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宫北谢

越亭一脸懵的站在殿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干瞪着眼。

        “殿下，陛下也是担心我们人太多泄露了行踪，才做此安排，不如我们先商议一下此事该如何处理？”宫青一看了眼周围的太监宫女，越亭这才缓过来，点了点。

        “今日四方楼要出新菜品，据说是用赣州运过来的鳜鱼做的，新鲜的很，公主可愿赏光，与臣一道品尝一番？”

        越亭一听到鳜鱼，眼睛就亮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这四方楼虽说菜品不错，可就是这规矩太过恶心人，什么每日限量，我们去晚了怕是连鱼骨头都没了。”

        越亭听罢就拉着宫青一的袖子往外走，没给对方一点反抗的机会，力气大的出奇。

        宫青一看着自己已经有些褶皱袖摆和前面那道清瘦却十分有力的身影，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一身衣服而已。

        两人刚到宫门口，越亭就想起来自己的马自己回公主府了，这再喊回来可得不少功夫呢。

        都怪老头子，若不是以为他要留自己今日在宫里待一晚，就不会让马儿自己回去了，想到这越亭当下脸色就有些黑沉，

        宫青一见状，就邀请了越亭一起上自己的马车。

        “臣这几日上朝，就只见公主骑马了，还没见过公主坐过马车。”

        宫青一身子往前一倾，淡黄的茶水落在越亭面前的白瓷杯里，搭配上他那一身白衣、黑发，素手，就像一幅画一般，隔着袅袅的雾气，越亭感觉自己的心都有些飘忽。

        “公主？”宫青一看着越亭出神的眼睛，轻呼了声，这才把越亭的心思拉回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宫大人不愧是能被世人称为‘南宫北谢’的人”

        越亭看着这人如仙一般的气质和样貌，突然觉得传言也不一定都是虚假。

        宫青一把越亭面前的杯子推了推，轻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抬爱了，臣虽不才，却如何也不能与北庆太子相提并论的。”

        越亭喝着美男特意倒的茶，只觉得跟他的人一样，茶也带着一股子仙气。不过听他这话，他们两个好像见过似的，“你见过那个病秧子？”

        宫青一点点头，眼神有些感慨，“臣年少时，本就对这名头不以为意，却免不了俗，私下里有些暗暗自得，可是后来，臣在外游学之时，有幸结实过北庆的这位太子殿下，那时候，臣便觉得这‘南宫北谢’的南宫多少有些名不副实了。”

        越亭有些不以为意，便是那北庆太子再如何的智计无双，年少聪慧，一个病秧子，能好看到哪里去，这男人嘛，看的不就是一张脸吗？

        不过见宫青一一副自愧不如的模样，就想着安慰一下他们大越的第一美男子，“本宫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且不说什么能力大小，便是比相貌，想必那北庆太子病了这么多年定是不如你的。”

        “公主此言差矣，北庆太子虽说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但身体并不差，相貌更是…出尘脱俗，且学识之渊博、为人之君子，便是臣，也多有不如。”

        说到这宫青一暗暗思索，当初那位太子虽清瘦，却不虚弱，浑身肌肉坚实有力，虽说没有内力，可看着却不像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而且对方只带了一个护卫就敢在南疆闯荡，虽如他解释的那般是为了便宜行事，可一国太子，这么费尽心思隐藏踪迹，孤身来到敌国境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只怕是为了他的身体而来。

        这么来看的话，那位太子应该是中毒，而非传闻中所说的先天不足。

        越亭砸了砸嘴，这些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欣赏还真是有意思，“宫大人这话说得，本宫倒是对你们这两个闻名天下的男人越发有兴趣了。”

        “公主还真是，至情至性。”宫青一看着越亭，心下颇为感慨，当初清谈会一遭便觉得这位公主颇为有趣，如今这般小孩性格好像也不是那么出人意料。

        越亭莫名其妙的看了对方一眼，就斜躺在马车里准备的矮榻上，长腿一蹬便占了马车的大半地方，也亏得宫青一的马车足够大，放得下越亭那双大长腿，不过宫青一坐在马凳上，显得越发娇小。

