才对不起我啊,说你不应该乱碰我的东西啊,说你下次不敢再犯了啊,说吧!”

      “对不起。”

      我点头,挥挥手表示他可以退下了。

      可他居然还不走,反而把车停在路边,径直朝我走过来,越走越近。

      我没来由地心跳加快,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想干嘛?莫不是……车坏了?

      “把你家电话号码给我吧?”他在离我一拳之隔处停下,浓密的睫毛下是清澈略带忧郁的眼睛,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柔和地像是漫画里的场景。

      一个白皙俊朗,身材颀长的男孩对我说,“把你家电话号码给我吧?”

      “凭啥?”

      气氛瞬间就不对了,他扶额,“凭我想请假的时候找不到你人。”

      我大脑迅速运转,“不对啊,你要请假为什么打给我?你应该打给袁周袁才对啊?”

      何况,上学期间我家没人接电话的,除非那天我老妈休息。

      “我就想打给你不想打给袁周袁不行吗?你给还是不给!”

      小样儿,和我横!

      我说,“给给给!”然后我开始翻书包掏笔袋,“你有草稿纸吗?”

      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记我手上吧!”

      我疑惑得抬头看他,“你不怕痒?很痒的?”

      他视死如归地摇头。

      于是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在他手掌心写阿拉伯数字,边写边念,“05XXXXXXXXXX”

      “你这个习惯不好?”他手一缩一缩的,我只能拽得更紧。

      “别动!”我抬头看着他五彩缤纷的便秘脸,笑着问,“哪儿不好了?”

      “你以后输银行卡密码的时候也这么念吗?我可全听到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啦!”我把手“还”给他,套上笔帽,“再说了,那也得我银行卡里有钱啊,小偷捡到我银行卡估计会哭吧?”

      他笑着就要把手伸到我脑袋上,我反射性一躲,“干嘛?”

      他尴尬地把手收回,甩了甩,“运动运动吹吹干!墨迹墨迹!”

      “又不是毛笔,有什么好晾的!那我先走了?拜拜!”

      正欲转身,毫无预兆地与下班回家走到路口的朱女士四目相对,我能说现在的场景很像捉奸现场吗?

      “妈…..”

      我妈的身影被路灯拉得格外高大,她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我艰难地咽了个口水。

      “这位同学是……”

      “阿姨你好,我叫钟伟祎,是蒋伊一的同班同学,我们之前见过面的!”钟伟祎朝我妈行了个大礼(90度鞠躬),“我们还夸你比蒋伊一都年轻都漂亮呢!”

      你还真会张冠李戴,扭曲事实啊!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妈是如此肤浅如此好骗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四川变脸都要拜朱女士为祖师奶奶!她先是“哪里哪里!真的假的?”和钟伟祎同学谦虚了一番,然后无比热情邀请人家来我家吃饭(我妈真的很喜欢邀请人家吃饭),我说现在都几点了,人家也要回家的,人家姑姑还等他吃饭呢(不知道钟伟祎的谎话能不能骗过我妈)。我妈问钟伟祎难得见面,确定不到阿姨家坐坐?阿姨烧得红烧肉可好吃了!(我妈这项绝活估计能在嘴边挂个十年)钟伟祎先是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媳妇,到最后也不客气了,趟着自行车就跟我妈走,边走还边说,阿姨您累了吧?要不然我骑车带您?我妈说不客气不客气,前面就到了!

  蒋伊一同学,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帅哥就范二了吧?遗传呐!

  我是选择性范二,我妈是无原则性范二,我妈病得比我重啊!

      重病患者朱女士一到家就开始洗菜淘米地张罗,今天老蒋又加班,我爸已经一连三天加班巡逻了,公务员不好当,国家饭不好吃啊!

      “蒋伊一,把阳台上衣服收一收,给你同学倒茶啊!什么都等你妈我来啊?”朱女士在厨房远程操控。

  我原地做了个鬼脸,往阳台走。

      “要我帮忙吗?”钟伟祎如坐针毡。

      我叹气,哎,那么别扭你当初答应我妈干嘛?你说你这不是自作孽吗?

      我本能得点点头,也是,不能让你白吃!就在离阳台两步之遥的地方我停住了,昨天内衣好像换了吧?我妈洗了吧?内裤都收回来了?

      我刷地一下回头,“走,我先给你倒茶!”然后不由分说拉着钟伟祎回客厅。

      朱女士的菜半个小时后上桌,那个时候钟伟祎已经喝了五杯水了,你还吃得下饭吗?五杯水下肚估计都饱了吧?

      事实证明心有多大,胃就有多大。他在我妈的“监视”下扒了两碗饭,真正做到了吃饱喝足,我妈心满意足地收拾碗筷,还不忘叮嘱我送送同学。

      我把钟伟祎送到楼下的时候特别同情地问他,“你还骑得动吧?我一般吃饱饭就想睡觉,你没这毛病吧?”

      他摇头,“我…..平时也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今天大脑转得尤其快,“平时咱们不都在学校吗?天天见面打什么电话?”

      他笑着挠挠头,“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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