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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玉密室


自称“最后一个‘七绝老人’”的白袍老人离开后,血玉密室顿时安静下来。

        陈天鸿离开东墙壁,走到北墙壁下,靠着墙壁缓缓下蹲。刚刚经历了被极尽痛楚折磨的他,太需要调息休养,恢复精气神。他本想靠着墙壁好好休息一会,可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那件异形兵刃。

        那是一条黑色长鞭,共七节,七尺七寸长。鞭把仅有七寸长。鞭节似是一种打磨光滑的兽骨,色泽乌黑透亮,与成`人的手腕骨差不多粗细,由一种似血筋状的深红色物质相连。

        陈天鸿记得,这条长鞭是由那个神秘的黑铁笼凝炼而成,来源确实很神秘。与他一起的另六人,各自同样获得了一件异形兵刃,印象中七件兵器是完全不相同的。

        看着吓人,拿在手里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一条七节鞭。一时搞不明白,心想大概又是什么神器吧。可是,是神器又如何?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人人稀罕的神器所致么?

        现在,那些被完全毁灭的神器,犹如跗骨之蛆一样附着于自己的体内,暂时因为自己七星神盘被废,尚无任何反应。将来又有谁知晓它们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

        陈天鸿盯着长鞭,眼神有些迟滞。过了好一会,用另一只空手拿起了那根黑杖。黑杖比以前粗了一倍多,长了三分之一,金色圆环、九星珠、杖尾血珠全不见了,现在就像一个被烧焦的橡胶棒。

        他的命运转折点正是始于这根“不朽权杖”。

        现在,权杖被毁灭的非常彻底,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再也明白不过。他更加明白,对于他来说,如果要再一次崛起,那么无论如何也是要修复这根“不朽权杖”。只要能修复,任何代价都可以不计。

        许久之后,陈天鸿闭上双眼,踏实地靠在墙壁上,进入休眠状,手中仍紧握着两件兵器。短暂的安宁犹显珍贵,自由的呼吸让人享受。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听耳畔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眼睛未睁开确定怎么回事时,顿觉一股钻心之痛从手指传来。

        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一股被瞬间放大百倍的疼痛从手指传来,痛的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

        当睁开眼睛看时,只见一条绿树枝已经打到了手指上,打到的刹那,瞬间放大千倍的疼痛随即传来。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冲起,直冲而起,砰的一声撞到密室顶部。

        随之,疼痛传遍全身,使他的神经处于一种麻醉状,却让整个人处于无比清醒状。好像有人刻意设局,让自己用最清醒的状态去感知无尽的疼痛。

        尤其诡异的是,三次不同程度的疼痛完成叠加,让疼痛形成源源不断的巨浪,冲击每一寸肉`身。

        陈天鸿失去重心直直掉落时,那条绿枝迎着打来,准确无误的打在右手指上。随即,被放大万倍的疼痛瞬间爆发,肉`身仿佛瞬间受到万重巨浪的冲击,直接将掉落在空中的他重新弹起,凶狠地砸向密室顶部。

        疼痛,非常非常的疼痛,无法形容,只有体会。按理,这种骤然放大的疼痛早已超过了人体的极限,足以痛死人。可这种神秘的疼痛不但不死人,反而让人越来越清醒。

        如此刻意的折磨,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恶魔炼狱。莫不如直接死了来的痛快。然这种情形下,想死完全是一种奢望。

        十分清醒的陈天鸿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孽,要得到如此惩罚。他不禁将当前的情形当成了永荒山的延续。

        一想到此,他的双眼渐有寒光闪现,凛冽杀意顿盛,眼见绿树枝打到时,手中黑鞭自然的打向绿树枝,心道:你们想折磨的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偏不如你们的愿。

        岂料,绿树枝轻盈舞动,好似灵蛇,迅捷地躲过长鞭,再次精准打向手指。紧接着,放大十万倍的疼痛形成了强大的电流波,瞬间席卷全身,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电流火海中一样。

        陈天鸿忍不住尖`叫一声,整个人像一块被碎化的稀泥一样粘在了室顶,再也动弹不得。整个人的脑海却越来越清醒。

        然而,绿树枝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攻击,将持续放大倍数的疼痛赐予了陈天鸿。

        陈天鸿躲无可躲,只能承受。

        他终于明白,为何七绝老人收徒时会不问徒弟的过往事。因为用他的方法考验徒弟、调教徒弟,自是完全用不着。因为他能保证门人弟子做到“绝”,那门人弟子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陈天鸿很快调整思路,要想结束疼痛巨浪的折磨,必须得打死那枝绿树枝。但绿树枝灵敏异常,根本不是现在道行尽失的自己能打到的。心知要么一击便准,要么就不动。

