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无法抉择
校长归来，他问：“还有我的位置吗？”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这让他的鱼尾纹好似缠在眼球上的一根根麻线，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对此，铁布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默默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张强自发笑的脸。
朱武一双浓眉轻颤，把目光钉在自己的脚尖上。
李天双唇紧抿，下意思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但也没有任何行动。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向校长拔剑，但看到校长那些斑驳的发丝后，他终究没采取行动。
一夜白头，莫不如是！
其它菜鸡也大致如此，他们不知怎么回答，相继低头。
只有歌与舒不明所以，但见气氛压抑，也不好开口说话。
除了铁小树。
此刻，只有铁小树一人仰着头，盯着校长看。
在训练营内，除圭吾和青蛇外，说他是最了解校长的人也不为过。在他眼里，校长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原来那个校长的升级版。
校长变得更善于隐藏伤感，又拙劣到更容易被人识破。
从校长绞杀威廉后，铁小树就知道这个男人变了！他变得随心所欲，他变得不再克制自己。
但现在此刻，铁小树看着这张明显苍老了十几岁的脸，他发现校长又回来了，校长用那条名叫理智的链条深深把自己绑缚，绑缚得比原来更加牢靠。
“但是，这明显不够啊！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可人命就是人命，更遑论他并未参与最后那场对抗狄伦的战斗。”铁小树如是想着，默默把目光挪向青蛇。
马腾等人也相继抬头，把目光缓慢地、沉重地挪向青蛇。毕竟这种选择，对年纪尚轻的他们来说，未免太沉重了些。
从校长现身后，青蛇便一动不动，也不曾言语。他一直在观察着孩子们的反应，此刻，他已收到了孩子们的回答。
一切的决断，还在于他，他眉头紧锁着，他也没做过这样的选择啊！
下一刻，青蛇已拔出了腰间的青蛇之吻，指向校长，沙哑道：“这里没有你的位置，要么离开，要么死在我的枪下。”
校长笑了笑，一双眸子已被皱纹完全覆盖，“果然是没有我的位置了吗？”
青蛇见校长双眸紧闭，一副等死的模样，握枪的手不禁抖了抖，冷斥道：“要么滚！要么死？”
说着，青蛇之吻已开始蓄能。
元气动荡，席卷着校长的长袖，他只说了一句话，“那么，就让我死吧！毕竟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你因不敢面对天启者不灭之焰，临阵退缩，此等逃兵行径，该诛！”青蛇以审判者的口判罪。
“不！”
子弹还未出膛，菜鸡们同时嘶吼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出这种呐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阻止青蛇打死校长。
他们只知道青蛇言出必行，既然青蛇说了这话，便会有相应的行动。
果然，青蛇狠狠压下了扳机，菜鸡们的嘶吼显得苍白无力。
“砰！”
一团青光挣脱枪口，直直射向校长左胸，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事实上，早在铁小树生命水晶碎裂那天，青蛇就很想把校长一枪打死。但有圭吾在，他未曾拔枪。
此刻，圭吾长睡不起。加之校长又在后来的战斗中早退，这已让青蛇有足够的理由处决校长。
在他眼里，临阵退缩的人都应该处以枪决，哪怕那个人是容风华，那怕容风华曾在碾尸关上与他并肩作战，是他曾经的生死兄弟。
但也不能例外。
除圭吾以外，训练营内任何人退缩，他都要施加相应的惩罚。
菜鸡们满脸煞白，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颗青色子弹飞向校长，他们只能看着校长那缕笑容，那缕临死也要努力保持的笑容。
是如此苦涩，又是如此无奈！
“噗！”
子弹穿心而过，带起一捧热血，摔烂在校长的白衣上，似朵朵红梅。
那些梅花是如此殷红，哪怕隔着眼帘，也让校长感觉到双目刺疼。他睁开眼，想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
但，他没有看到这个世界。
因为，一堵钢墙般的身影拦住了他的视野，同时也拦住了那颗本应该进入他心脏的弹头。
“你……”校长低头，看着白衣上那些猩红，一时哽咽。中弹的人是圭吾，圭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替他受了青蛇一枪。
