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这次的案子并不复杂，商静委托人的丈夫在工地摔伤，现在还在医院没有苏醒，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医药费，在这种情况之下，用人单位方面否认了自己的责任，认为是许某自己不佩戴安全设施导致的意外，除了劳动部门的工伤赔偿之外，不会为许某支付任何费用。
而许某的妻子对商静说的意思是：单位的安全设施一直以来形同虚设，加上单位每日的工作量巨大，假设穿戴安全装备只会影响效率，因此大家都没有戴。
商静申请了调查令，但她也拿不准许某的妻子的说辞有几分真实，如果事实果真如她所说，那她又何必私下和单位负责人协商，而林东海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隐藏于别人内心的事情，商静无法知道，但陈诺却可以。
刚出律所的林东海在楼下碰到这个看着还未长开的少女，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怎么？商静不好意思找我求和，让你来传达来了？”
“这案子你能赢吗？还是你劝劝负责人让他赔钱好了，否则后续还要加上我们的开庭费用，哦，还有你的，你打输了官司应该也能拿钱吧？”
林东海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气度还是有的，一个小小的人儿跑到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以生气。
“这个案子我赢定了，就算最后按责任划分，许良也是主责，谁让他自己把安全带解了的？小妹妹，你回去和商静说，让她好好打官司，不要想着求对方的辩护律师心慈手软。”
陈诺盯了他几秒钟，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
她奇怪的行径并没有引起林东海的注意，反而暗自窃喜商静竟然也有派人打听他的一天，便拿出手机在同学群里奋力夸大这件事情。
律师行业就业人员息息相关，互相之间都有认识的人，这事儿传着传着便传到了当事人商静的耳朵里。
当下还未到下班时间，商静便黑着脸从律所开车去找陈诺。
“谁让你去的？”商静第一次冲她发了脾气，陈诺拧着手指，她知道商静不希望靠自己赢得官司，因此也正想找个机会把自己得知的情况巧妙地让告诉她，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姐姐……”陈诺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扯商静的袖子，却被一把甩开，陈诺抿了抿嘴唇，眼睛往地上瞟，“他找了工友作伪证，让他说看到许良自己在上工的时候把安全带解掉的。”
“我不要知道这些！”商静严肃地盯着陈诺，说：“我不要你帮我，你只要自己乖乖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陈诺小声地回答。
开庭那天，林东海得意地让许良的工友出来作证。
“是你亲眼看到的吗？”身着黑色律师袍的商静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先是动之以情，“你要知道作伪证只会助长不正之风，这次对付的是许良，有没有想过下一次可能就是你？”
“对方律师我请你……”林东海正要说话，商静毫不理会，说了一句狠话，“我不知道辩方律师是怎么跟你说的，但做伪证是违法，明白吗？”
庄严肃穆的法律大厅本就让李奥忐忑不已，加上商静铿锵有力的话，当下就把他吓得说出了实情，“我不知道，都是他让我这么说的。”大家顺着李奥的手指看向负责人。
负责人心中大惊，心想，这个林东海不是说这样做万无一失的吗？怎么叫对方知道自己的路数了，便死死盯着身边的林东海。
法官对这种闹剧司空见惯，宣布休庭。
案子最终判由被告支付剩余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以及一次性赔偿等费用，商静走出法院的脸色却比败诉了还要难看。
犹豫了一会儿，她给陈诺拨去了电话。
“姐姐，”电话那头传来陈诺的声音，听得商静的心一紧，“案子打赢了吗？”
“嗯。”商静低头看着手里的判决书，嘴角挂着苦笑。
“我就知道姐姐是最厉害的律师……”陈诺在那边拍着马屁，和往常一样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突然听见商静平静地说了一句。
“诺诺，我们分手吧。”
顿时，电话两头都没了声响，商静知道她听见了，没有催促她反应，陈诺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鹅湖，她知道这一天会来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姐姐，你过来，过来说可以吗？”
“诺诺……”商静哪能过去呢，她看着陈诺哪能再说得出这句话呢。
“姐姐，”陈诺吐了口气，压制住哭腔对商静说，“你之前……你之前不是说分手要两个人都答应才行的吗？”
商静想告诉她那是骗她的，可这句话却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反倒是陈诺松了口：“我可以答应你，姐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商静觉得和陈诺相处的这段时间，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她感谢杨安柏、爸爸妈妈没有叫醒她，而是让她自己想通、苏醒。
现在她要在半梦半醒间，和陈诺做最后的告别，她们两人都知道结局，却暂时扮作不知道的样子。
