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是心病
酉时末，李横带着年糕来到顺国公府大门前。
年糕上前敲门。
门房明显早得郭敬城交代，见是李横到了，一人飞奔桃源院通报，一人引着李横往里走。
郭敬城早等在桃源院院门口，一接到门房通报，小跑着与往桃源院方向来的李横半道会师。
俩门房很快半道折回去继续守着公府大门。
“你终于来了！”郭敬城拉着李横往郭通的松平院走，“咱们不去我的桃源院了，去松平字，我曾祖父在等着了！”
“可我饿了。”李横一句话让郭敬城停下步伐。
“啥？”郭敬城怀疑听错了。
“我饿了，年糕也还空着肚子。”李横指指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年糕的肚子。
郭敬城往后看一眼，与年糕并排走的保田也看年糕一眼。
年糕被这两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是说来我这儿之前，要先去旦暮楼么？”郭敬城没明白李横怎么还能饿着肚子。
“去是去了，就是没吃上。”李横说的是大实话，四菜一汤，被胡思锦横入搅和，搅得他到最后都没能吃上一筷子。
“什么意思？”郭敬城乐了，“你去大酒楼旦暮楼，结果一口没吃上？你是没银子还是旦暮楼不做你的生意？”
“说来话长……”李横深吸一口气儿，“我饿，没力气。”
郭敬城听着李横的强调饿没力气，悟过来道：“故而你得先吃饱，才有力气见我曾祖父？”
“真聪明。”李横赞道。
郭敬城翻了个白眼，拉着李横往回快步走，几近小跑起来。
“保田，你快去让小厨房把给我备下的夜宵端上来！”郭敬城吩咐保田先跑回桃源院。
“是！”保田拔起腿儿便跑。
那跑得叫一个快，也是长年累月跟郭敬城与吕云弓打架练出来，有时打不过便得跑，跑着跑着也跑出境界来了。
“也不早说，害我拉着你跑来跑去的！”郭敬城抱怨道。
“你也没给个机会让我说啊，何况现在说也不晚。”李横笑着任郭敬城拉着他跑，在顺国公府的小路折廊各处窜。
“吕无德那家伙是我第一个克星，娘了个皮的，你就是我第二个克星！”郭敬城真心没好气儿。
“你觉得云弓无德，故而喊他吕无德？”李横头回听小胖子喊吕云弓此花名，便觉得该是这么个意味。
“就这么个意思。”郭敬城取花名就是取得这么直接。
到桃源院，院中下人早将膳食端上桌，摆了满满一桌，丰盛得让人流口水。
恰好郭敬城今晚心中挂着事儿，也没吃几口，便也坐下同李横一起吃了。
年糕被保田带到茶水间，那开了一小桌，两人也是埋头大吃。
松平院，东厢。
郭通坐在太师椅里，旁边老仆正在煮茶。
他闭着眼假寐，右手搁在扶手上，食指不缓不慢地轻敲着，一起一落发出微弱的响声。
李横吃饱喝足，跟着郭敬城来到松平院。
得知郭通在东厢，郭敬城带着李横直往东厢，到东厢让保田年糕候在院门外，他带着李横刚进东厢院子。
老仆听到动静，抬头看一眼，笑着自凳子上起身，低声禀道：“老太爷，五少爷来了。”
郭通睁开眼，也没说什么，往庑廊上看，看到郭敬城，也看到李横。
郭敬城下了庑廊，喊道：“曾祖父，曾孙给您把人带来了！”
不等郭通应声，郭敬城走到老仆跟前，又恭恭敬敬地喊道：“曲爷爷，我来给曾祖父煮茶。”
“好，五少爷来。”老仆郭曲起身让位。
郭曲慢吞吞地移动瘸了一条的双腿，往庑廊上走，末了在廊下栏杆排椅里坐下，满面慈爱地看着已然坐到他原来位置上接手煮茶的郭敬城。
李横是晓得郭曲的。
年轻时候，郭曲为救郭通伤了腿儿，求到孟贺航门上，孟贺航尽力为郭曲医治后，那条险些当场被砍断的腿儿虽然救了回来，但自此落下瘸子的毛病。
郭曲拼命救主，实为忠仆，原来郭曲乃顺国公府家生子，并不姓郭，后郭通感激其救命之恩，为郭通瘸了一条腿儿，郭通便赐了郭姓，自此视为家人。
顺国公府上下不无尊着敬着。
孟贺航也感慨郭曲此忠义之仆，事后寻李横说此事，得李横同意，二人寻了个机会再到顺国公府，让李横暗下为郭曲瞧瞧那一条瘸了的腿儿，可惜初时伤势过于严重，倘非孟贺航医术尽得阴阳子真传，郭曲只怕得少了一条腿儿。
此事过后，李横每每想起，皆感甚憾。
未料今生重见，郭曲不再认得他，李横再见郭曲此瘸腿儿，心中仍难抑感慨。
“小生见过国公爷。”李横近前见礼。
郭通审视李横的目光自李横进院门便一直在，自然未错过李横看郭曲的眼神儿，“不必多礼，坐吧。”
李横往正忙于煮茶的郭敬城身边的小凳子坐下。
“你见过阿曲？”郭通问道。
“不曾。”李横应道，“只是来前，听小茂说过国公爷身边有位忠仆，曾勇救国公爷而伤了腿儿。”
说到此处，李横起身往庑廊下坐在栏杆椅上的郭曲礼道：“曲爷爷好。”
郭曲赶紧起身回礼：“公子好！”
郭曲身为郭家仆，只因年轻时的本能所为，而受顺国公府上上下下尊敬这么多年，眼前这位面生小公子也不知何身份，竟也这般待他如此礼遇，实令他受宠若惊。
郭通看着重坐回凳子的李横，“我听城哥儿说，你是林衡的徒弟？”
“家师正是林衡。”李横觉得郭通听郭敬城一提前世的他，本不笑的郭通便笑了此事实不可思议，“国公爷与家师可是有何渊缘？”
前世他刚死，郭通便病倒了，且一病便在床榻上躺到至今。
答应郭敬城来顺国公府时便问过其病因，郭敬城说得孟贺航确诊，郭通其实没什么病，就是年老日渐体弱难免生病，至于一直无法站起来，却是心病。
李横想不到什么心病。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郭通是在他前世死后方病倒，且再站不起来，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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