        “宫大人今年……贵庚啊？”

        越亭看着对方的模样，想想这南宫北谢的传言，好像很久以前就有了，那这人岂不是很大年纪了？

        宫青一一脸莫名的看着越亭，“回公主，臣今年二十有三。不知道公主问此事，有何意？”

        “啧啧，果然，成名早的男人年纪都不会很小，你都二十三了，那北庆太子岂不是年纪更大？那他是不是没多久就要死了？”

        越亭捏着点心，脚丫子来回晃荡，脸上满是可惜，没想到这世人眼中最优秀的两个男人如今已经到当爹的年纪了，有一个还马上就要死了，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在那位北庆太子死之前赶紧看上一眼，好让他在死之前也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价值。

        宫青一捏着拳头在嘴边咳了咳，等嗓子里那口茶吞下去，才面色微红的看着越亭，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问出口，心下略有些不服。

        可见对方一脸稚嫩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怎么年轻了，难得的，向来能说会道的宫大公子头一次被堵的哑口无言。

        没一会，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四方楼的门口，宫青一下车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跟这位公主聊天真是有够扎心的。

        两人还未走进去，之前给越亭讲菜的掌柜就迎了出来。

        “公子和殿下今日来得突然，不过五楼雅间还给公子备着，二位随我来。”

        一段时日不见，越亭觉得这掌柜的好像越发圆润了，看来这四方楼就是养人。

        跟着胖掌柜到了五楼，越亭看着这宽敞的房间，雅致的摆设，和那日她在的雅间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不愧是四方楼东家的雅间，就是比我们这些外人待的地方要好一些。”

        越亭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那掌柜的悄悄地看了眼宫青一，见对方微微摇头，便面色如常的安排人手端茶上菜。

        “公主若是喜欢，日后这间雅室就留给公主。”宫青一看了眼身边的掌柜，一间价值千金的地方便送了出去。

        越亭摆摆手，“不必，本宫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以前在赣州的时候，本宫最喜欢的反而是那酒楼的大堂，听听周围人道一些家长里短，趣事八卦，可比坐在雅间里痛快多了。”

        宫青一看着越亭面上难得的惆怅，有些好奇，“公主往日在赣州，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越亭诧异的看了宫青一一眼，看的对方还以为有什么隐秘不方便多言，“公主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臣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本宫往日里在赣州，和你们京都的这些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完全不能比，爬墙上树是日常，打架揍人是常态，这样的生活只怕在宫大人这样的世家子弟的人眼里是不合规矩的。”

        越亭摇了摇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望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自从来了这京都，往日里的快活日子是越来越少了，做什么都要谨言慎行，步步思量，着实憋屈。

        宫青一顺着越亭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实在不知道对方看的是什么，不过她这话里的情绪，宫青一是听了个分明。

        “这大千世界有万万人，每个人生活的经历都有所不同，造就的生活方式也不尽相同，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公主身份尊贵，为人洒脱不羁，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

        越亭听罢，眉梢微扬，这人是在开导她？

        “本宫自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对了此次淮阳一行，本宫看你颇有成算，可是已经有了计划？”

        宫青一看着越亭了然的目光，突然间轻笑出声，看的越亭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宫大人为何突然发笑。”

        越亭头微微一歪，原本黝黑清澈的瞳仁里浮起一层浅浅的疑惑和好奇，眼眸深处一片澄澈，看的宫青一心头微动，不自觉的动了动喉咙。

        “京都都传公主举止粗鲁、目不识丁，除了一身蛮横的武艺之外，毫无可取之处，如今看来，流言多有不实。”

        越亭无趣的摆了摆手，“他们说的倒也不是全然虚假，本宫虽然天资聪慧，但确实没读过几年书，说是目不识丁，倒也还算贴切。”