        要一击而准,且毁去树枝,唯有施展神通道法方可。可现在的他,那还有什么灵力去支配神通道法来着。

        人在绝望之际,总有出奇之举。

        陈天鸿完全拿捏不定,但他决定铤而走险,尝试一次。而他的唯一机会,就是运转自己学到的无上法诀,去催动丹田玉府中那块被烧焦的七星神盘。七星神盘早已是被烧焦的一块黑土,只是在经历了两次变化后,多了一分松软。

        他不知道一旦催动这样一块废土般的神盘将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自己已无任何选择。

        看着凌空舞动的绿树枝,有节奏的将疼痛赐予自己的同时,仍在嘲笑自己时,陈天鸿仿佛看到了一张张狰狞的得意笑脸。霎那的愤怒瞬间支配起他。他直接运转“九五真诀”,果决地催动丹田中的废土。

        刹那间,一道强大无比的亡灵之力冲出,汇聚于手中的长鞭。长鞭上顿有一股开天辟地的力量生成。陈天鸿双瞳猛睁的怒圆,手中长鞭铺天盖地的卷向绿树枝,将威力绝伦的力量回赠予绿树枝。

        长鞭扫过,血玉密室被震的好似霹雳迭起一般,墙壁上有电光闪烁。

        绿树枝发出一声似惊讶的哨响声,极尽速度的一阵扭曲躲闪,快似闪电的逃脱长鞭之力的笼罩席卷。它的速度的确太快了,尽是活生生的逃出了长鞭的范围,贴着墙壁迅速滑开。但它的最前端一部分仍然被长鞭之力打准,顿时被烧焦了一般冒起黑烟。

        巧的是,亦在此节骨眼上,长鞭的攻势戛然而止。随即,随着握鞭之人向地面跌落。

        跌落的陈天鸿,这回更像碎沫豆腐一样爬在地上。

        他感觉正有无数蚂蚁在自己的心脏上钻孔,啃噬,狂欢。又有无数的蚂蚁穿梭游走于自己的骨髓中。

        被他贸然催动的那块废土星盘,正在加速碎裂成粉末。从其碎裂的地方流出一种新鲜的灵力,开始反哺全身的经脉与筋骨。然后,灵力流过的每一寸地方,连同经脉筋骨与血肉,全部碎裂,变得血肉模糊,唯有肉`皮没有受到侵蚀。

        当废土星盘完全成粉末,已呈黑雾状时,整个人除了头部与皮肤外,已似被化为一滩血肉泥。

        如果此刻已然死去,或是晕瘚过去,还好些。可偏偏他非常的清醒,将这一切变化清晰感受,没有一丝遗漏。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如何,或许就这样化为了一滩血肉泥,被白袍老人丢进大海喂鱼。

        “不错,不错,老夫要的就是这份毒气。”正在此时,白袍老人现身,缓缓蹲到陈天鸿的眼前,撇嘴摇头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妖孽,那倒也怪不得对你下手的人了。看来,你我这份师徒缘,上天早已注定啊。小七,小七,你可真是个绝物,将来唯有你能配得上‘七绝’这个称号了。”

        白袍老人眉目凝重,不禁摇头沉思,注视良久,右手一翻,拿出一个青黄色的大圆珠,轻轻塞到陈天鸿嘴边,便起身离去,喃喃道:“这个小怪物,还真是让人有些害怕了呀!呵呵!”

        陈天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张口咬住大圆珠,一股苦味直接冲进身体,麻醉了化为血肉泥的躯体。同时,精纯的灵力亦开始涌入体内,顺着被麻醉的血肉泥,没有任何阻碍的流向支离破碎的丹田玉府,流进已化为雾状的七星神盘。

        慢慢地,七星神盘开始重铸成块,逐渐变回到黑焦土状,只是颜色色泽似乎稍微变清了一点点。化为血肉泥的肉`身追随着七星神盘一样复原的同时,血肉泥中被排挤出一层淡淡的黑油污泥。像极了油管道冲刷洗炼出来的油污。

        或许是苦味的麻醉,这回陈天鸿不再遭受噬心之痛的折磨,只是神识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好似是对肉`身新变化的一种不适应所致。

