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茫茫
懂的人就懂，不懂的人，说什么也不懂。我自己不是很懂，但我懂的一个道理是，既然做和尚这一行，就得一定要让人相信，我们能够普度众生。
不然，我们靠什么吃饭？
饭碗，这是咱们的饭碗。
胖瘦随从似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打扰，只见前方路径不明，周围杂草丛生。我心中不悦，怕寻不到路，便让随从过来，在前面拔草做引。
我心中有些不安的预感，总感觉这周围风声有些可怕，似乎不是正北向南吹的风。
“小心些。”我不禁叮嘱一句。
胖随从回头看了我一眼，却不说话，牵着我走上前，正好出了一个山坡。远处山风鼓噪，吹的丛林猎猎作响，风在脸上仿佛一片片刀，有些疼。
“小心些。”我不禁又说了一句。
瘦随从握紧了刀，说：“大师放心，就算是有邪魔来了，我也能杀了他。”
一个杀字让我身体一颤，好在夜晚，没人看得到。我道：“这可是大唐，哪来的邪魔，我佛圣光普照，自是没什么恶魔的。”
“便是有野兽大虫，也一并斩了，大师您不吃荤腥，咱们可要吃。不然这里一路上，拿什么来保护你啊。”胖随从接过话，声音打着颤。
我听着语气不对，联想起刚才他们商量的事情，暗生警惕。
前方是一个下坡，坡度不算陡，我只好下马，让随从在前面探路，我自个牵着马跟着。刚走几步，只感觉月光被什么东西遮住，我毕竟受过高等佛法教育，感觉到这遮住月光的，不是寻常的云朵！
“大师，现在不好走了，要不等天亮再走？这没月光了。”胖随从说了一声。
我刚要回答，突然感觉周围的杂草树木陡然移位，只见电光火石间，狂风大作。白马嘶鸣，扬蹄欲奔，随从大叫两声，却觉得天旋地转，我们竟然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连滚带爬，和两随从撞在一处，接着白马挣扎着站起来，周围风声呼啸，听到无数的叫嚷声。听起来古怪至极，不知道是鬼还是妖魔，吓的我浑身一哆嗦，低头看去，两随从竟然站不起来了。
“快，上去。”我不知道这陷阱是捕捉野兽，还是什么山野歹徒用来谋财害命的。
两随从堪堪起身！
兀地，一道粗犷的声音吼叫起来：“带上来，带上来！”
这是什么声音！
饶是我见多识广，也没听见过这种可怕的叫声，似人非兽，可怖可怖。
随从也是吓了一大跳，接连拔出刀，却突然看到冲出来几十个形状各异的魔物，登时刀掉在地上，被抓了个正着。我也不敢乱动，紧守心中的一片净土，尽管双腿在打颤，但我还是没有瘫倒在地上。
“阿弥陀佛，佛祖，咱们还没出大唐啊，就遇到了妖怪！”
我熟读一些经书，看到过里头讲的一些妖怪，此刻虽然月光不朗，可在那电光火石中，还是看到了那些个妖怪的模样。当时大脑是一片空白，差点把佛祖的名字都给忘了！
“大王！”
我此刻抬头看去，一下子瞪大眼睛。
那怪物也张着一双牛般的大眼瞧着我，挥手大叫：“先绑起来。”
妖怪吃人！
我当时就慌了，不但是慌，更是想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再看那两个随从，早就吓的昏迷了过去，也是，人这一辈子，谁见过些妖魔鬼怪。这魔王是一个吊睛白额大虎，白色的斑斓身线端是妖娆，坐在那里仿佛猛虎下山，盯着我。
不过我好歹是见过菩萨，有过世面的和尚，这世间有菩萨，自然能够降妖除魔。我心中稍安，这可是我大唐的地界，菩萨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阿弥陀佛，南无……”
“你说什么呢！”魔王开口，声音仿佛雷鸣，我一下子被打算思绪，只感觉耳中嗡嗡作响。
“你，你快放了我，我前几日才刚刚见过观世音菩萨，命我去西天求取……”我口不择言的说道。
魔王哈哈一笑：“是个和尚都说自己见过菩萨，我也见过你信不？来啊，烧水，等下吃顿新鲜的。”
我双腿一软，被几个小怪绑在了树干上。
此刻无依无靠，生死就在眼前，我虽顿悟生死轮回，可还是不想死啊！
什么金刚经，什么三藏经……我想起什么就念什么，只盼着菩萨早些来救我。
