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她的疼惜

一落地，长乐从姽婳的身上滑下来，凤族长老临渊便急急忙忙地上前，姽婳变回了人身，伸手搭过临渊的肩膀，让他慢慢说。

        “王，红尾不见了，关了禁闭没看住，她跑掉了，这，您看，该怎么办？”

        “没事，不用着急，跑掉了就跑掉了，她会回来的。”姽婳安抚性的拍了拍临渊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长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个红尾，绝对有问题。

        “红尾违抗我的命令不甘惩罚后叛逃，是我被关了万年威信不如以前了吗？今日她此举令我心痛万分，我凤凰姽婳一族历来和谐团结，希望大家以此为诫，莫要再犯了，若再犯我将以请古凤圣皇裁决，好了，散了吧。”

        当说出古凤圣皇四个字的时候，凤族众人无不露出惶恐的脸色，姽婳一族虽是凤凰的旁支，但身上仍有古凤的血脉，古凤乃是凤凰一族的始祖，红尾背离凤主一事，事实上还蛮严重的。

        当姽婳驱散了众人，携起长乐的手，去往当初被困的天池旁，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长乐说。

        待到两个人在天池边站定的时候，姽婳一把扯过长乐的身体，捧住长乐的头，然后姽婳侧了脸蹭到长乐的脖颈处，竟然一口咬了下去。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竟然忘了挣扎，直到剧痛传来长乐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双手挣扎着想推开姽婳，可是怎么也推不开。直到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支撑不住滑落了下去，只是因为被姽婳给托着所以没有完全掉下去。

        “长乐，你想入魔吗？”姽婳还埋在长乐的颈窝里，闷闷地说道。

        “不，不要，不要！”长乐惊恐地回道，不知道姽婳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是人，她不要变成魔物，她不要。

        “你身体里的魔族血脉，我拿不掉，对不起。但是我要给你的，你必须接受，然后，活下去。”渐渐地，长乐感觉自己脖颈处被姽婳咬过的地方，开始慢慢地发热，慢慢地变得滚烫，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进去，在四肢内脏里到处游蹿，温度高的惊人。感受到长乐身上灼人的温度，姽婳离开了长乐的脖颈，将她一把抛到了天池里。清凉的水立马浸透了长乐的身体，将体表的温度生生地降了下去不少，但是却解不了内里的焦灼炙烤。

        有一瞬间，长乐真的觉得就像是那烤架上的乳猪，烤的滋滋冒烟油光发亮的，真的好热啊，真的好热啊，热的人想死。心肺都像是被充了热气，快要炸开了。

        实在是煎熬，被抛到这天池里竟然没有沉下去，反而一直浮浮沉沉上上下下，浑身冰火两重天，尤为的煎熬。在天池里泡了一会儿，充了感觉包裹着自己的水都开始变得温暖，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长乐的目光哀求似地看向姽婳，但是姽婳并没有来帮自己，刚刚咬开长乐脖颈的嘴唇，还沾着刺眼的血渍。

        “不！！！”突然喉头涌上来一股血腥气，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呕吐连连。长乐怒吼着化为奔狼的身体，在池子里挣扎嘶吼着，可却是无济于事，而慢慢身体里的热度不知道是热烫习惯了还是降下去了，长乐刚稍微感觉好了一点，身体里却传来了撕裂开的疼痛，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博弈，身体不受控制。反反复复又在这样的剧痛中昏厥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点点的星子稀疏布在天空中，并不那么明亮，身边被放了一盏红色纸灯，橙色的光晕透了出来，看起来心里稍微安定了些，长乐浑身的剧痛只能勉强动动眼皮，姽婳在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不时用手掌抚摸长乐的额头，似是十分疼惜。

        “滚开，别碰我”长乐很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姽婳敛下了眉目神情失落，但还是没有理会长乐的推拒，一把将长乐给抱了起来。送到凤族建造的屋舍里去修养。

        上古时候，有位神人名为禺京，这禺京不仅是海神也是风之神，当他是海神的时候，就是人的脸，鱼儿的身子，当他是风神的时候，他就是人的脸，鸟的身子，流传下来的神话鲲鹏之变其实是海神禺京由海神变为风神的经过，这两种身份的转变其实是非常稀少的。

        早在姽婳探查长乐身体的时候，她已经知晓了长乐身体里特殊的魔族血脉，不过奇特的是，破魔刀一直是屠灵家族所持有的宝物，这也是白泽所说的，当初白泽也是笑着说很不理解。但是姽婳却不这么想，如果只是半人半魔的话，长乐一定活不到成年的，而且会入魔被魔种占领躯体。

        红尾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放自己出来，大概是神族那边有了什么动作，一旦神族将自己召唤过去，恐难再回来了。族中已无可用之人，离心甚重。长乐若是得了古凤传承，必定会实力大增，凤凰涅槃生生死死，结玉里万年的孤寂，让姽婳早就受够了这一切，如今又要面对未知，倒不如给这个人族的女孩一点荫蔽吧。

        至少，她善良未曾肮脏。

        这下有了古凤的血脉，与长乐身体里的奔狼刚好有了制衡的对象，想到上古神魔大战的时候，与奔狼大哥友好交手的时候，发现实力还是不相上下的，姽婳的脸上浮上了温暖的笑容。

        以后，长乐化身魔族的时候，便是魔族最强的奔狼战士。

        以后，长乐化为神族的时候，便是神族最美的凤凰女神。

        以后，长乐化为人族的时候，便是人族普通的乖乖学生。

        姽婳不知道长乐能不能接受这身份的转变，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对她的喜爱是源自第一眼看见她时，散发出来的坚强、倔强与隐忍。心知万年前的事情，天帝苍耳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将古凤血脉交给长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破魔刀的拥有者都是巨灵神的女儿，巨灵神于凤族有恩，姽婳此举并不为过，古凤圣皇并不会因为血脉在谁身上而丧失高洁与骄傲。只要长乐不愿意显露，这凤凰印记便不会触发，印随心动。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看着长乐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憩的模样。姽婳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长乐的额头，摸了摸她柔软地头发，看着这颗黑色的小脑袋说不出的怜爱。