        *  *  *

        陈天鸿吞尽最后一点青黄色圆珠后,便慢慢爬起来,盘膝打坐,内观自视丹田玉府与七星神盘。七星神盘恢复成了原状的黑焦土,但比之前要更柔软、更具韧性,色泽亦变淡了许多。支离破碎的丹田玉府,裂纹处有了微弱的光泽。

        这自然是修复现象。

        可是,这样的修复过程,着实太惨无人道了。

        故而不难断定,永荒山一役中,对手早已做好了可能杀不死他亦让生生世世生不如死的万全准备。

        陈天鸿冷冷一笑,心道:你们认为我会屈服吗?

        他冷漠的目光慢慢移开自身,向周围的墙壁扫视,但见那条绿树枝的枝头亦已经修复好了,亦正好向自己看来。微微一伸缩,似是挑衅。

        陈天鸿已经是修炼了十四年的修士。十四年,对于修士来说,一如一个人一生的婴`儿襁`褓时期。若非天才或有大机缘者,往往是处在了开元境而无法进一步突破。

        他的十四年,无疑是不平凡的十四年。正因为不平凡,正因为名师、大机缘等“奇福”全占了,所以才有了今日之“奇祸”。

        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无单行。

        十四年来,于修炼一道上的参悟与见识,的确来到了某一种境界。是以,此刻面对墙壁上的神秘绿树枝,他十分精确地判断出,唯有修成墙壁上的神通道法,才可以击退树枝。否则,树枝所带来的疼痛巨浪,足以让他经历更多的炼狱之痛。

        陈天鸿已经看过一遍,但看的不够仔细。所以需要充裕的时间来观看、熟记、参悟。然那个令人生畏的绿树枝,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心知绿树枝以速度见长,而现在的自己恰恰是绝不可能以速度胜之,只有靠手中的七节鞭压制绿树枝。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陈天鸿手中一抖七节鞭,脚下占位,先将东、东北、北、西北四面占据。集中精神看向东面的墙壁,就在他斜目的刹那,绿树枝突然一伸长,犹如灵蛇探芯般刺了过来。

        陈天鸿自然有了防备,见绿树枝攻击而来,身形如狼跃倒闪而出,从东面闪至西南,手中长鞭由东至西南斜横。脚下未站稳时,手中长鞭已然挥出,席卷绿树枝。绿树枝好似活蛇,闪殿腾挪,竟是紧贴在了长鞭。可就在这刹那,陈天鸿已经倒立飞起,双脚如风踩向绿树枝的根`部。同时,手中鞭向下一抖,另一只手顺势探出,捏住了绿树枝的中间部位,轻轻一折,绿树立即成为两段,随即失去了活力,蔫成一串枯枝。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做到了料敌机先,将绿树枝的变化严实封锁。最后,自然而然的得手。

        “妙!”一个声音惊讶称赞道,“莫非,这是传说里贪狼九式之贪狼封?娘稀屁唉,难道这真的是缘份?”

        陈天鸿一招得手,自知新一轮攻击会很快出现,随即集中精力,认真观察七面墙壁上的画像。连续看了三圈,以他现在的记忆力,自然已经全部记熟,可是,他却十分的迷茫。

        这七面墙壁上画像,看似只是极简单的七个舞剑姿势,但只要稍稍一脑补,顿觉每一个细微处可衍生出无穷无尽的变化。

        在他的认识中,修真界的道法神通,完全不存在衍生招数一说。

        如果是一个道法神通衍生出来的另一个道法神通,两者纵使有关联,其实也是互相独立的两个神通。尤其是在施展更明显。

        纵使是家传神通贪狼九式,催动法诀运转灵力后,每一式神通亦是孤立的石破天惊一击,根本不存在施展的中途衍生出或变幻至另一个神通的情形。

        对陈天鸿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要将自己十四年来形成的固有概念与认识打破,去接受并学习这种全新的修炼法门,无异于从零学起。好在,现在的他在长久修炼文曲星诀后,资质悟性的确有了后天改造的巨大提升。

        他立即梳理清顺序,再度强化记忆一遍七张四像,正要琢磨时,但见东面与西面的墙壁上各伸出一条绿树枝,并迅速发起攻击。只在微一犹豫间,左右两条绿树枝的夹攻已到,分别抽在了前胸与后背。前后同时传来的两股疼痛瞬间相遇,让他顿觉体内直接爆炸了一般,整个人直接被冲起,狠狠撞到室顶。

