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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变漂亮


      也许她叫“美女”的时候眼前的你不是你,是人民币,这样想会不会舒服很多?

      并没有,因为人民币也是有尊严的,搞不好它想当帅哥呢?好吧我错了,后面又进来个男的,一声“帅哥”喊得比“美女”还亲切,人民币应该很高兴!

      但我不能因为她说谎就不买她的衣服,这样会显得我这个人很没原则,就像我不能因为她叫我一声美女就买她衣服一样,我是一个既有原则又有骨气的人。

      所以,我决定试穿一下,容后再说。

      再后来,我妈一声令下“买了!”

      我当场感激涕零,本来我想说“妈,会不会太贵?我们看看打折的吧?”,不过我妈没给我展示孝心的机会。她是深受“便宜没好货”毒害的青年妇女(我妈不肯承认自己已人到中年),赶集时买的10块钱厂家倒闭跳楼价皮鞋(五双四十元),穿了两天开胶,她买了五双;商场换季大促销时买的“无三标”羊毛衣(两件八折,三件七折),洗衣机洗过一遍缩成了火花四射的童装,她买了三件;路边私人皮革店买的男士公文包(优惠只此一天,第二天恢复原价),我爸出差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地心引力的强大。

      由此看来,我妈还是很爱我的。

      这件粉红色羽绒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当我兴高采烈准备穿着它去袁叔叔家赴宴的时候,最爱我的我妈递给我一双套袖,“快戴上,别把袖子弄脏了,袖口难洗呢!”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羽绒服袖口两截不伦不类的碎花布,嘴角抽筋,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不是没戴过,之前偶尔也戴过的,怎么就没产生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呢?我还是那个我啊,头发长长了也只能勉强扎个低马尾,浓眉却不是大眼,内双的眼睛往下看是高鼻梁,略微上翘的厚嘴唇。我妈说小时候帮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面相好,一连串的修饰语最后我只记住一个词,脸大有肉!有肉的生命体到哪儿都吃香,你看多肉植物、国宝大熊猫、就连老母猪死后也是猪凭肉贵,肉多的猪才能死得其所,苗条的猪就算英勇就义死后也难明哲保身,还要遭人嫌弃,所以还是胖点好啊,胖点才有福气!这是我妈的原话,虽然她每次上称都高喊,“我怎么又胖了?!要这么多肉干嘛?我要减肥!!!”

      我在长身体,长身体的我不用为减肥操心,只用为长个儿操心。我妈一直担心四舍五入才能挤进一米六大军的她,会不会生一个连四舍五入都难以挤进一米六大军的女儿,毕竟俗话说得好,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今年十六岁的我1.63米了,比她还高出半个头,我妈说她死而无憾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别扭得像是穿了一身的矛盾,名为“妈妈的矛盾”。一方面她希望我亭亭玉立,集我爸与她的优点于一身,出落成她心目中的小公主;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学习上,天大地大学习最大。父母抓早恋的点很奇怪,从孩子想变漂亮开始,他们就盯上你了。

      我妈说她很放心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当我穿着这一套奇怪的组合出现在袁叔叔家时,球球指着我的套袖  “哇”了一句,“伊一姐姐,你这个套袖好眼熟啊!”

      球球也长大了,也懂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了,从我不再喊他“袁建国”开始,他也把“非洲姐姐”这个称号烂在了肚子里。

      永远烂在肚子里吧,你敢记起来试试?!!!

      除非我再喊你“袁建国”!

      “我想起来了,我奶奶有双一模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球球顿了顿,又加了句,“好像我奶奶的更漂亮些!”

      袁建国袁建国袁建国!!!

      袁建国话音刚落就躲到陈鑫背后朝我做了个鬼脸,他是故意的,这小家伙居然是故意的,枉我对他那么好!

      此时此刻的我完完全全把朱女士来之前反复强调的“淑女”二字抛之脑后,如果不是陈鑫横在中间,我可能要抛到外太空了。袁叔叔和我爸他们围着一瓶不知是五粮液还是茅台的玻璃瓶高谈阔论中国的饮酒文化,小汪阿姨和我妈她们在客厅与厨房之间忙前忙后,进进出出,没有一个人注意我们这边,如此良好的“作案环境”就这么被陈鑫硬生生破坏掉了。

      我和球球无声对视着,谁说长大就一定意味着懂事?眼前这个小魔头是怎么诞生的?不也是长大的产物吗?眼神交流一分钟后,我美美地做出天鹅仰头,华丽转身,回头警告等一系列动作……终于可以眨眼了,瞪眼时间太长,好酸啊!

