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俱同罚
李横再转回脸，恭恭敬敬地对赵夫子道：“老师，学生说完了。”
一番来胧去脉说完，心平气和、有理有据、尊师重道、礼尚往来，妥妥告知赵夫子事件起因乃李诚光先动的手，此乃小人行径，他后还口，着实君子。
看似好心解答李诚气愤之下所问，实则又对着李诚光详细地骂了一遍，额外顺带埋忒李诚光耳朵聋了，且理解力不行智商堪忧，反观他待不友善的同窗，有问有答，着实宽容友爱。
赵夫子消化完李横的回话，暗叹今日才发现，被他私下评为朽木的李横居然有着如此好的口才，又品出李横一番贬了李诚光又抬了自已的弦外之音，他的嘴角不知怎么，是抑制不住地想扬起。
好不容易压制下自已想笑的心情，从始自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赵夫子，自是晓得李横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李诚光先动的手，李横骂人则是在后，此事儿深究，实乃李诚光的过错。
“你胡说！”未等赵夫子有所表态，李诚光已无法保持沉默，他跳起来指着李横鼻子狠声道：“书本课业明明是你自已扫落的！老师，李横诬陷我，这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后面一句，是李诚光对赵夫子说的。
李诚奋第一个附和：“对！老师，李横冤枉我五哥！是不是三哥？”
“是。”同样没发现赵夫子早站在学堂门口的李诚志第二个附和。
李诚光得到兄弟支持，越发底气十足，暗退两步，聪明地避开赵夫子的注意，一双发着狠光的双眼暗下在学堂瞪一圈。
这种事情，他时常做，做得尤为娴熟。
当下大部分学子跟着一个接一个附和，只小部分学子早发现赵夫子与李维双一起站在学堂门口目睹事件全过程，故在李诚光瞪眼威胁时，赶紧低下脑袋，死活装作没看到。
李诚光虽得罪不起，然赵夫子那是连李族长都得尊着敬着的人，他们不知赵夫子早到便罢，知道了哪里还敢睁眼说瞎话，倘若让赵夫子记住，并觉得他们品性不佳，对他们的学业可大大的不利。
再说了，明年县试他们是要考一考的，届时考生需要具结，具结则需本县廪生具保，倘若能得赵夫子具保，那是再好不过。
此番他们要是睁眼说瞎话被逮个正着，莫说赵夫子为他们具保了，倘若赵夫子闲话中与同辈透露一二他们的品性问题，家中父母头一个得打断他们的腿儿！
光想着，这小部分学子纷纷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李诚光三兄弟的话，与大部分学子的所谓作证，李横淡定地站着，倒是急坏了李维双：“你们胡说！明明就是李诚光先找的阿横麻烦！我和老师在门口都看到了！”
看到了？
李诚光听到李维双这样说时，只觉得脑子里木木的，一片空白。
李诚奋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李诚志暗道不好，往常赵夫子都是掐着时辰进学堂，李维双说和赵夫子站在门口都看到了，可见今日比平日早到许多，是巧合，还是……
李诚志看看完全一副淡然自若的李横，又看看一脸愤怒的李维双，再偷偷瞄了赵夫子一眼，发现赵夫子脸色还算正常，只是较之往常，更严肃得令人胆寒。
最后李诚志将目光转回一起在门口看到全过程的李维双，觉得大有可能是李维双有事儿找赵夫子，才导致赵夫子早到的学堂，不免视线中多了几分恶毒。
李维双却是不怕，察觉到后，狠狠地瞪回自小不对盘的李诚志。
李维双亦属李氏嫡支，其祖父李二老爷与李族长乃嫡亲的兄弟，他得喊李族长一声伯祖父，他父亲是大二房的嫡子，也是祖父唯一的儿子，两大房虽早已分家，堂兄弟四人还是一起排行，他父亲排三，人称李三爷。
大二房不比大长房男丁兴旺，李族长育有两嫡子一庶子，李二老爷则育有一嫡子三庶女，嫡子是李三爷，三位姑奶奶出嫁后甚少回来，比邻而居的两座大宅，李府与李二府，一热闹一冷清。
后来，两大房四兄弟再成亲生子，李族长与李二老爷自小兄弟感情好，孙辈便也一起排行，李维双排六，李诚志排三，李诚光排五，李诚奋排七。
同是庶出的李氏嫡支两大房的少爷，李维双自然丝毫不惧李诚志，甚至因着大二房人少，身为李三爷庶次子的李维双在家中过得比李诚志要好，也更得重视。
为此，李维双没少遭李诚志嫉恨，幼时没少吃过李诚志的亏。
“李维双说得对，老夫看到了。”赵夫子年过半百，说话间抚着半白的山羊须，很是冷凝地说道。
赵夫子此话一落，那为李诚光作伪证的大部分学子即刻心拔凉拔凉，嘴微张，脸色发白，皆万分后悔方将多什么嘴！
李诚光三兄弟知大势已去，更知在赵夫子面前狡辩，必定会招来他们的祖父，届时祖父为保李氏声名，更为大长房颜面，此事儿虽一定不会被传出去，但他们定然是要惨了。
年少轻狂的他们，在此之前，便曾在赵夫子跟前狡辩过一回，结果祖父一听赵夫子说完，都不带听他们怎么说的，赵夫子前脚走，祖父后脚下令执行家法，三人皆被鞭打得屁股都烂了。
那血迹斑斑，那印在骨子里的剧痛，光回忆一下，他们便不敢在此时辩上半个字。
赵夫子见李诚光三兄弟面无血色，三人个挨个地发抖，那一回李族长执行家法鞭打三人之事，他是事后听闻，虽觉得子不教不争气，也觉得李族长下手重了些，此刻见三人如此脸色灰败，顿时打消了同李族长提及此事儿的打算。
赵夫子叹气道：“罢了，李诚光寻衅滋事，罚抄百遍《中庸》，李诚志李诚奋身为手足，未劝说制止，反助长歪风，罚抄百遍《中庸》，至于方才附和李诚光的人……”
扫了一圈竟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的大部分李氏子弟，赵夫子冷哼：“罚抄两百遍《中庸》，余者明知李诚光所言是假，却不曾道明真相的人，同样罚抄两百遍《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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