        陈天鸿牙关紧咬,身子一斜,右腿蹬向东南,左腿斜劈向东面,手中长鞭却是全力砸向西面。东面的绿树枝不闪不躲,直接抽向脚底。但近乎同时,陈天鸿的手中长鞭却实实在在的砸中了西面的那条树枝。

        所以,在毁去西面绿树枝的同时,他直接被东面的绿树枝弹开到西南面。左脚底传来的疼痛瞬间爆涨千余倍,犹如一道地狱霹雳自下而上的击穿左半边身子。

        那一刹,整个人好似被一股力量分劈成两半。

        他完全接受这个结果。

        只见陈天鸿右脚一蹬墙壁,身子弹出的同时,手中长鞭后发先至,压制住东面的绿树枝,并迅速形成反击之势,一鞭砸个正着。

        整个攻击动作,快似闪电,压制的两条绿树枝没有做出更多的攻击。实则,陈天鸿清楚,若是自己的道行没毁掉,两条绿树枝连伸出墙壁一寸的机会都没有。而他刚才能连续完成两次攻击,全赖先前青黄圆珠之灵力的助益。

        须臾,只听同一个声音淡然道:“贪狼破!果然名不虚传呐!只可惜,贪狼九式始终是残缺不全的神通!若不然,将来修到精通境界,可完全不亚于的‘炼神七绝’咯!”

        陈天鸿知道这是白袍老人在说话,不予理会,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封面上的七幅画,心道:炼神七绝?神通道法敢称“炼神”,足见其逆天之威力。看来,此神通道法与月雨界师尊所传一样,皆是需要自观自学自悟。那么,我不妨用灵海神识中的法诀来主导,修习参悟炼神七绝神通。

        主意打定,立即脑补每一式神通的衍化。正好看见西南墙壁上探出一根绿树枝,手中长鞭随即随手抖出,提前打向绿树枝头。

        一个声音随即肯定道:“好!不错!就是要这样子!”

        主动出击下,陈天鸿手中的长鞭打中了绿树枝。可当他回首时,发现东南、东、东北、北四面墙壁上同时分别探出了两条绿树枝。在短暂的停顿下,八条绿树枝如灵蛇般封锁密室大量的空间,直接将他挤到了西南一角。

        *  *  *

        人总有真正绝望的时刻。

        此时此刻的陈天鸿,便是到了真正绝望的时刻。

        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果断催动七星神盘,直接毁掉可恶的绿树枝;二是默默承受绿树枝击打时所带来的疼痛巨浪的强烈冲击。

        前者,是主动承受一切痛苦。因为每次催动七星神盘,整个人仿佛涅槃重生一次,但在涅槃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痛苦不是绿树枝带来的疼痛巨浪所能比。尤其是血肉翻新时新陈代谢的过程,纵使恶魔蚀骨与成蚁噬髓之痛,亦是无法相比的。

        后者,是被动选择,似乎有接口可找。绿树枝带来的疼痛巨浪`逼到一定程度上,给人强烈的只有毁灭方有出路的选择驱动,然后再去承受涅槃重生之痛,仿佛给了人一种不由自主且可期盼的错觉。

        何去何从,做出选择是必行之举。

        陈天鸿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张着一张张画像。看似简易的画像,此时仿佛会动作一样,神秘莫测的变化着。

        就在八条绿树枝靠近的刹那,他手中的长鞭忽然黑光大盛,飘忽而动,犹似矫龙出渊,威凌天地。七节鞭节好似被赋予了灵性,恍若游龙,疾速挡在了八条绿树枝攻击的道路上。继而平摆横推,好似龙身侧碾,强大的灵力波瞬间散开,结结实实的碾压过去。

        *  *  *

        一时的快`感,换来无尽炼狱之苦,至少陈天鸿大胆迈出了这一步。

        只是,这一次,他早有防备,没让自己倒下,而站着忍受一切痛楚:经脉筋骨与血肉化为血肉泥,七星神盘化为雾状。

        下一刻,一个更大的青黄色圆珠悄然飘浮到眼前。

        陈天鸿淡淡一笑,直接咬`住吮`吸,并强迫自己忘掉疼痛,让注意力集中在青黄色圆珠上。他并不能准确认识出这是什么灵材,但隐隐觉得这应该是某种妖兽的胆。只是,他对修真界的灵材认识,其实还是有限,根本无法分辨出这种灵材的来历,只是为这种灵材蕴含的精粹灵力所震撼。

