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严士浏开着车停在路边，冲发呆的傅正喊道：“老傅，上车！”
等傅正把东西都放上后座时，严士浏还没有看到陈诺，就问了一句：“你的金瓜呢？跑了？”
“嗯。”傅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的假的？”严士浏摸不准傅正是认真的还是逗他的，嘀咕了一句。
“真的，准确的说是我放生了。”
“放生了？家养的瓜在这里可有点难活。”严士浏开着玩笑，见傅正当真关了门，便踩着油门往前开去。
“等等，”傅正反应过来，陈诺刚刚只跟他要了两百块钱，连回芜州的车票都不够，而且她也没有手机，也不能贸然联络家人，那她能去哪，“停车！”
傅正拉开车门下车对严士浏说：“你先回去。”不等对方作反应就把车门给关上了。
而陈诺拿了两百块钱之后，去路边打了一辆车，上车后问师傅哪里好玩。
“一般嘛就是去一下大唐芙蓉园，碑林博物馆看看咱们的文物古迹，要不我拉你去秦始皇陵看兵马俑，看完正好去旁边华清宫看那个杨贵妃洗澡的池子。”
司机看似热情地给陈诺介绍，心里想的却是终于拉到个外地游客，毕竟西安最出名的就是兵马俑了，从未央区开车到临潼有四五十公里，这一趟可以吃一天了。
“去秦始皇陵多少钱？”陈诺摸了摸兜里的两百块，太多她可支付不起。
“打表嘛要一百二三的样子，我就一口价一百送你过去好了。”司机很好心地说道，只要陈诺交了钱，他就在这里等上半个小时，再拉两个人，这一趟可就赚翻了。
陈诺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钱连来回车票加门票都不够，对师傅说：“还是送我去大唐芙蓉园吧。”
此时的陈诺面对司机心中的谩骂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要他没说出来，他要是敢当面骂她，那她就敢揍得他满地找牙。
听到路过的游客讨论着芙蓉园晚上会有表演，于是陈诺先去了大雁塔逛了逛，她自觉自己没什么文化，对历史也没什么研究，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接着去路边的报亭买了一份地图，准备走到回民街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裤带面进来尝一下，嘿，小姑娘要不要尝尝我们家的裤带面？”在老板娘的盛情邀请下陈诺走进面馆，用餐的大厅里可以直观地看到做面的整个过程。
她看着师傅从案板上拿起擀开的面皮，慢慢地扯成一根宽宽长长神似裤带的面条。
“哇，一碗就这么一根呀？”陈诺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把面放入沸水里煮熟，然后盛入放好调料的碗里，最后再撒上辣椒面淋上热油。
“一根面二两重呢，要是吃不饱阿姨免费给你续。”陈诺长得讨喜，老板娘觉得她这个小身板也吃不了多少。
哪知陈诺刚恢复了身体，饭量也恢复了，一口气就把面条给吃完了，她一边吃着碗里的青菜一边对老板娘说：“阿姨，我想再来一碗，再给我来一份排骨。”
面的成本没有多少，听到陈诺还要了份排骨，老板娘也欢天喜地地给她端上面来，还给她端了碗面汤，“来，原汤化原食，喝点汤好消化。”
吃完饭后，陈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继续逛着，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看着远处的便利店发起了呆。
她此刻好想听听商静的声音，哪怕是简单的一句“喂，哪位”，她只要拨通电话不说话就好了，陈诺鼓起了勇气朝便利店门口的“公用电话”招牌走去。
“市内五毛，长途八毛。”老板指了指牌子对陈诺说。
陈诺点了点头，颤抖着手指在号码盘上按下了商静的手机号，心也随着电话拨通的声音狂跳起来。
“喂，你好。”
但让陈诺失望了，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是杨安柏，她压低了声音伪装成别人的声线：“你好，我找商律师。”
“不好意思，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如果是法律问题想咨询的话问我也是一样的。”杨安柏所处的环境并不安静，四周有很多人在说话，还有小孩的啼哭声。
陈诺的心沉了下来，她差点忘记姐姐已经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她大概是生了宝宝了吧，自己不该再打扰她。
“没事了，谢谢。”陈诺挂断了电话，在玻璃柜上放下了一块钱。
下午的天突然阴沉下来，天空开始飘起小雨，陈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她已经不想去大唐芙蓉园玩了。
但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于是慢步走回了医院门口，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而傅正也看到陈诺浑身湿透走到了自己面前，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眼睛红通通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都怪你，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陈诺开口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带你回去。”傅正将伞倾到她头顶，伸手摸了摸她满是水的脸颊，转身到她身边揽着她往旁边的居民楼去。
“这是你租的房子吗？”当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倾盆大雨，陈诺荒凉的心情也好转过来，接过傅正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嗯，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住在这里，方便我训练你的能力。”傅正解释了一番后，对陈诺指了指卫生间和旁边的小房间说：“你先进去洗澡吧，换洗的衣服在你的房间里。”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在那里等我呢。”陈诺嘟囔着往房间走去，听见身后的傅正带着笑意说：“我才没那么傻呢，更何况你说走就走了，要回来的话在长椅上睡一晚上也不算为难你吧。”
