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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万象斗墨


树影摇曳,晨露翻飞。

        有身影于林中上下交错,非目力超凡者便连那林中有几人,只怕也数不清楚,只能看出一人不住躲闪,却难以分辨有几人正在进攻。

        江湖中人对机关术有这样一种说法,人力时有穷尽,机械无休无止。

        事实却并非如此,人体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便有所感知,而机器不然,用来赶路或还好说,可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对于如今墨羽这身机拓负担是真的重了些。

        左进三步,前突两步,出剑点在节杖正中,借力回撤。

        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已融入习惯,此阵玄妙几乎被他完全参透,躲闪随意至极,只是后背隐隐传来的热量却清晰的告诉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更加糟糕的事,随着他对这三人阵法的熟悉,这三人对他的熟悉亦在提升,若是方一见面便断然以剑意迎敌,只怕早已破阵而出,而现如今便是用处剑意,在这“不朽阵”中,却也未必能保自己平安。

        心中闪过一丝懊恼,却不后悔,涉及自身寿命,哪有轻易舍弃的道理,若是重来,他亦会深思熟虑。

        只是如今,该如何脱身?

        眉头有些冒汗,一滴汗珠顺着脖颈淌入贴身衣物与墨甲交界之处,似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机拓声猛地加剧了几分,听到墨羽耳中显得无比刺耳。

        “这阵,当真无法可破?”墨羽有些不解,可这世间哪里有破不了的阵法?古人云,那天道五十尚且遁去其一,何况这阵法,可自己的计算却又没有任何问题,此阵虽有一生门常在,但却绝无破解之法,当真是奇哉怪哉。

        等等……

        有生门常在?

        这生门不是自己找出来的,而是阵法里本身便存在的,可哪家阵法会专门把生门摆在明面上,让人可行躲闪。此阵有两处不同于寻常阵法之处,焉能无有联系。

        “所以,这所谓生门,实乃死路啊。三位独辟蹊径,在下佩服得紧。”

        墨羽突然笑道,这话落到子德子功子言三人耳中,心神激荡之下阵法竟慢了一瞬,墨羽恰在此时欺身而上,不踏生门,专寻死路,软剑一荡在三条节杖之上皆是一转,随即四人之间便似是启动了什么开关,阵法死门岂是那般好入,三条节杖上下涌动,互相借力,似天地之中大道琼音,更古至今,无止无休。

        接第一杖时,墨羽肩头微缩,脚下踩碎了一块砾石。

        接第二杖时,他听到膝盖处传了一声脆响,终归是有些力量卸不掉。

        第三杖、第四杖,每一击他皆以为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后一击,想将那胸中剑意挥洒而出。

        可他不能,因为他只有出一剑的能力,若再出一剑,恐怕他便只有一年得活。

        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过一件事,哪怕他只出一剑,也最多还能再活十年。

        曾经有人说啊,墨羽你天生无脉,这辈子也就是凡人的寿命,百年之间一捧黄土。

        他难过了几天,在百尺楼上看了几天的风景,后来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这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什么好伤感的。

        后来他以无品之身,悟出一品剑意,剑意冲霄凌然,却一剑削他半生寿数,这也没什么。

        沙场几多男儿死,死亦死兮何足道,既不剩多少岁月,不蹉跎便是了。

        为百族银面铁血得自由,此为立德;

        为大夏雪夜奔袭拒敌国,此为立功;

        不求功名不辩民怨,读书万卷,留书七卷于皓首书斋,此为立言。

        但当寿命还剩下十余年呢?

        若他有家室,便注定不能看着自己孩子长大,是了,乱世之中本就有许多父母是见不到孩子长大的,但当这件事情变成注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墨羽此时并没有时间想那些,旁人悟得剑意少不得揣摩数日,但他自从悟出剑意之后便想也不敢去想这些东西,剑意可非是招式,而是一种神而明之的状态,墨羽此时欲要挥洒剑意,哪敢不集中精神。

        节杖,原是使臣出入关门皆有象征意义的凭证或信物,持于掌中便是一国威严,挥洒于空自是神威如狱,三条节杖依次挥洒,林中风云搅动,那已落的叶子翻飞而出,又随着令一节杖的挥舞而落下,君异夕此时躲在一旁看着,却见脚前一片叶子忽的飞起,可在那阵势几度变化之后又复归原处,他虽不敢相信那是同一片叶子,可在这过程重复几次之后便不得不信。

        此时他才明白,这四人打起来虽然没有说书先生所说山崩石毁,林摧叶落的样子,可不是他们武功不及那传闻中的侠客,而是一种他如今无法理解的境界。

        墨羽已生受了七百四十二杖,太极虽有借力之能,但需知,“若想四两拨千斤,两臂需有千斤力”,终归不能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时候全然卸开这死门之中的劲道,好在手中非是常用的幽蓝剑,而是白玉皓留下给他防身的软剑,借着软剑材质,不使那力道再往已出达临界的机拓而去,这才硬生生撑到现在。

        “公子果非常人,吾兄弟三人这阵法却是第一次被看出跟脚,只是时也命也,不知为何白将军今日不在,那也只能委屈公子了,公子虽为一代人杰,但奈何不行正道……”

        “咳咳……”墨羽挣扎着想要说话,但处于下风,这一张嘴却牵动旧疾,咳嗽了起来,幸好他依赖机关之术而非内力真气,否则那一瞬便会被三根节杖杖杀当场,“咳,三位莫要多少,且观羽这一剑。”

        “万物有和,不谐者,吾击之!”