        因为第二个青黄色圆珠要大一些,所令灵力自然多了许多。是以,精纯的灵力顺着血肉泥之渠道汇入七星神盘后,七星神盘更早更强烈的开始反哺肉`身,一道道被净化洗炼的纯净灵力,重塑着破碎的一切。

        临末时,多余的灵力持续汇聚于那双非人的异形怪爪,平静地贮藏在怪爪的肉`粒内。

        陈天鸿清晰的感觉到,一双怪爪容纳承受一种神秘的强横力量,只是自己无法驾驭。

        陈天鸿明白,如果说自己的肉`身经脉筋骨与丹田玉府、七星神盘已然成为废土残渣,唯有在这种痛苦中修复,那么血玉密室将是最好最安全的疗伤地。如果这种痛苦是伴随自己今后一生的影子,那么还有什么地方是比这密室里更安全的用来放肆的自我放纵的时候了呢?

        所以,从此刻起,他突然开始渴望更多的绿树枝出现。

        趁着绿树枝发动下一次的攻击间歇,他用最快的速度更仔细的看了数遍七幅画像,每一幅画像脑补的动作越来越多。

        他清楚,要想迈进一扇新的修行之门,不付出,谈何收获。

        这间密室提供了自己一切条件,而自己要做的是唯有克服对痛苦的恐惧。

        当墙壁上出现更多的绿树枝时,他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了兴奋的表情,手中的长鞭轻轻抖动,好似蓄势的龙。

        *  *  *

        没有什么困难是磨砺一万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再增加一万倍。

        *  *  *

        一万次。

        对于身处血玉密室的陈天鸿来说,意味着经历了一万次炼狱重生之痛楚,意味着吸纳了一万颗青黄色大圆珠的灵力,意味着踏踏实实的参悟修炼了一万次炼神七绝,意味着在开启新的一扇门时诚心实意的探索了一万次。

        一切,无愧于心。

        一万次后。

        经脉筋骨推陈纳新,犹如重新翻修。几经变幻,丹田玉府上支离破碎细如针孔的裂缝中充盈着莹莹青光,渐有生命力之迹象。七星神盘的色泽已由漆黑转变到了古铜黑,重新凝实,好似一块厚且坚硬的圆铜板。

        肉`身完全适应了痛楚,每次痛楚发作时他都能站直,跟没事人一样。这一点的改变,相比于其它,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多么重要。

        然而,道行不仅没有提升,反似在减弱。眉心的血雾、太初石、诛神剑、开天魔剑一点变化没有,依旧相连在七星神盘上。

        陈天鸿看着绿树枝又一次加速密布于七面墙壁时,猛然顿悟道:这密室的时间好似不会流失?莫非是传说中的时间法则空间?

        他只是在无意识之下,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变老,反而好像越来越年轻了。要知道,修士的道行不进精,或是大幅度衰退,很快会表现在容颜变化上来。而他的道行在减弱的同时,人却越来越年轻,一如返老还童,这太有悖常理了。

        人之悟道,重在道心。

        但经历了太多有悖常理的事后,疑神疑鬼在所难免。

        梳理下,从那个好似在大地一角的火焰山脉到神秘的海底七绝宫,没法解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自称“七绝老人”的神秘老头,那种考验与收徒的方式,无疑是刷新着自己的三观。联想到第二位师父“东坡金仙”,再想这第三位师父“七绝老人”,反推第一位师父圣武真君的神秘举止,又好像非常正常。

        陈天鸿隐隐意识到,这三人似乎都给人一种“抢时间”与“定风波”的直观感觉。既然是抢时间,那么定是为即将到来的什么大事做准备,可他们精心准备的大事会是什么?自己在其中又发挥着什么作用?

        陈天鸿使劲摇了摇头,心道:前两次,我是一只如提线木偶般被人肆意操纵的棋子,别人要我生我便生,要我强我便强,要我彻底毁灭便彻底毁灭我。这第三次,又是毫无征兆的踏进了似是同样的大漩涡,我又该何去何从?如果故事重复上演,下一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陈天鸿的内心狂声怒啸: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宿命,我便逆了这天又如何?