魔王又叫道：“你也是可笑，现在念劳什子经，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山头。俺是寅将军，你可知道咱家前身是什么？说出来不怕吓死你，当然，你一个嫩嫩的小和尚，怕也是没有听到过。”
我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清醒了许多，这个魔王长的可怕，但说的话却和在长安城的人们没两样。这么说起来，这个魔王多少也是有一些人性的，说不定还有一段不堪的过往，正好，借这个机会，我能够脱身，并且普度普度此魔。
大爱无疆的普度精神让我暂时忘记了危险和害怕，挺胸合十道：“大王，能否听贫僧一言？”
“嘿，你说什么呢，闭嘴！咱家大王在吃喝前，不允许多嘴的食物，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舌头挖了！”
我斜眼看去，是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妖精，长的没了个人样，但牙齿挺白，说话极利索。
我忙道：“这位小王，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再说？”小妖精晃了一下长刀，我登时闭嘴了。
魔王在上头坐着，不消片刻竟然慢慢的打起了鼾声。我再看那大锅，上面水波荡漾，这一口大锅，别说咱们仨了，就算再来仨，也能煮的下。
不行！
我心急如焚，忽然听到一两道呻吟，却是我那两个随从醒了过来。
“大师！”
“救我！”
我无奈的摇头：“我现在，自身难保。”
“我的娘亲，我，我还不想死。”胖随从大喊大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回档在这小小山头。
‘乱喊什么，吵死了，把耳朵给我割了！’魔王翻了个身，雷吼一声。
那胖随从顿时哭爹喊娘起来，看着我的眼眸里全是泪水，绝望，无助的空洞。我忽而惊觉，他们，可都是二十多岁的壮年，家中或是有双亲，说不定膝下还有孩子。我只感觉一股悲沧涌上心头，喉咙添堵。
“慢着！”我大声叱喝。
小妖正准备下刀，胖随从吓的双腿颤抖，似是要尿了一般。瘦随从不敢多看，想是昏了过去，也不知是否还有意识。
魔王突然问道：“小和尚，慢什么？”
“他说话大声吵到大王，为何要割耳朵？”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便遁着魔王的话去找突破口。
魔王让那小妖停下，慢慢的坐起来，巨大的眼睛仿佛看透了我的一切，我不禁扭了一下臀部。
“你提醒我了，挖了他的舌头。”
魔王说完，倒头又睡。
我倒吸口气，没来得及阻止，尽管我被也绑着，就只能看着手起刀落，火红色的鲜血当着我的面，飚落在地上……
我双目刺痛，垂下头去，只听闻吆喝声，呼啸声，却再也不想去搭理了。
好在，我还在念着我自己都忘记是什么范本上的经文……忽又感觉到阵阵震动声，我抬起头，听到有古怪的声音在大喊：水好了，水好了，下锅，下锅！
我心如死灰，紧紧的护着最后一点心房，坚信我佛的无量。
“报，大王，熊山君和特处士二位来也！”
来人了？
是谁，救我们的吗？
神仙，菩萨？
我猛地抬头，大喊一声：“菩萨，救我！”
“你闭嘴！”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回头见到一个小妖正怒视于我，“你还叫什么菩萨，你可知道，来的二位大王是何？”
二位大王？
我眼前一黑，心中的最后一块巨石慢慢的分裂，坍塌。心想也罢，总算是为我佛献身了，如果没有承诺踏上这条路，我现在还在我的洪福寺，做我的大唐第一高僧。
“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大王的笑声……刺的我耳膜子疼，我不得不看去一眼，只见大洞口摇摇晃晃走来两个巨高魔王，走在前面的，竟然是一只大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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