她醒了，却又被青蛇射穿了心脏。
青蛇已经傻了，菜鸡们大张其口，难以言语。圭吾苏醒，这本是天大的好事，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又用自己的心脏为校长挡了一枪！
在刚刚那个瞬间，铁小树只觉得身体一沉，随后，圭吾已出现在明显变慢了的弹头之前，为校长挡枪。
那一刹那的变化，无能料到，世界皆静，仿若凝结。
远处，王清双眉紧锁。青蛇拔枪射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没想到那个男人是如此果决、狠辣、不讲情面。
而校长没死，好似也在情理之中啊！如果那个男人这么容易就死去，那也就不值得他们追随了。
王清缓缓摇头，容风华以菜鸡们作兑子换取姬虞自由这件事，他不曾得知。但能让基地做出如此选择的事，恐怕也只有背叛了！
在他看来，既然圭吾作出如此选择，也怕是很难原谅容风华，但她应该也不愿意见容风华去死。
可青蛇又是如此决绝，硬要取容风华性命，一边是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属下，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圭吾无法选择！
如此，那只能是她代容风华受罚，万般伤痛，皆加她身。
王清作为局外人，对此却是看得最清楚的。这样一来，既能打消青蛇对容风华的不满，又能让校长活下来。
以身代罚这种事，联盟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虽没有明文规定，却也是大家默认的方式。
“无法解决，也要解决。这就是你处理矛盾的方式吗？圭吾……大人，你还是一如既往啊！可是，你还能活下来吗？”王清呢喃，除了苦涩和担心，他眸子里已全被崇敬之光充斥。
今天此刻，他已被这个女人彻底征服。他对圭吾的敬意，不会比边荒尺度那样的巨人少上半点。
王清的声音虽轻，却也把近乎凝结的世界打散。
“圭吾大人！”
菜鸡们嘶吼着，纷纷跃出基坑，抱住那尊高大雄伟的身影。
圭吾亦回过身来，轻抚着孩子们的头，道：“不怕，还死不了。”
菜鸡们看着那张煞白的脸，顿时不知所措，他们很少看见这个女人受伤，但她每一次受伤，皆是致命伤！
圭吾强忍着心脏上的疼痛，沙哑地对校长说：“往事一笔勾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语落，圭吾仰面而倒。
她虽然在与狄伦的较量中获得了一种近乎不灭的力量，但心脏中弹，亦让她霎时重创。
圭吾这次硬受青蛇之吻一击，重伤程度几乎不亚于被雷霆送葬反噬带来的伤害。只是她已变得更强，还能勉强受得住。
“圭吾大人！”
菜鸡们齐声嘶吼，顿感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王清上前，捧着一支幽绿色针剂说：“这是火榕的树心精华，应该能帮到她……”
下午，菜鸡们见圭吾的伤势勉强得到控制，纷纷出了急救室，在青蛇的带领下走进弹药库。
青蛇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军装依旧，那条仅有的独腿支撑着他那挺直的脊梁，他站在菜鸡们身前，严肃道：“虽然最终任务已完成，但那只能是最初任务，接下来还有更多任务等着你们。”
“虽然已经宣布结训，但新的任务更加艰巨，以你们此刻的实力，根本无法完成，所以在这之前，你们还需要完成最后阶段的训练。”
“而这个阶段训练的目地，就是以你们的长处来打造适合自身的战法，同事弥补自身的短板。如此，才能成就一流的战兵，明白了吗？”
“明白！”菜鸡们的回答参差不齐，显然，他们还未从早上的事情中抽身。
见此，青蛇脸色顿时变冷，咆哮道：“大声点！”
“明白！”
“再他娘的给老子大声点！”
“明白！”
“一群废物，让老子听到你们的战吼！立刻马上！”
“明白！”
“错！不是这一句，你们这是在呻吟还是在喘息？战场上可没有时间给你们伤感！”
这次，菜鸡们才振作起来，齐齐嘶吼：“嗷……”
“对，就是这样，你们要像狼一样嘶吼，像狼一样嚎叫，像狼一样杀敌，明白了吗？”
“嗷……”
见此，青蛇终于点头，“很好，这才是合格的战士，现在，你们可以去挑选武器了，我会为你们制定相应的战法，除了三级枪只能选择一支，其它的武器可以随意搭配。”
“嗷！”
菜鸡们嘶吼着一哄而散，纷纷扑向自己中意的武器。
青蛇依旧站在原地，直到此刻，他脸上才流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情感。
那些情感极度复杂，有伤感，亦有放松。他是铁血战兵，但亦是血肉之躯，关于枪决校长的事，他想的比谁都多。
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战友拔枪，但，他还是悍然压下了扳机。
不是他想，而是他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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