        此刻,密密麻麻的绿树枝已经将他缠绕成一个绿树人,仿佛要将他塑造成一棵通天连地的生命之树。

        有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是眉心的血雾在微微飘动。继而向全身所有的经脉穴位扩散撕裂之力。渐渐地,人体所有的经脉穴位中汇聚了一股强大的撕裂漩涡之力,慢慢增强,慢慢打开穴位。仿佛打开了一张巨网上的堵塞之眼。一刻后,一条条绿树枝竟是缓缓探入穴位的漩涡中,顺着穴位相连的经络向眉心血雾游动。

        随之,经络与穴位中传来的清凉舒爽的感觉,如春风化雨润物于无声,如醍醐灌顶,由里到外的冲刷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废土之躯。

        霎时,陈天鸿才认识到自己的这具身躯,竟是被毁的那么彻底。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十四载的修为,被人毁的连同身体一起成为废土时,内心的怒火再难抑制。若不是这冰凉的感觉镇压心魔,怕是他很难控制自己了。

        过了许久,他渐渐平静下来,思索道:第一次见这种绿树枝,还是在火焰山脉中。七绝老人凭借一根看似普通的绿树枝,于那毫无灵气的阴绝地,开启了神秘法阵。由此可知,这种绿树枝所隐藏的神秘面纱,亦非自己所能设想了。

        第二次见绿树枝,已是在这血玉密室内。无论自己如何毁灭,简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过去的一万多次,绿树枝都会主动发起猛烈的攻击,将他自己打的是里焦外嫩。

        第三次,更加密集的绿树枝,突然生变,与一直平静的眉心血雾相感应。这实在是让他十万个疑惑不解了。

        纵使是到如今,他仍然不知道眉心那面镜子的来历。在永荒山的大灾变中,自己似是在幻境中抓到的那面黑旗,却是不知何时到了眉心。所以,他根本搞不清楚,是镜子被强大的剑阵法力打碎后黑旗才融入的,还是黑旗为了寻求新宿主将镜子打破并化为血雾。

        本身足够神秘的血雾与黑旗,突然与差不多同样神秘的绿树枝相感应,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绿树枝没有停留在穴位与经络中,而是持续汇聚于眉心血雾,化为一根根绿丝,盘根错结,紧密交织,将血雾串联成碧绿昂然的碧云。但是,绿树枝全是远离那面黑旗,在将黑旗逼迫稳定到正中心的同时,以黑旗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环。

        乍一看,黑旗更像是插在碧云中的一把钥匙。

        此时此刻,密布于七面墙壁上的绿树枝已经完全消失,缠绕在陈天鸿身上的绿树枝仅剩一条条枝尾,将他装扮的似身披绿铠的普通人。

        正在此时,东南与西南中间的那道密室墙角缓缓裂开,那是一扇正在打开的南门。

        陈天鸿深呼一口气,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全神贯注的盯着开启的南门。脚步缓缓移动向放置小背蒌、小鼎、黑杖的地方。

        当门开启一半时,一道庞大的虚影远远游了过来。

        他立即将自己的所有东西带好,准备迎战时,眼前啪嗒一声响,着实吓了他一跳。看清时,那竟是一幅画,他突然感觉很熟悉的样子,手不禁摸向了小背蒌。忽然意识到小背蒌也被神秘地封印了起来。

        他将那幅画拿起,慢慢展开,画上仅有一道粗重的线条,线条的底部画满了浓密的触须。似是一棵树的某一段关键位置。

        陈天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在妖界所得那幅画像,心道:七绝老人也是画像的守护人?莫非,我最后能感应绿树枝,与早先接触过的那幅画像有关?

        正思索时,忽然被两道刺眼的蓝光惊醒。随即看去,但见已开启三分之二的门外,似是大鱼的怪兽已经候在了门外。

        陈天鸿的短暂一生,仅在大荒渊秘境中见过一次辽阔无际的海洋,还拜天道所赐,没有遇到真正的海洋怪兽。加之道行被废与天生不识水性,致使第一次面对海洋怪兽时,整个人处于手足无措的境地。

        眼睁睁看着密室南门开启,心想既然七绝老人收自己入门,总不至于就这样子玩完。再者,要是怪兽攻击密室,那七绝宫不就毁了。

        正琢磨如何对敌、如何脱身时,只见大鱼怪兽的蓝色双眼渐渐泛起黑色光圈,似在蓄势发功。

        不祥的感觉很快袭来,陈天鸿下意识的握紧长鞭,左顾右盼间发现自己处在前无去路与后无退路的绝境中。要想活命,唯有从南门杀出。可南门由神秘的海底怪兽镇守,以自己现在的道行,拼命同样是死路一条。

