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不亦悲夫
纷扬的江南细雨中，墨羽突然感觉有些难受。
仰头，湖边的青衣的刺客的确在看着自己的小舟，但他却知道，那种感觉与刺客的杀意无关。
区区一个刺客，还无法让白玉皓身边的自己生出这种心血来潮之感。
刚整理好的心境宛若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般激起层层波涛，最令他头疼的则是，他根本不知道这波涛缘何而起。
心绪跌宕之间，胸中那股剑意愈加蓬勃，他忙做了个深呼吸，再也不敢去细想。
苏玉此时在路上。
他一路疾驰，身法用到极处，没有骑马却比古道之上的马匹快得多。
当他赶到驿站时，他终于有理由让自己停下来休息片刻，歇歇脚，因为他要买双鞋子。
驿站当然有供脚夫的鞋子，远远比不得他脚上的那双，却也不差。要酒，要肉，不敢要最爱吃的卤鸡腿。
他面色平静，目光坚毅，丝毫看不出悲伤，也没有一点落寞难过，他坐在驿站的门口，直直的看着北方，想着墨夜将和巫凉戈决战的消息。
那浓浓的悲伤，那秋波婉转的哀愁，那挥剑向美人的纠葛，通通被他甩在了身后。
连最好的快马都追不上他，何况是悲意？
驿站的肉很快就端了上来，驿站做饭向来很快，鞋子也甚是合脚，吞了两口大麦茶，苏玉便打算提剑上路了。
下意识的辨了一下方向，提一口气，在这提气的瞬间他才感到似是久违的宁静。
在这感到宁静的瞬间他恢复了些许的清明，随后望着北方，红了眼眶。
墨家是大夏七大世家之一，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在于他们的传承。
墨家的藏书不少，墨羽从中翻出过记载墨子也是天生无脉的古卷。
墨家的藏书不比长安书院差，苏玉不爱读书，墨夜却是个爱读书的人。
所以，别人不知道巫凉戈想做什么，墨夜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以那个蠢货的品行……他应该不会那么蠢吧。
“久闻墨家善守，却未曾想竟有这般凌厉的招式。”漫天的尺影中巫凉戈转折腾挪，不时出手横档一二，初时有些狼狈，不过片刻却似乎缓了过来，渐渐在如潮的攻势之中摆正了身形，不过片刻竟然能在躲闪之中说出话来。
接着又笑着，把那右拳，平平伸出。
“巨子你可能看到，我手中这二字？”
墨夜闻言，果见巫凉戈的肌肤之下，有一条条的真气在流动，汇成一片纹络，仿佛是文字，却更繁复许多。仿佛内中，含蕴着无数道理。
“权，势？”
“正是！”
“记住了，此二字方是朕大道根本之一！”
猛地一握，周围几十里地域，都是轰然摇动。
那百丈高的山岗，也被生生的压平数丈！
似乎有股巨大的力量，在这山巅处聚集。
“这拳，乃是先父幼时自创！名唤皇神拳，势因权聚！势强则拳强！只需手中掌握的权更多，此拳之势，也就更强！如今在下坐拥千万里山河，巨子你八百玄衣，只怕是不够。”
“好叫陛下知晓，我只是墨家家主，却并非墨家巨子，世家墨家非是墨家，不敢当巨子之名。是以，墨夜之武学，非是墨家之武学，江湖以讹传讹，却是错了。”
话音方落，隔着几十丈距离，那拳罡轰至时，整个地面，都在下陷。
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募得玄尺横空，带着滔天气势，往二十丈之外，猛地坠落而去！
那拳罡似使得周围时空崩塌，威猛无俦！而他的尺子，却将整个世界，都劈成了两半。
那哪里还是尺子，分明是世间最锋锐的剑法！
如电光乍闪，迅捷之至，亦凌厉异常！
而那气势罡劲，还未交击。二人意念，就已经冲撞在一处。
也直到这时，两人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开始较量，之前那纷飞的掌影与尺风，都不过试探罢了。
墨夜身躯禁不住后仰，一身墨色的衣衫在大风之中几欲离体而去，只觉那股煌煌浩荡，又堂皇正大的拳意，几乎将他摧折。
意念在不断撞击交缠，也渐渐互窥根本。
权！势！
不愧是皇神拳，以权为骨，以势为强。权愈大，则势越强！
与李乐那一套枪法，几乎是同样的道理啊——
不对。
心正，固此拳正，掌正！
只是这内中，还另含根本，有一门核心大道，隐蕴其内。
此时用出这路拳法的虽然是巫凉戈，但与他相较量的，却是当年创出这路拳法，正领悟浩荡天意的蛮皇。
而这等程度的交锋，还远不足以使他，窥见这门王道拳法的真正奥义。
也应该，算不得巫凉戈这位新皇的，全力出手。
目光闪了闪，意念猛地又凌厉数分。
只是下一刹那，那横空而至的拳意，就被他的意志强行突破击散！
锵！
空中似是一声剑鸣，拳罡也被那墨尺一拍而碎。无数的罡力散开，使那处十丈方圆，皆被横扫，地面亦是被生生的，在这瞬间削去了几层，初时的草叶花露早已不见。
一品之人，皆有上体天心，动荡山河之力。
此地这二人皆是武者之中佼佼之辈，此时又或许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巅峰的时刻，实力远不受境界局限。
便如同当年峰顶之上同蛮皇一战的苏玉，如同那万军之中斩蛮皇的笑倾城。
虽已经是刻意控制，可那逸散出来的余波，也仍是危险无比，威不可当，单是那拳风剑鸣，便震得山下百万甲士面色如土。
巫凉戈心头大喜过望，历代蛮皇继承之人皆不愿为传承所限制，但传承之中帝王之道委实霸道，无论是军阵之道还是游世之心，皆会被那浩荡的皇道传承吸收，故而她以江南风光为道，果不为皇道所容，不过也因为此，她对皇道武学接收极差，如今墨夜引得这皇道自发御敌……
简直再好不过！
剑势到来，巫凉戈顺着那拳法意志牵引，散拳化掌，浑身力量一崩一震。一股不可抵御的沛然之力，突然从空贯压而下。
“翻天印！”
当拳劲压下，墨尺顿时晃了晃，虽未被整个压入地下，却也是被远远震开，偏离了先前的剑路。
墨色的光影咆哮，乌光削切腾挪，几番挣扎。才从那拳力凌压中，脱身出来。
巫凉戈也不去理会，手捏拳印，似乎沉浸在什么体悟之中，再猛地一拳轰出。
“定世印！”
权为势基，这一拳击来，却是仿佛携带一国，猛地冲撞而至。
也带着历代蛮皇或者是巫皇，那百折不挠，至诚之愿！
这一拳，确能定世！
拳印冲临，竟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印玺，压迫而来。有股莫大的束力，约束着墨夜的身形，不能动弹。
这一印，可定无垠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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