        言语铿锵,哪有半分被围攻数个时辰的样子,君异夕只见阵中那人一跃而起,身上黑色的铠甲随着那人的身影片片碎裂,留下一片墨色的轨迹,仿佛绝妙的顿笔后在空中泼出的肆意笔墨。冲霄而起的那人好似被压抑了许久,愤懑了多日,在身影抵达最高处的刹那仰天长啸,一啸荡尽颠沛流离冤屈难解,直听得他情绪激昂竟有不管不顾随之而叫的冲动。

        山间有鸟,此时啼!

        山中有鹿,此时鸣!

        山间有水,此时沸!

        百丈之外的潭水,一条条鱼皆是奋力跃出,吐气而复纳气,那空中剑气激荡,随着那声长啸,似荡起了此种波纹,绽开了此处生机。

        万物自生,不平则鸣……

        君异夕下意识的喃喃出口,抬头却之剑一道剑光,以绝美的姿态,化为他曾见过想过的一切奇伟瑰怪之物,纷扬而下。

        墨羽所悟剑意,确是太极,却亦称两仪,也为四象,遂成万物。

        后来,这观战的小孩成了少年,自少年也成了能人,却始终想不起墨羽手中那软剑究竟是什么样子,后来他想通了,在那时候的自己眼中,没有任何样子的剑,能挥舞的出那样的剑华。

        公子墨羽立于空,似苍天挥笔,万象皆入斗墨。

        ………………

        “先生慎言。”

        抱着刀的男子正处理着案头的文卷,蛮族陡然让出偌大地盘,可长安这些日子消息全无,墨家怎能放着此间百姓不管,似落风这般将军,尽皆委派到地方做了官员,处理政务能力不说,但一心为民却是能保证的。落风说完那句话继续盯着案头发愁,自那林涵所创的“纸”普及开来,案头上的东西看起来总归是少了些,可事实上源于价格的下降和书写的方便,地方所上报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顺手了些。

        哪个官场上的油子都知道,少做决定,便少犯错,若不做任何决定,虽显得无能,却决计不会犯错,所有有争议的东西都递交给上头,上头看也好不看也罢,总归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揉了揉脑袋,落风只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在沙场上和同敌人相搏,高呼止戈,随即又把这些念头通通甩出去,无论战争是为了什么,它总会给百姓带来恐惧和死亡,所谓的“战争带来技术的发展和文化的交流”对那些死在战争中的无辜之人而言,没有丝毫意义,生命是宝贵的,不应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其被肆意剥夺。

        身旁正帮他处理公务的书生有些尴尬,刚刚他不过提了一句不知公子在何处,便被落风一句“先生慎言”将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不过他也不灰心,落风反应越是迅捷,便说明他心中对墨羽越是在意。

        对于情敌在意意味着什么,李杰再明白不过了。

        “嗯,少将军来信?”落风语气之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激动,并非是他有什么盼望或是期望,只是看见那个名字,便会激动罢了。

        “是针对前些日子我那番话的。”李杰恭敬的站在落风身侧,偷偷看了一眼便知墨葭说了些什么,没有任何与个人有关的言辞,只是说觉得同墨敖一起掌握墨领兵马不好,北地这些日子重在治理,玉帅不必耽搁在此,反倒是墨领周遭风云际会,请苏玉回墨领。

        落风看了看便差门外传令兵将这封信送到苏玉那里,想这些事情并非他的职责,玉帅自然有自己的计较,无需多想,他却没注意身后李杰脸上的喜色。

        墨葭却是没有想明白,她是一介女流,纵有几度扬名,在墨领的号召力终是有限,而被封大夏十三将的墨敖在墨家人心中只怕和墨领已是有所隔阂,墨羽归来后随是主弱臣强之局,却也不会给儒家等有太大机会煽动民情或是传些留言,毕竟墨敖已老,而墨葭的女子身份在儒门心中仍是上不得台面。

        可苏玉若是回了墨领……

        墨羽纵有千般手段万丈豪情,又怎比得过千军万马的一声玉帅?

        ……………………

        今天和喜欢的女生去逛街,有提到,断更的都是受,底层受。

        我:……

        考试月即将过去,尽量不断更了,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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