        就在此时,大鱼怪巨嘴猛张,一束粗壮的蓝色火焰瞬间充满血玉密室,无死角覆盖。

        陈天鸿顿觉自己突然间掉在了万年玄冰窟,近乎瞬间,全身僵硬如冰块,清醒的灵海神识对自身完全失去了感知。那一刹,蓝色火焰之力是真的将他的灵魂与肉`身分离的感觉。

        可他没有被化为齑粉的情形,好似激怒了大鱼怪。大鱼怪不仅没有罢手的意思,反而将巨嘴张的更开些,蓝色火焰渐渐翻腾滚动如云雾,似欲势将密室与人一起化为灰烬。

        持续约莫一个时辰后,陈天鸿那双异形怪爪上渐渐渗出黑色粘稠的油污状东西,顺着十指慢慢滑落,然后被蓝色火焰化为乌有。

        *  *  *

        “师兄,如此下去,小蓝将会力竭而亡。为一个不知来历的臭小子如此花费,值得吗?”

        “这孩子,原本已经踏上了强者之路,却不知为何着了‘大屠神法阵’的道,致使‘太苍镜’与‘太初石’完全被毁,进而导致二物碎屑完全融入了他的肉`身血脉。

        是故,他每次决然催动七星神盘,或是吸纳外来灵力,都会让自己的肉身历经一次涅槃重生,从而重新适应变化成培育镜与石的真正肉`身宿主,他自己浑然不知。

        再者,他是通过大屠神法阵与太苍镜、太初石火拼时撕裂的空间缝隙,来到牧神大陆,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七绝门。

        如果身为师父的你与身为师伯的我不帮帮他,他一定是只有死路一条。也枉费了我们栽培时久的功夫。

        另外,这孩子身上有令我不解的秘密,此事极可能非同小可。或许,将来真的事关极大。”

        “什么?”

        “以他的道行,纵使身怀太苍镜与太初石,如何能在‘大屠神法阵’下存活了?这说明,他还怀有另一种天道机缘,我却是追查不到。”

        “能猜测一二不?”

        “只怕与‘太幽’有关。只是,以我的道行与见识,辅以血玉密室,竟是追踪不到。所以,这事着实古怪了。”

        “活见鬼。这么个废物,竟然背负这么多。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天道不也枉费心机乎?”

        “不然。这孩子早已得到了‘天书之神、魔、鬼、兵、兽五卷’,至少证明在他身死道消前,他是那个大家公认的选择。这孩子天资确实差了些,但相比天资更难得的是他那颗金子般的平凡道心。或许,在他那颗平凡的不追求成神成仙长生不老的道心的驱使下,在经历了如此生死之劫后,一切从零开始,他将来会真正的悟道于‘天书’。”

        “师兄,我们身为七绝门传人,看起来,真的是徒有虚名,还有各种各样的破烂规矩。说实话,这七个兔崽子的资质,我是一万万个看不上。可他们偏偏通过了考核。纵使传授他们再多,能有一点用处?”

        “这便是缘份了。”

        “大师兄,你为何要将你守护的那幅图给那个废物臭小子?要知道,他的生存将会面临极大的问题。”

        “活了这么久,还是毛毛躁躁,你这个七绝门掌门真是够可以。老七,你没有想过,为何最后这波绿树枝会感应认主吗?”

        “唔~我疏忽了!莫非,这小子竟然得到了神树机缘?”

        “我想,在他来到牧神大陆前,的确是已经得到了其中一幅图。在历经如此劫难的情形下,这孩子依旧道心坚韧,坚强的活了下来。无疑已经具备了祖师爷诅咒嘱托的核心标准之一。我们又何须继续犹豫不定呢。何况,我们该赶紧赶往那里了,那有时间死耗在这里。”

        “其实,我觉得二师兄说的对,肯定还有其它办法让神树重临天地间。为何非要凑齐祖师爷留下的画像才可以。”

        “时间差不多了。老七,你看送这孩子到那儿,比较合适?若是太靠近内环,怕根本生存不了!”

        “在小蓝的‘冥离火’的炼化下,他本身拥有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道行,亦被化为乌有。那怕重新送到火焰山,他也难以活下去。”

        “那就让小蓝呼口气,将他送出七绝宫。至于落到那里,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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