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很快, 地上堆着的野物净肉都切割完了，装了满满五筐。
吴朋把这些肉过了秤，带筐一共是六百一十八斤四两。陶建也不细看, 从包裹里取出个重十两的银元宝来递给吴朋：“多的你且收着，如今天冷, 当是给你们买酒吃的。这几天若有猎物就直接给我们送来, 当场割卖, 钱货两清, 省得还要费事背上山去, 白白放臭了肉。”
吴朋感激不尽双手接了：“知道了。陶老爷一行人可是在山脚下？”
陶建点头：“正是，沿着山路下来就看到咱们的车子了。”
吴朋道：“既然如此, 还请让我带人一路送下山去, 不然哪有脸面拿陶老爷恁多酒钱！”
陶建推却不过，只能应了。下山路上，吴朋问起陶建是哪家商行的，此时陶建的目光刚好落在陶一壮背上的陶乐乐身上，于是灵机一动现场瞎编：“咱们是长乐商行的人, 白州那边新起的门面, 知道的人不多哩。”
吴朋感慨：“像贵行这等大方仁义，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名满天下, 不亚于荣盛！”
陶建笑：“如此便好了。借你吉言！”
陶乐乐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朵里，默默点头：不错，长乐这个名字很好！以后要是搞商行, 就叫这个名儿！
众人来到山脚下，吴朋见车和人都颇多，吃了一惊：“陶老爷手下恁多人马！怎么还有孩子？”
陶建扯谎：“我们一路生意做过来，好些人见咱们商行公道大方, 自愿拖家带口去咱们商行做雇工呢。”
吴朋恍然大悟，信以为真：“要不是我除了打猎什么都不会，我都想丢下这山随陶老爷一块儿去白州了！”众人大笑应和。
吴朋等人回山上去后，陶建开始分派兽肉。
他先把那大块带肥膘的拣了两百多斤送到刘举人家去，稍微瘦一点儿的留着自家与陶大勇一家吃，剩下的则都厚厚抹上粗盐，摞在坛子里晾干做腌腊。
之所以把最好的给刘举人，其实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昨儿给他拖回去那两车东西没有花钱，那五百两银子连个角儿都没动用。别说是给两百多斤，六百多斤全给了也不亏。
但陶建故意不把实情明说，说了再送过去有个什么意思！刘举人那老小子个性最是拧巴，要让他知道了岂不是又得闹别扭？
陶乐乐自然更不会说，就这样默契地一人闷声发财，人高高兴兴。
然而，最高兴的还是刘举人。
从他的角度来看，陶建自己掏钱买肉换大家的落脚之处，没管旁人要一分一毫，肉全给他拿也是应该，可他竟然把最好的部分送给了自己，还送了这么多！
这说明什么？说明陶建懂得尊敬他，给他体面，非常上道！
瞧瞧这些鲜肉，粉粉的带着雪白的膘花，多么鲜嫩可爱，看着就叫人口水直流！
再想想那两大车的白米白面鸡鸭菜蔬，刘举人面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先前积攒在他心里的余怨彻底一扫而空，刘举人不再计较零嘴儿的事，反而还筹划着请陶建喝一杯——这老骡子虽然臭毛病一堆，脾气也死板，但终究是识大体，有德行，可以增进一下感情！
他对大太太道：“你让人收拾一桌下酒菜出来，再把最好的酒拿一坛子慢慢儿温着，晚上我要请陶老喝酒！”
大太太表示同意：“早该这么办了！咱们要想到白州，指望他是正经！”
就在刘家人忙活准备的时候，陶大勇一家也没闲着。
陶建给他们家送来了一百多斤的肉，吴灵芝欢喜得不行，只恨自家缸子不够，不能全部腌了留着慢慢吃。陶一壮给出主意：“娘，能腌多少腌多少，多的拿出来做炸丸子，多放点盐！”
吴灵芝一拍脑袋！还得是老一这个鬼灵精，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办法呢！
像现在这个天气，炸丸子做咸一点也是可以保存很久的，况且炸丸子比腌腊吃起来更方便——可以烤，可以蒸，可以煮也可以泡。想吃整的吃整的，想吃碎的拿手掰，都不用怎么切！
陶大壮却愁另一件事：“可是做炸丸子要油，咱家的油就那么一小瓶，哪里够炸这么些丸子的？”
吴灵芝笑：“这个你就别愁了，看我的吧！大壮一壮，你们去搭灶台，幺女你先玩一会儿，等会我招呼你生火！”
“好嘞！！”兄妹仨齐齐答应，和脱缰的哈士奇一样争先恐后的去了。
送来的小肉在车厢地板上堆成一座小山，吴灵芝拿了小刀盘腿坐下，细细地把每一块肉上白色的部分割下来，一点儿也不浪费，放在一旁的小锅里。