        嘴上说着自谦的话，但那张白嫩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对流言的不屑和一丝暗暗的骄傲，看的对面的宫青一心下暗笑。

        “公子，饭菜到了。”

        掌柜的在门外轻轻喊到，提醒屋子里的两位主子。

        宫青一看了眼越亭，见对方点了点头，便让人进来了。

        这菜还没到跟前，越亭就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几盘子散发着香气的菜，这个鱼香太好闻了！

        “这是前日从赣州运过来的鳜鱼，我们公子听说公主喜欢，便一直为公主留着，养在后院儿，就等着公主哪日来，现杀味道才更好呢。”

        掌柜的笑呵呵的看着越亭，越发显得脸蛋圆润，就像个大包子，眼睛眯起来仿佛是包子皮上的褶儿。

        宫青一听罢，略显惊讶的看了眼掌柜的，见对方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一会还一脸莫名笑意的看着越亭，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心下不免有些尴尬。

        祖父辞官当日，和陛下曾提起过他和公主的婚事，陛下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却也没有拒绝，也是从那日起，整个宫家的产业，长荣公主都被列为了“自家人”待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掌柜的今日竟然这么这个直白的说出这种话，这不是明摆着他对公主另有所图吗？

        想到这，宫青一悄悄看了眼越亭，生怕对方生起一丝的反感，心下有些微微的紧张，没成想，对方早就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起来，压根没注意到掌柜的说了什么，看的宫青一不禁失笑。

        酒足饭饱，越亭便来到窗边，以手做哨，一声嘹亮的哨声穿过天际，没一会，一匹浑身发亮的黑马便出现在了四方楼的门口，宫青一看着停在楼下，仰着头喷气的骏马，有些好奇的问道，“臣早年听闻，陛下于先帝处讨了一匹北庆送过来的战马，颇具灵性却也野性难驯，想来便是公主这匹了吧？”

        “穿云是北庆送来的那些战马在大越下的小崽子，当年我入军营，阿爹就替我向先帝讨了穿云回来做礼物。”

        越亭看着下面的穿云，从楼上扔了块苹果下去，只见穿云突然仰着头，微微张了嘴，苹果便进了肚里，看的宫青一一脸难掩的惊奇，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喂马的。

        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屑，越亭转身辞别，“方才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寅时城门口会和。”

        说完，也不等宫青一说话，转身就出了雅间，看着楼下策马而去的身影，宫青一摸着方才越亭摸过的窗框，上面仿佛还留着那人的温度，就像她的人一样，炽热灼烫……

        越亭这边带着穿云没有回公主府，反而直接金吾卫营，点了崔谨言和赵明卓在内的一共十人，仔细吩咐了此行的事项，才着急忙慌的赶回了公主府。

        “这是干嘛去了，一身的灰尘，翠浓，赶紧回去备水。”花雪柔正准备让人出去寻越亭，没成想这人倒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越亭大马金刀的坐在花雪柔对面，随意掸了掸衣服，正色道“我明日要去一趟淮阳，一早出发，归期最快的话也得个把月了，那时候大军必然开拔，我安排了金吾卫的那几个小崽子们一路护送你，你到时候就跟着大军一路去边关就好。”

        “可是淮阳有异况？”除了这个原因，花雪柔还真想不出什么别的能让越亭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京都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越亭沉默的点了点头，眉宇间的被藏起来的烦躁此刻也显露无疑。

        “淮阳王怕是有了反心，此次出行，也是为了探明究竟，若是谣言自然是好，若他当真在这个时候起了谋逆之心，那大越也容不下他了。”

        花雪柔笑着点了点对方的脑袋，“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心里装的事倒是不少，你如今不过是一个三品的金吾卫统领，既然是上面的吩咐，就得照章办事，想那么多，也不怕你这脑袋不够用了。”

        越亭有些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直接两手一摊，趴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有些说不出的颓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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