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可以不爱我
“你在哪里？”他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她强撑着打起精神，“你在事务所吗，我现在过来。”
李知意将车开入写字楼的停车场，刚下车，熟悉的身影已经来到面前。
他的出现如此突然，她还没摆好表情面对。
还好，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已将她搂入怀中。
她本应该因他的举动而高兴……但此刻，她只能佩服他伪装得太好，她甚至有点恍惚，下午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拆迁的事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的声音响起，令她回过神来。
她怎么会听错他的声音？
她只是想要自欺欺人罢了。
但是，她心底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所以，她在来之前换了衣服，补了妆，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淋雨了，回家换了衣服，”她从他怀中直起身子，冲他微笑：“拆迁延后了，但原因还没弄清楚，我已经拜托朋友去查了。”
钟明禹仔细打量她，确定她的表情没有什么破绽，才松了一口气。
从李立那儿离开后，他一直担心，唯恐李立对她说些什么。
虽然他有把握，李立出于对李知意的疼爱，也不会将如此血淋淋的“真相”告诉她……
他拉着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钟明禹，奶奶今天见到江雪晨了吗？”李知意问，“江雪晨怎么样了？”
钟明禹心头一跳，本能的犹豫，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犹豫，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李知意的智商一点不比他差，因为他这一点点的犹豫，也许就会察觉到破绽。
“她的状态还可以。”在说出真相和隐瞒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
说出真相或许能让李知意谅解他，但他保护江雪晨的态度，也许会让她耿耿于怀。
事到如今，他不愿再让江雪晨的令她不高兴。
既然下午的谈话只是他和李立之间的秘密，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江雪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他特意补充了一句。
却不知，李知意的心已沉到最底处。
她不知道自己的脚步为什么还在跟着他往前，她只听到一个声音对她说着：李知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你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凭什么她选中的，竟会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这个声音一直支撑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事务所的其他同事都已经下班，他的办公桌上却还放着一叠厚案卷。
这表示明天他有案子要开庭。
“明天什么案子？”她随口问。
“智远集团的诈骗案。”
她记起来，这是一桩跨国的金融诈骗大案，他已跟了一年多，明天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庭审。
如果赢了，他将收获入行以来最大的名声。
“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的。”她祝愿他。
同时对自己感到十分的悲哀，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她还不忘记给他祝福。
爱他，早已成为她不由自主的习惯。
钟明禹微微一笑，上前亲吻了她的额头，“想喝什么？”
李知意看他一眼，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果汁……我要鲜榨的。”
他点头：“茶水间的冰箱里好像有橙子。等我。”
他离开了办公室。
李知意怔然站立原地良久，直到他的脚步声往茶水间的方向消失，她才回过神来。
李知意，再给他一个机会……脑海里的声音对她说。
李知意，就这样吧，饮鸩止渴算得了什么呢，还有长久的爱情吗，只要曾经拥有，哪怕是谎言……脑海里的声音又这样说。
李知意闭上了酸涩的双眼，任由泪水滚落。
她问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想要弄明白，还是想要欺骗自己？
她内心深处冒出来的第一个答案是，她想要弄明白。
他可以不爱她，但不可以骗她，利用她。
钟明禹端着果汁走进办公室，只见李知意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一动不动。
流光溢彩的夜光，将卷发垂腰的她衬托得像一只夜精灵。
他轻轻放下果汁，悄悄来到她的身后。
没防备她突然转身，一脸焦急的看着他，“钟明禹，”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着急的说：“刚才张小明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人告密，胡坤的人才能找到温泉！”
钟明禹如被当头棒喝：“有人告密？”他机械的重复，他还来不及想到应对的办法。
她松开了他的胳膊，喃喃自语：“我说呢，我去山庄的事，谁也没有透露，胡坤的人怎么就那么准确的找到那儿了呢！这个人是谁……”
她突然想到什么，惊惧的睁大双眼：“会不会……会不会是事务所的人？事务所的人知道怎么给我的手机定位！”
钟明禹皱眉：“事务所的人没有胆量这样做，他们都知道后果。”
“是啊，”她点头，又摇头：“可如果这样做能换来好处呢？钟明禹，你快想办法帮我找到这个人，害了我没关系，如果让我爸知道，这个人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钟明禹微愣：“你……你能原谅这个人？”
“我是不是原谅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让他活命！钟明禹，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这个人吗？”
“我……”他吞吐着，犹豫着。
他看到她眼中的期待了吗？
他听到她心中的渴望了吗？
只要他说，说出真相，她就可以原谅他。
她可以和他一起想办法，将江雪晨从爸爸手中救出来。
只要他说，就代表他还不是彻底的看轻她，利用她。
钟明禹，说出来吧。
钟明禹，说出来吧。
求你了。
求你了。
“我……认为不会是事务所的人。”他最终吐出这几个字。
他每吐出一个字，她就感觉他们之间多了一条鸿沟，当他这句话说完，他们已经相隔了千山万水。
七年前，她可以让他们从陌生人变成未婚夫妻。
但即便给她再多的时间，她也不可能把他变成一个爱她的人吧。
奇怪，她竟然一点都不想哭。
她反而想笑。
笑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愚蠢至极。
笑自己自以为纯洁高尚的爱情，笑自己狂妄自大的决心。
“知意，你怎么了？”他发觉她的脸色不对劲。
她微笑着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对，事务所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身份，怎么会有胆量。”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张小明不一定调查清楚了，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你说的对。”
“去沙发坐，果汁……”
“我忽然想起来我约了朋友，打听杨柳大道拆迁的消息，现在我得赶过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了，你好好准备明天的案子，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知意……”
“我真得走了，果汁给你喝。”
话说间，她的手从他的手臂中滑落，他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却只碰到了她的指尖，和她在空中翻飞的发丝。
明明是寻常的暂时分开，为什么当他看着空空的手，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大截。
也许是他做贼心虚吧，他想，一定是的。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他抬头朝窗户边、她刚站着的位置看去。
空气里还有她香甜的气息，但刚才那只夜精灵已经不见了。
好像梦了一场。
“嗤！”
夜幕中的花园深处，忽然亮起火柴的亮光。
“谁在那里？”正在花园散步的李立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没有人答话。
火柴的火焰点燃了一支烟，也照亮了一个女人的半张脸和点烟的纤手。
“知意？”李立疑惑的看一眼腕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李知意吐了一口烟雾，将火柴棒拿在手中把玩，“爸，你知道这火柴的来历吗？”
李立不以为然的轻哼：“你总喜欢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火柴早就被淘汰了。”
李知意怔怔看着手中的火柴棒：“这是我给钟明禹做的生日礼物，亲手做的，全球仅此一件。”
李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坐下来：“你对钟明禹倒是有心了。”
“可惜，真心，不是一定能换来真心的。”
“哦？”李立打量她：“这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是谁跟我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焐热？”
李知意自嘲的冷笑一下。
说这话的她，多么幼稚和可笑。
“爸，你肯定嘲笑我吧，总是说出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李立沉默片刻，才说道：“丫头，你的眼光其实不错，钟明禹做我的女婿，也不是不够格。”
李知意不禁笑出声，“爸，你怎么还能替他说话？”
“我至于替他说话？爸爸只是告诉你事实。”
“爸爸，您太健忘了吧，利用我威胁你，让你放过江雪晨的，不就是他吗？”
李立惊讶的一愣，忽地站起身来，满脸怒气：“钟明禹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你了？他想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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