待百来斤肉都这样处理完了，小锅里也堆满了肥膘，几乎要冒出尖儿来。
吴灵芝把腌腊的任务交给了陶大勇，自己则拿着做丸子的肉下了车，用破布擦干净车边儿上一个新砍的树桩子充作砧板，将肉堆在上面摆好。
陶乐乐把吴灵芝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中纳闷：娘拿什么剁馅儿？该不会是那把常用的袖珍小刀子吧，那得剁到什么时候去。
不料，吴灵芝抽出了陶大壮走头尾的武器大刀，豪迈地通通通剁了起来！
陶乐乐差点仰倒。真不愧是她娘，这都能行！
吴灵芝把肉剁得细细软软黏黏，又拿来一大簸箕花面馒头剁成碎末，一起搅拌在了肉馅中，分几次加入泡了姜蒜的水，摔打上劲儿，再加入大把的盐巴搅匀。
准备好了肉馅，吴灵芝开始着手炼油了。
“幺女，去生火！”
“好！！”陶乐乐和个小炮弹似的冲灶台那边去了，开始施展她的酒精魔法点火。
吴灵芝把装满了肥膘的小锅挪到灶台上，加了一些水和一些姜片，开始用铁勺翻煮着。
随着水分的蒸发，肥膘的缩小，锅里逐渐起了许多油沫子！
这些油起初是浑浊的，后来渐渐变得清澈，散发出油脂的香气。
吴灵芝笑着唤看呆了的儿女：“快去拿瓦盆来！”
“哎！”陶大壮慌忙去拿了平日家里做饭的瓦盆，端到吴灵芝的手边。
吴灵芝用铁勺把炼出来的肉油一勺勺舀在盆里，眼见着差不多只剩半锅油了，才对陶一壮道：“去拿个筷子，把这些油渣捞起来撒点白糖你们兄妹仨吃。别吃完了，留一半给你爹下酒！”
陶一壮唰地亮出早已准备好的筷子和大盘子，得意笑道：“还消娘嘱咐？我早拿好了！”说着眼疾手快地开始夹肉渣。
吴灵芝笑着拿手指头戳了陶一壮一把，端着装满油的瓦盆回车上去了。
这些油不比家猪油，味道有点重，但她下了许多姜片和一些花椒，也就马马虎虎掩盖过去了。油凝固成膏状后便于封存，以后做饭的时候挖一勺，小菜儿也能喷香有滋味！孩子们也不会再嚷嚷着大不出来啦。
吴灵芝处理好瓦盆里的油，回到灶台旁，此时陶一壮已经把肉渣拣得差不多了。
“娘，快来炸丸子吧！”陶一壮迫不及待。
吴灵芝点头，洗过手后在肉馅儿盆旁坐下来。灶台是半地灶，这个高度刚刚好，既不用弯腰也不用抬胳膊，省去很多力气。
只见吴灵芝的大手抓起一把肉馅，用虎口处挤出丸子的形状，然后另一只手揪下丸子，轻巧地撇到油锅里去。
粉白色的丸子见了高温的油，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颜色也逐渐变得金黄。
荤油，荤丸子，这放在后世稍显油腻的香味在此时是格外的诱人！
仅凭语言是很难形容出来这样的感受的，如果一定要勉强比喻，那大概就是一个干渴许久的人终于感受到了泉水清澈的水汽，浑身毛孔都透着激动和兴奋！
扪心自问，陶乐乐自打穿进来这本书后，嘴巴和肠子也不算吃亏了。每天能吃饱不说，隔差五还能吃顿席面菜，日子那叫一个滋润。
可她这具身体已经吃了将近十年的苦，从个头看也是标准的营养不良。底子太差了，身体对蛋白质，脂肪，糖分，精碳水都有着极其狂热的渴望，仅靠这段时间的打牙祭是远远不能安抚身体的叫嚣的。曾经的贫困艰苦，让身体拉下的亏空太多，慢慢才能还尽。
要吃！要吃好的！要吃很多好的！要吃那种可以长身体长肉肉的高能量东西！——身体如此呼唤。
这也是为什么陶乐乐脑袋嫌弃这个炸丸子过于重荤，嘴边却留下了不争气泪水的原因。
嘴角流泪的不止陶乐乐，还有附近那些没分到肉的人家。
有陶发一家的前车之鉴，没人敢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而是若无其事地做些别的事情，说些闲话，试图分散注意力。
只可惜炸丸子的油香太诱人了，最后他们实在装不下去，只能回到车里蒙上被子倒头睡觉。
睡吧睡吧，闻着这个香味儿梦里吃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吴灵芝终于炸完了最后一把馅儿。
整整四五十斤的肉，再加上那么多的花面馒头，最后的成品丸子自然不会少，整整装了个大簸箕。
吴灵芝用封存肉油的办法封了一瓦盆，剩下的一部分自家这几天吃，另一部分则按照关系远近亲疏分配。
“大壮，你把这碗丸子送刘爷家去，一壮，这碗送爷家去。别耽搁，快些回来，还有好些家要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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