商静开着车带着陈诺一路往南，路上商静的脑子里除了广播放的歌就是导航，陈诺乖乖地坐在副驾上，随着dj摇头晃脑，商静会看着她发笑，只是转过头看着前方的时候，会觉得心里很苦涩，眼睛里也蒙上一层雾汽。
她在难过，原因陈诺心知肚明，可谁也不能说什么，这是彼此说好的。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豚的吗？”这就是陈诺答应和商静分手的条件，待陈诺请好了假，商静便开车带她去了广州。
商静定了鲸鲨馆夜宿的项目，两人可以在五点左右入海洋馆，在鲸鲨馆的餐厅用餐后，入住在馆内。
长隆海洋王国真是名副其实，陈诺刚一进门就呆住了，商静虽说也是第一次来，但反应没有这么激烈。
“姐姐，我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这里是景山动物园的好几倍大，里面的游乐设施又高又大，随着过山车的呼啸，游客的尖叫从上面传来，陈诺有些紧张地转身抱住商静。
“别怕，姐姐在呢，”商静抚摸着陈诺的背，看着一望无边的长隆王国，“敢不敢玩这个过山车？”
陈诺摇了摇头，说：“不敢，我怕。”
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商静笑了笑，但笑容中带着苦涩，她叹了口气，在陈诺抬头之前隐藏了不好的情绪。
“走吧，我们去餐厅集合。”
两人用过餐后，负责这次夜宿项目的工作人员带着她们去鲸鲨馆分配帐篷，这会儿所有的游客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参加项目的人。
陈诺看着其他人都是带着小朋友的夫妻，又看了看身边的商静，好像只有她们两个是大人过来玩。
晚间，导游带着他们参观海洋王国，海底世界和大陆仅被一道玻璃隔开，陈诺已深深地被湛蓝色的海洋世界吸引，额头紧紧地抵在玻璃上，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把导游都给逗乐了。
“这是您的？”导游问站在一旁微笑看着陈诺的商静。
“这是……我妹妹，”商静说道，“她是我们那边动物园的驯兽师。”
“原来是同行呀。”导游本就对陈诺有些好感，现在听到更觉得她亲切了很多。
巨大的鲸鲨在陈诺面前游过，旁边的鱼群都变得渺小，仿海底生态的礁石、珊瑚、海葵让她仿佛置身海底，久久没有缓过神。
“走啦诺诺，要去海牛馆了。”商静牵住陈诺的手，跟在五个家庭后面。
参观完海牛馆后，又去看了水母展缸，五颜六色的水母在黑色的背景里漂浮，陈诺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商静上前蒙住了她的双眼再放开，笑着问她：“好看吗？”
“好看！”
“喜欢吗？”
陈诺连连点头：“喜欢。”
“走吧，先去把帐篷搭好，一会儿还要洗漱，有时间的话我再带你过来看。”
洗澡需要排队，两人自觉地让带小朋友的家庭先去洗漱。
广州的冬天依旧暖和，白天两人只需要穿件汗衫就够了，即使是晚上，也只觉得有些凉快，并不觉得冷。
“姐姐，我们还没有看到海豚。”陈诺拉了拉牵着商静的手。
“不要着急，我刚刚问导游了，海豚在另一边，明天一早就带你去看好吗？”
陈诺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呀。”数人数的时候，导游发现两人不在，怕她们走丢便出来寻找。
“嗯，我们逛会儿，等她们洗完再去。”
“这里还是很有意思的对吧？”导游一边拿下耳朵上的耳麦一边问她们，虽然来参加这个项目的大多是家庭组合，但这种乐园在80、90年代也是稀有的，长大后回味一下童年时代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太有意思了，我好想能快点见到海豚。”陈诺的眼底有藏不住的期待，导游往后看了一眼，想了想说：“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真的吗？”连商静都有些惊讶，按说这算是导游给她们开后门了。
“没关系的，跟我来吧。”
海豚岛是三个鲸鲨馆到海牛馆的距离，商静和导游不紧不慢地走着，只有陈诺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带路，但她又不确定方向，只能在每个分岔路口停下等她们然后继续蹦跳着前行。
不一会儿，陈诺已比二人先到了海豚岛，等商静发现陈诺不见身影，急匆匆地和导游赶到海豚岛里时，陈诺已经站在玻璃前，看着眼前的海豚在水中嬉戏。
海豚也似乎因为夜晚有人观赏而好奇，用吻部轻轻撞击玻璃，然后欢快地游走了。
陪陈诺看了一会儿，导游不时地打开手机看时间，商静拉了拉陈诺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带你来看。”
“我已经看到了，姐姐，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陈诺轻轻地说道。
正如陈诺见过海豚那样，商静也只是短暂地拥有了她，很快她们就要分开，回到各自的轨道上。
“诺诺，你是路过人间的天使。”帐篷中，商静搂住陈诺在心里这么想着。
陈诺闭着眼睛，不为所动，几天前商静和她说完分手的电话后，应陈诺的要求去了动物园，面对面时，陈诺读到了商静要分手的原因。
商静脑海中千千万万的念头，有关于担心伤害自己的所有念头，陈诺都可以置之不理，唯独那一条，让陈诺愿意放手。
“姐姐，希望你可以过上正常的人生，有爸爸妈妈的祝福，不受世人的冷眼。”陈诺在心里衷心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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