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亡之村
“娘，你吃这个。”板儿拿出偷偷藏在怀里的一颗糖，喂到躺在干草堆的女人口中。
板儿娘气若游丝，虚弱得连糖都嚼不动了，眼中满是对儿子的留恋之情。
“真甜啊……可这糖是从哪儿来的？”
“娘，今天我在山里遇到两个奇怪的人，是他们给的糖。”板儿隐瞒下了火烧陷阱等一系列事情。
闻此，板儿娘突然呼吸变得急促慌张，干枯的手指抓紧了板儿，恐惧地问：“是来杀我们的吗？是来杀我们的吗？”
“娘，你别急，我什么也没告诉。”板儿忙帮娘亲顺顺气，“他们看起来和那帮人不是一伙儿的。”
“那就好。”板儿娘喘过气来，“娘活不长了，等娘死后，你就逃……逃得远远的。”说完，板儿娘又昏睡了过去。
板儿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板儿不会离开娘的。”哭着哭着，肚子又不争气地响起来，板儿擦干眼泪，活下去的渴望盖过了悲伤，陷阱捉不到小兽，他不得不再去挖些树根野草充饥。
刚出洞口，他就被一股肉香勾住了脚，久不沾肉的胃馋得几乎痉挛起来。顺着香味走到小树林中，板儿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正是赵昉和小黑，生起火堆在烤兔子肉，那兔子被烤得金黄金黄的，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过来尝一口吧。”赵昉朝他招招手。
糟糕，被他们发现了！板儿逃无可逃，可身后就是藏身的山洞，总不能抛下娘不管吧。板儿没法，只好跑到赵昉面前跪下，不停地磕头：“两位大人，求你们放我和我娘一条生路吧。”
赵昉听得板儿话中果然有许多苦衷，忙扶起他，柔声道：“我们俩上山只不过是为了采药，并无害人之心。”
“采……采药？您是大夫？”板儿眼睛一亮，拉着赵昉衣裾不肯放手，“咚咚咚”不住地磕头哀求：“求求您，救救我娘，板儿愿做牛做马报答您大恩。”
“孩子，你先起来，带我们去瞧瞧你娘。”
板儿拉着两人来到山洞，还未进洞，一股腐朽难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赵昉谨慎地示意小黑同自己系上绢布，掩住口鼻。昏暗的火光下躺着一个枯瘦的女人，她将身子蜷缩在一堆干草里，疫病将她折磨得面无血色，奄奄一息。昏睡并不能减少她的痛苦，闭着眼睛的她口中依然微弱地呻吟着。
赵昉定睛一瞧，女人的脸部、手上布满里点点红色的脓疱，有的甚至已经溃烂了。
“这……这是天花？”赵昉心头一震，天花是一种古老的病毒，在古代具有极强的传染率和致死率，在疫苗研制出来以前，几乎无药可医，人只能凭着自身抵抗力熬过去。
“你娘染病多久了？”赵昉问道。
“大概三个月了。”
“三个月？怎么可能……”赵昉一脸讶异地望着板儿，像这种急性患者一般挨不过七天，怎么还能撑过三个月呢？“板儿，你一直照顾你娘，可也染了疫？”
板儿点点头，拉开自己的袖子，手臂上布着零星的痂痕，红着眼眶解释道：“我是我们村最早染上的，那时候我娘找了些草药给我吃，我就好了，可是后来村子里越来越多人染上这种病，草药也治不好了，呜呜呜……”
“什么草药，你给我看看？”
板儿取来一捆又黄又细的干草，看起来似乎与普通野草并无区别，赵昉拧着眉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小黑碰了碰她的肩膀。赵昉回过神来，为难地答道：“我曾听说芨芨草可以治天花，可我并未真正见过此草，实在无法判定。”
“你们村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白水城里毫无音讯？”
板儿睁大双眼，切齿道：“我们村派人进城报官，可没等到官府，却在夜里来了一批人，手持大刀，脸系黑巾，他们不由分说就将我们村的人统统赶到山上，我以为是想赶走我们，没想到他们举刀就杀，还放火焚尸。”两行清泪从板儿脸上滑落，“一小部分村民逃了出来，那些黑衣人大概是嫌弃我们晦气，就没有再追了。”
“其他人呢？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躲在另一个山洞里了。”
赵昉和小黑交换眼神，意识到这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大事，决定跟着板儿去找剩下那些活着的村民，了解事情的真相。
他们穿过一片小树林，找到一处狭长的山洞，板儿在山洞前呼喊了几声，也不闻洞中有人回应。
两人让板儿在外边候着，举着火把进洞一探究竟。此处比板儿母子的栖身之地还要大，腐烂之气也更加浓烈，赵昉强忍着这令人欲呕的气息，跟在小黑身后向前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脸色发黑，皮肤布满疱疹，已是死去多时。在往里，男女老少躺了一地，皆被冻蜷成一团，早已无气息，一个妇人怀中抱着蓝色的裹布，仔细一看，竟是一具已露出森森白骨的婴儿尸。
赵昉又惧又气，忍不住跑出山洞，扶着树干呕起来。小黑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揽住她的肩，眼中同是悲愤之色。板儿得知同村人已经死尽，又嚎啕大哭了好一会儿。
“绝不能让这些村民白白死去，得查清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赵昉攥紧拳头，和小黑商量，“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官府彻查此事。”
然而小黑却不同意，打着手势道：“村里曾经派人报官，官府肯定有所知晓，这其中定有问题，我们得找到那个报官的村民。”
赵昉点头，和板儿问清了那人的名字，是村里的村正——谢大宝。待安顿好板儿母子之后，赵昉和小黑换过一身清净衣物，马不停蹄地进了城。
此时城里正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明日的美食盛会，据坊间所传，明日襄州的知州要来白水城，这位江知州是白水人，此次不仅是巡查民情，更有几分衣锦还乡的味道。所以刘县令格外重视此次美食盛会，要显示出白水城在自己的治理下井然有序，百姓生活和美。
“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赵昉滋味难言，心下已打定主意。
明日，她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为枉死的村民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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