      要是真哭出来,我岂不是很丢脸?

      吃饭的时候球球一直粘着陈鑫,今天陈瑞没来,李阿姨带他去他外婆家了,球球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霸占”陈鑫了。刚才几个意思?又是眨眼又是吐舌头的,示威吗?

      我们俩个在饭桌上暗潮汹涌,大人们各个眉飞色舞,其乐融融。陈鑫不知道低头对球球说了什么,只见他笑眯眯地抬眼看我,然后起身坐到了我身边。

      我没来由的再次紧张起来,现在几个意思?美……美男计?

      “挺好看的。”陈鑫说着拿起桌上的大雪碧瓶子问我,“要吗?”

      我很羞涩地点点头。

      接着说啊,接着往下说啊,什么好看,哪里好看啊?

      “羽绒服挺好看的,嗯……那个套袖……也……也挺好看!”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右手上方的半截碎花布上,笑容很是勉强。

      你知道演戏要演足,夸人要真诚吗?

      哎,这个傻大个!

      “肯定比球球奶奶的好看!”他补了一句。

      肯定比球球奶奶的好看!

      多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句话……

      那一刻我的脸部肌肉运动一定非常精彩,不然袁叔叔也不会问我,“伊一啊,这是怎么了,肚子疼?”

      陈鑫后来告诉我他们班女生也戴套袖,他觉得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问他苏雨晴也戴吗?他斜了我一眼,“关朕屁事!”。

      我对着眼前让自己美不过三秒的碎花套袖再一次傻笑,他说“关朕屁事”,我怎么这么开心?

      身旁的文婷捅了我三次,略显厌恶的表情暗示我你可不可以别再笑了,很烦人好不好?我搓着手抱歉一笑,她反而愣住了,低头继续做化学练习册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蒋伊一你占着我地方了,往你自己那边挪挪!”

      “哦,不好意思!”我赶紧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手边的《英语课课练》揪回来。

      这一节自习课上到一半,袁周袁折回办公室拿来一沓数学卷子,他说计时60分钟,做多少算多少,考验我们的临时应变能力和解题速度。中考试卷的难易程度是个未知数,我们不能一味寄希望于复查复算,谁能保证时间一定充裕?很多人铃声响起时连试卷最后一道大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因此第一遍的准确率尤为重要。

      60分钟后收卷,我还差一道乍一看就很复杂的填空题和最后两道大题。袁周袁大喊最后一排同学站起来收卷的时候,其他几个大组纹丝不动,我们组的钟伟祎动得比谁都快。他肯定做完了,这个死变态!

      文婷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倒,她想看我的,却把自己的试卷捂得死死的。我背对着她,主动呈上自己的试卷给钟伟祎,他接过二话不说正反两面扫了一遍,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老妈你快看呀,你喜欢的男生竟敢当面嘲笑你的宝贝女儿!

      谁知他把卷子还给了我,指了指装订线内侧的班级姓名,呵呵,我做的太急,忘记签名了!大笔一挥签了个草书,我递给他,他又还给我,指了指第三道选择题,这是在......明示我选错了?我无视文婷的咳嗽声,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和选项,额……自己明明勾的B,答案纸上却填的C,匆匆改好后我再一次呈给他,他这才伸手去接文婷的卷子。

      果不其然,我又听到了文婷那声意有所指的“切”。

      自此以后无论是自习课还是正常上课,各科老师都会时不时突袭考试,我们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上课模式,不知不觉俩个月过去了。

      四月的到来为中考敲响了第一声警钟,会考,英语口语考试,体育考试一个个接踵而来。据说郊南中学有很大一部分学生不会参加中考,他们等会考结束拿到初中毕业证后将不再来学校,提前结束九年义务教育庇护下的学生生涯。

      至于将来做什么,或许他们的父母早有打算。

      我们这座城市的小商贩很多,私有企业遍地开花,搞不好三年后我还抱着课本诚惶诚恐地站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金鸡独立,他们已经变成了某老板某厂长,站在河对面谈笑风生。

      条条大路通罗马,希望曾有缘同坐一个教室里听课的他们,能越走越远,越走越好,毕竟今后的同学聚会还要靠他们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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