温热的水冲在陈诺身上驱走了寒冷，她搓了搓脸想起自己决定回来的原因。
以前商静哄她睡觉的时候常会说起法律条规，会和她说“应然正义”和“实然正义”的差距。“我们一直在为追求‘应然正义’而付出毕生的努力，而‘实然正义’是我们所达到的高度，唯有心向正义，才能不负民众所托。”
当时陈诺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没听明白但还是记下了这番话，如今再翻出来品味却有不同的滋味。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问问商静，如果是她此刻会怎么做。但陈诺知道她的答案，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她选择回来了。
她不知道商静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她的死讯，也许在下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吧，那时候她的姐姐会有什么反应呢，她只希望商静不要太悲伤。
陈诺叹了口气，她将要用别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也要用这个身份去维护商静一直追求的正义。
陈诺的生物钟已经能在凌晨四点自然苏醒，她使劲闭了闭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打开房门看着客厅里的傅正。
“这儿没法晨练，你再去睡会儿吧，我们七点出门。”
陈诺愣愣地看着傅正，过了几秒才接收处理完信息，瞬间变得清醒，“真的？”
“你要是想跑也行，外面路上跑一跑……”
陈诺不等他说完，立刻关上了房门，跳回了床上。她还没到自愿起床跑步的地步，陈诺躺在床上想着，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觉她觉得充其量只睡了五分钟，然而傅正将手表凑近给她看时，她才不得不承认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起床洗漱后，陈诺晃晃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吃起傅正买回来的早餐。
“你看你这没正形的样子，要是让严长官看到又要罚你了。”傅正将烟头按到烟灰缸里熄灭，走到陈诺对面拉开凳子坐下。
“我又不会在他面前这样。”
“怎么样？还是我好吧？”傅正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女，她的头发被梳成马尾辫看上去十分精神，“念念，最近不训练你可以打扮得日常一点。”
“嗯？”陈诺含着勺子发出不解的声音。
“就是跟你以前一样，”傅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头发是放下来的。”
“你记错了吧，我在原来的地方就是扎着头发的。”不过陈诺还是解了头发，但她心里可不承认自己解发绳的原因是读到了傅正想看她头发放下来的想法。
早餐吃完后，两人散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这里是医院附近因此过来的车辆都载着很多老人。
傅正拉着陈诺随便上了一辆比较空的公交车，坐到了最后面。
“吵吗？”傅正低头问陈诺。
“有一点。”陈诺此时已经有一点紧张了，不自觉地抓紧了傅正外套的衣角。
傅正受宠若惊地瞄了瞄陈诺的手，揽住她跑了拍安慰道：“别怕……”但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陈诺擒在了背后，“疼疼疼，念念，快放手。”
陈诺松开了手，往窗户边缩了缩，“你别觉得我没安全感就动手动脚的。”
“你看，这不就误会了吗？我这是关心你。”
“不用你关心，”陈诺别扭地说道，实际上她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傅正了，但又不好意思和他亲近，便转移了话题，“我们接下去去哪？”
“不去哪，我们就在这儿，这段时间我要带你去人多的地方多走走，消除你内心的恐惧。”
“可我以前在景山的时候，那里的游客也很多，但也没什么用。”
“不一样的，景山是你熟悉的地方，可一旦你去了陌生的地方又会紧张，这就是因为你还没有克服心里的恐惧，我们唯一的恐惧是什么你知道吗？”
“恐惧本身。”陈诺像个乖乖听讲的孩子认真回答傅正的问题，倒是把傅正惊讶了一下，他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陈诺居然知道。
“以前我的……一个好朋友和我说的。”陈诺想到商静心中泛起了酸涩，如今身边对她说教的人变了，想到着她嫌弃地看了一眼傅正，他跟商静可没得比，他就是纯粹的说教。
傅正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强忍住想揍她的念头，做了个深呼吸，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被一个小丫头气个半死。
“所以我先带你适应一下不同环境，让你的读心术变迟钝。”傅正言归正传。
“迟钝？”这不是一个贬义词吗？
“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等你能把别人的心念都听若无物的时候，我们开始训练下一项。”
陈诺听着傅正和她说着这样做的原因，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就像走在人声鼎沸的闹市里一样，只要不被别人的话语影响就好了。
以前她的父母只考虑能不能治好，商静则是保护她远离喧嚣，她还从未想过可以通过训练控制读心术。
陈诺的脸上露出了久未的笑容，如果她可以驾驭好读心术，也许就可以回到商静身边了。
但她转念一想，商静如今有自己的生活了，那她就不会打扰商静，只要偶尔能看她几眼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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