        “王，红尾回来了！”一个凤族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姽婳转身皱眉看了一眼，指尖放在了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个凤族立刻领会般的点点头，缩着脑袋踮着脚慢慢地出了屋舍。

        姽婳将裹在长乐身上的羽被仔细掖好，理了理也跟着出了屋子，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凤族中央围着一个人，大概就是红尾了。姽婳敛了敛情绪，恢复往日的神圣高贵不可侵犯，慢慢地走向他们。

        “王，天帝得知您出来了，特要见你。”红尾一脸兴奋的看到姽婳来了，忙不迭地报备，似乎是很得意自己的作为，也是作为天帝的狗腿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淡淡地看了一眼红尾，她的身上已经穿着神族织女常穿的白色绣云纹纱衣，衬托的身材看起来很是玲珑有致，一张俏脸上止不住的兴奋得意还有激动。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一般。

        “很得意？天帝许了你什么好处？说来听听？”姽婳淡淡地说了一句，情绪看不出什么波动，但周围的凤族都能感受的到，王已经是怒极，散发出寒凉冰雪的气场，有点吓人。

        “天帝许我...”听到这个问话，红尾被开心冲昏了头脑，竟然就想忍不住照实说，但是电光火石之间才知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王，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天帝跟我说关注王的动态，从结玉里面出来要第一个告诉他。所以我这不是为了避免辜负天帝的一片心意吗？对不对？”

        凤族一群人听到红尾的话，也是暴动了起来，这红尾明摆着就是替天帝来监视的，实在是太可恶了，临渊长老气得嘴边的胡子都敲了起来。手指着红尾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作为神族的传信使者，这口信，我是收到了，如果是凤族的红尾，这背主的惩罚，还是要给你的。抓住她。”

        姽婳嘴巴里吐出这句话以后，几个年轻力壮的凤族立刻抓住了见势不对想要逃跑的红尾，牢牢制住，红尾立刻软了骨头求饶，可是凤族人看也不看，这种背弃王的行为，是最不能容忍的。全部人的眼光都放在红尾的身上，姽婳慢慢走近，直到红尾的身前才站定，伸出白嫩的手臂一把掐住了红尾的脖子，举了起来，红尾惊恐的看着姽婳。

        印象中，长老们族人们都说，这一代的王，姽婳是最温柔仁慈的，从来不舍得责骂过任何人，从来也不是真正地惩罚过任何人，不会的，自己不会有事的，红尾惊恐地看着掐着自己脖子越掐越紧的手，双脚不停地蹬地。

        “将她的翅膀折下来，把肉剜掉将根骨剔除，将她后颈背上的凤筋抽出来，让她永远不能再栖梧，不能再飞。”然后姽婳松开了掐着她的手，族人立刻上前控制住了红尾，而翅膀就是现在人形态的凤族的双臂。

        凤族的肉身造化虽可再生，但是凤族的根骨一除就无法再自由飞翔了，涅槃重生后的凤凰固然恢复，可涅槃重生的代价不是每只凤凰都能承担的。所以，姽婳的这句话，无疑是将红尾彻底逐出凤族了，红尾疯狂地摇着头哭着求饶  ，身体也在不断地挣扎颤抖，但是几个人牢牢的抓住她，真的难以动弹。

        当红尾的翅膀被折下来的时候，除了姽婳，其他人都闭上了眼睛，那声音让人听起来有点发怵，但是王的命令是一定要执行的，无人可以挑战姽婳的尊严，所有凤族都必须谨遵这一条。惨叫声盘旋在凤族山谷中，惊起了不少的鸟儿，红尾撕心裂肺的声音惨烈不已。

        姽婳依旧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被折断双臂的红尾，鲜艳的血色在夜空映衬点点灯火下变成一滩暗色的墨迹。转身像长乐的屋舍走去，“看住她，等会我会来。明白了吗？”得到了整齐划一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款款地回身朝着长乐的屋舍走去。

        等会儿姽婳就要跟红尾一道去神族见天帝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推开长乐的房门，没有进去只是仅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嘴巴嚅动了几下，然后黯然地转过身，将门轻轻地带上。

        外面金光大涨，刺眼的很，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张开了双翅，振翅欲起时飞沙走石迷人眼，不舍得看了看自己的族人们，爪子抓住地上的红尾，伴随着一声特有的清鸣声，直冲云霄而去，鸣声响彻千里之外。

        而此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长乐，倏地眼角滑落下一滴泪来，狼族的耳力一向优秀，她听见的分明是：“长乐，我帮你教训她了，长乐，再见。”  明明很想起来叫住她别走，感觉到外面的骚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自己想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就像是被水泥浇筑在了床上，粘的牢牢的怎么也动不了，嘴巴也紧闭着连发出简单的音节都做不到，只有眼眶处还能动，可是，姽婳也已经不会再侧着脸盯着自己看了。

        姽婳，要走了。

        不，不要啊，长乐眼眶里蓄满了泪，她说的话，自己全都听见了，一直以来的渊源，包括对自己的疼爱，带自己去看卫丘的各处风景，带自己去梧桐上等清晨的阳光，带自己去畅饮甜美的醴泉，带自己去雪山上远眺四方，担心自己的安危将古凤血脉移到自己身上，直到现在仍然记着红尾对自己的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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