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铁扇相士

李衍见是张惠茹，大吃了一惊，听她说话看她装束，显然是要同行的样子，心中暗道：“糟糕！难道这个疯丫头也要去么……”吕逊看出他的心思，忙说道：“小姐听说去武当，便嚷着也要去，说去看她二叔。”

        李衍望了凌霄一眼，凌霄苦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吕逊忙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掌门已然申饬过小姐，此次同行，她决计不会再胡闹的。”到得此时，李衍虽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无话可说了。当下吕逊为他挑了一匹玉骢马，将三人送至山门。

        三人辞别下山，初一上路，李衍只觉这匹玉骢马又快又稳，与那头瘸驴相比，真如天壤之别。于是大家快马加鞭，一口气奔出有三十多里，这才信马慢行。

        又行出二三十里，来到一座小镇，已是午刻时分，三人停马打尖。此镇叫余江镇，虽是小镇，却极为繁华。当街路北有一座小酒楼，乌漆金字招牌上写着“醉仙楼”三个字。

        此时正值用饭时分，客人正多，三人系好马进去，临窗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忙跑过来招呼，问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张惠茹敲了一敲桌子，随口问道：“喂，臭小子，你想吃点什么？”李衍白了她一眼，半日才道：“疯丫头，随便。”张惠茹一听，不禁大怒道：“你……”说着一抬手，作势要打。凌霄忙劝道：“师妹，你又胡闹。”张惠茹放下手，说道：“我怎么胡闹了，我请客，问他吃什么，有什么不对！”凌霄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张惠茹哼了一声，转头向店小二道：“小二，先上一盘‘随便’。”店小二没听明白，凑近一些，问道：“姑娘要吃什么？”张惠茹抬高嗓子，道：“来一盘‘随便’，你没听见么！”店小二陪笑道：“姑娘再说一遍，小的没听明白。”张惠茹啪地一拍桌子，道：“你耳朵聋了，没听见这位公子要吃‘随便’吗？”店小二这次听清楚了，诧异道：“什么？要……要吃‘随便’，这可没听说过。姑娘，对不住，小店没这道菜。”

        凌霄暗自摇了摇头，接过话茬，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儿有什么菜？”店小二见问，忙不迭说道：“要说这个，小店好吃的可不少，有板栗烧鸡、清蒸鲈鱼、荷叶肉、酱驴肉，这可都是远近闻名的。”

        张惠茹听那店小二如数家珍，忽然格格一笑，接口道：“你们店的酱驴肉，是瘸驴的肉，还是不瘸驴的肉？”店小二怔了一下，一时摸不着头脑，挠头道：“瘸驴不瘸驴，谁又能知道，想来是不瘸的。”张惠茹见说，摆了摆手，道：“要是瘸驴的肉，我们就吃，要不是瘸驴的就不吃。你的驴不瘸，我们不吃。”李衍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张惠茹格格长笑。

        凌霄便点了一盘狮子头，一盘荷叶肉，一盘藜蒿腊肉。问到要什么饭，李衍、凌霄要点米线，张惠茹却偏要吃米饭，二人也不便争执，少不得依了她。李衍心道：“有这疯丫头一路作伴，一餐一饮，她都要处处作对，这苦头可吃大了。”

        饭菜还没上，三人便先喝茶。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吵嚷，回头望去，却是旁边桌上独自坐着一个中年文士，店小二嫌他占着座位，又不点饭食，便出言催促，那中年文士自是不肯相让，因此争执不下。

        那店小二道：“这位客官，现在正上客人，你占着桌子不点饭菜，小店生意可怎么做？”那文士道：“我说过了，要等个人，人还没到，我怎好一个人要饭菜。你这酒家，难道是怕我不给银子吗？”店小二道：“你不点饭菜，空占着桌子，依小人说，你老还是……”那文士听了，脸色一沉，将折扇一击手掌，道：“酒家，你要逐客么？”店小二忙道：“小人不敢，只不过……”那文士哼了一声，道：“有道是‘店大欺客’，你要欺客么？”

        凌霄一瞥眼，看见那文士手中拿的扇子，不禁咦了一声。张惠茹忙问道：“怎么了？”凌霄低声道：“这人……好像一个人。”张惠茹问道：“像什么人？”凌霄伸手悄悄一指，道：“你看他那柄扇子。”张惠茹回头望去，见他手中那把折扇颜色乌黑，显得甚是沉重，好奇道：“那柄扇子怎么了？”凌霄道：“那不是平常折扇，那是一柄铁折扇。据我所知，江湖上使铁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吴师叔，一个是铁扇相士。不同的是，吴师叔使得是铁蒲扇，铁扇相士使得是铁折扇。”

        李衍在旁听了，忍不住问道：“铁扇相士？这个人名气很大吗？”凌霄恐被他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他是金陵‘玄真观’的人，铁扇点穴是一项绝技，相术精奇是一项绝技，所以江湖上便叫他‘铁扇相士’。只是奇怪的很，京城离此路途不近，他到这里做什么？”

        张惠茹一撇嘴，满脸不屑，道：“我们天师派的点穴手法，乃是我爹爹从鬼门十三针中所创，那才是绝技，他的点穴再厉害，比得上我们的‘鬼门封穴’！至于说相术，我看多半是招摇撞骗！”凌霄忙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听师叔们说，此人相法名震江湖，可不是徒有虚名。他的师兄陈麻衣，乃是玄真观掌门，更是大名鼎鼎，非同小可。”

        李衍在师门时，可谓博览群书，虽不曾涉及相法书籍，却也知道相法之说并非虚谬，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便是这个道理。当下听说此人精通此术，一是大感好奇，二是有心结交，忙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这位先生，何必跟他人枉费口舌。这里有座，先生如不嫌，何不过来同坐。”

        那文士听见有人招呼，不禁也是一怔，回头打量了三人一番。凌霄见李衍先开了口，也忙站起身来，含笑相邀。那文士瞪了店小二一眼，冷哼一声，竟当真走来同桌坐下。

        文士约有四十来岁年纪，脸庞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他入坐之后，先一抱拳，道：“各位如此高情，敢是认得在下么？”李衍也忙抱拳还礼，笑道：“未曾有缘相识。不过古语有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次是初见，下次再会，不就是老相识了么。”那文士闻言哈哈一笑，将扇子一击手掌，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在下姓封，名声鹤，请问各位高姓大名？”

        凌霄到此时才知他真名，心道：“原来这铁扇相士，本名叫作封声鹤。”当下将各人名字说了，因谨慎起见，只不肯提及门派出身。封声鹤闻听，微微抱了抱拳，笑道：“常言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茫茫人海，能与各位相识，那也是有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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